明欽解釋道：“閻小姐自有夫婿，我和她隻是泛泛之交。”

    薛冰輕哦了一聲，神情有些異樣。似乎覺得這個說法不甚有說服力。

    “趙商，你帶人跟我進來，不得毀壞樓中的器物。”

    “遵命。”

    趙商是個衣著幹練的中年男子，他是趙燕茹的堂兄。手上功夫不弱，趙燕茹執掌孔雀山莊之後，任用親信，便將他調撥回來。

    閻鳴箏遲遲沒有露麵，想必是不在樓中，若能一番言語打發了薛冰那是最好，否則先禮後兵，再動手也不遲。

    薛冰讓武士四處搜尋，眸光一轉，往樓上走去。

    明欽眉頭微皺，不動聲色跟在後麵。

    樓上闃靜無人，繡床上帳幔低垂，秦素徽猶自昏睡不醒。

    明欽打開屋頂的琉璃燈，房中變得亮如白晝，薛冰發覺繡床上躺著人，甚是訝異，便要上前看個仔細。

    “這位姑娘是”

    薛冰帶著數百武士，明火執仗，來勢洶洶，這女子尚能堅臥不起，容顏恬靜，自然讓人奇怪。

    明欽喟然道：“這是我師叔秦姑娘。她中了歹人的毒藥，昏迷不醒。夫人還是到別處去尋吧。”

    “師叔？”

    薛冰看秦素徽雖在昏迷之中，仍是冰清玉潔，貌美非凡。不但她大為不如，便是孫雪瑩和孔雀也頗有遜色。

    “可惜，可惜。不知令師叔中了什麽毒？”

    “具體什麽毒還在查證之中，目前還不太清楚。”

    明欽和薛冰素不相識，自然不會向她吐露實情，這時候提起避死香未免弄巧成拙。

    薛冰微笑道：“我們四聖門也有幾個醫道大家，要不要請過來給你師叔診治一下。”

    “那倒不必了。”

    明欽遜謝道：“我已經聯絡了一位神人境高手，很快就會離開檀江，請他救治。”

    “是嗎？”

    薛冰聽他這麽說，便不再多問。返身剛要下樓，趙商帶著幾個武士衝將上來，匯告道：“三夫人，樓中沒有找到閻妖女的蹤跡。”

    薛冰點了點頭，擺手道：“那就先回去向大姐複命吧。”

    趙商阻住去路，眼望著樓上，“三夫人，樓上我們還沒有搜查。”

    “本夫人已經查看過了。”

    薛冰心頭微怒，趙燕茹將趙商調回來，明顯是對她不太信任，趙商一回來就和她爭權，薛冰才春風得意了沒幾天，就幾乎被趙商架空。這也是她不樂意幫趙燕茹出力的原因。

    “事關重大，還是再仔細搜一搜較為穩妥。”

    趙商仗著有趙燕茹撐腰，對薛冰不甚買賬。不過礙於她的身份，總還有所顧忌。趙商是堅決執行趙燕茹的命令捉拿閻鳴箏，並且趙燕茹暗中授意，關鍵時刻可以自行其是。

    “你”

    薛冰氣往上衝，臉色也沉了下來。一拂衣袖，怒氣衝衝的下樓而去，“你自己看著辦吧。”

    “給我搜。”

    趙商微微冷笑，招呼眾武士衝上樓來。

    明欽看出薛冰和趙商不對付，不由眉頭微皺，退到床邊。

    “趙爺，床上有一個女的。”

    一個武士眼尖，看到秦素徽躺在繡床上，相貌美甚，不由心生歹念，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閻妖女——”

    趙商眼珠子一亮，帶著一眾武士衝到床前。打量了明欽一眼，斥喝道：“你給我讓開。”

    “滾——”

    明欽麵沉如水，目光中殺機隱現，秦素徽中了閻鳴箏的避死香，他甚感自責，決不允許歹人稍有接近。

    “好小子，你找死。”

    趙商不怒反笑，臉上露出猙獰之色，抬起手中的連珠槍，指著明欽胸口。

    “上，抓住他。我倒要看看這床上藏了什麽寶貝。”

    眾武士手持火槍，虎視眈眈，便是仙道高手也難以全身而退，況且明欽身後躺著秦素徽，照理說明欽若不想讓她送命，勢不能避閃開去。

    他們哪裏知道明欽早在秦素徽身上布下鏡相護陣，一旦引發威力堪比電光雷，明欽讓他們滾開倒是救了他們的性命。

    眼看兩個武士衝到近前，明欽屈指一彈，耳聽得一聲尖厲的鳴嘯，指風擊中頭頂的琉璃燈，砰的一聲爆裂開來，房間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光線由明轉暗，通常會有片刻的不適應，這點時間對明欽來說已經足夠，他趨動如風，故伎重施，將眾人的槍管一個個捏得幹癟變形。

    等到趙商斥令眾人拿出火種引燃，卻見明欽還站在原地，似乎從來沒有移動過。

    兩個武士再要上前，明欽使開金剛掌力，這可是‘一力降十會’，他的金剛掌力剛猛無儔，再加上‘大人虎變拳’的高明招式，這些武士哪裏能夠抵擋。

    明欽隨手一掌拍過去，兩人伸臂去架，剛一接觸，便是筋斷骨折，啊呀一聲，倒在地上哀嗥不已。

    “你還敢反抗？”

    趙商勃然大怒，扳動機括便要開槍。

    明欽潛運神念，神遊鏡在識海中翻轉，體內煥發出耀眼的輝光，如同佛門法相。眉心微燙，霍然洞開，迸射出一道神光。

    趙商雖然有些本領，尚不及仙道高手，何況光速是宇內之最，連神人境強者有所不及，料他微末道行，如何避閃的開。

    神光打在手腕中，比火石還要強勁十倍，趙商痛叫一聲，整個手掌登時血肉模糊，瞧來怵目驚心。

    “給我殺了他，快”

    趙商怒發如狂，喝令眾武士開槍射擊。他尚不知槍銃被明欽做了手腳，眾武士扳動機括，耳聽得砰砰連響，槍管裏黑煙滾滾，火石亂竄，有的倒射而回，有的炸裂槍管，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明欽腳踩雲梭玉步，直取趙商。他的修為遠非眾人所及，若非害怕秦素徽遭到誤傷，本不必如此瞻顧。

    趙商被神光廢去一手，握不住連珠槍，又見眾武士作法自斃，還未接戰便已非死即傷，更是心驚膽寒。

    明欽施展金剛掌力，掌心金光流溢，力貫千鈞。攻勢鷙猛，仿若凶禽猛獸，根本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趙商避無可避，猛一咬牙，聚起渾身勁力奮起迎擊。

    明欽冷笑一聲，身形微晃，讓開趙商的手掌，好似一記重錘，砰的一聲正中趙商胸口。

    趙商麵色大變，整個身體斷線風箏一般跌飛出去，撞到牆壁上，七竅流血。

    明欽恨他作威作福，這一掌無甚花巧，一舉擊碎了他的胸骨。

    眾武士大驚失色，上前扶起趙商灰溜溜下樓而去。

    “夫人，那小子手段厲害，把趙爺打傷了。”

    眾人架著趙商來到薛冰麵前，說起明欽的本領尚且心有餘悸。

    薛冰斜睨了趙商一眼，見他垂頭耷腦，臉色灰敗，連話都說不出來，心頭冷笑，擺手道：“送回大夫人那裏救治吧。”

    趙燕茹召回趙商是為了取代薛冰掌管莊中的護衛，薛冰自然心生不滿，現在趙商被明欽打的重傷垂死，她心喜之餘又有些驚凜，趙商的本領她略有所知，比起隻眼道人也隻略遜一籌罷了。這明欽如此了得，幸好她沒有輕舉妄動，否則奄奄一息的恐怕就是她了。

    “閻妖女不在這裏，咱們且往別處搜尋吧。”

    薛冰對趙燕茹心懷不滿，對她的謀劃便不如何熱心。

    四聖門的人前來投奔，趙燕茹嘴上不說，對他們卻甚是輕視。抓捕閻鳴箏也隻讓嚴紀陪同薛冰、趙商前來指認。

    原以為孔雀山莊許多護衛，手挾各式槍銃，再有趙商居中調度，閻鳴箏縱有飛天遁地的本領，也隻有束手就擒的份。哪知事實卻大謬不然，還未見到閻鳴箏的蹤影，趙商便在明欽手上幾乎送了性命。

    嚴紀見識過明欽和閻鳴箏的修為，對此結局並不感到意外。孔雀山莊敗陣而回，才能凸顯他們的實力，並非可有可無，而是一個可靠的盟友。

    “三夫人，明欽是閻妖女的同黨，他又打傷趙爺，萬不可輕易放過。我們應該稟明大夫人，讓她派遣高手和本宗鷹、孔兩位堂主前來增援。務必將閻妖女及其同黨一網成擒。”

    “你這麽說也有道理。不如這樣，你先在這裏守著，我去麵見大姐，說明原委。”

    薛冰心知明欽打傷趙商，趙燕茹決不會善罷幹休。但她既對趙燕茹的布劃不以為然，更不想被北宗當槍使。

    “這”

    嚴紀麵有難色，他深知明欽的本領，倘若突然破圍而出，他如何抵擋得住？萬一趙燕茹派來增援，已是人去樓空，他可要落一個防範不力的罪名。

    “這恐怕不太合適吧，嚴某是個外人，豈能調動得了貴莊的兵馬。還是三夫人親自督戰為好。”

    薛冰擺擺手道：“本夫人也沒有見過閻妖女，這裏還需要你來盯守。張匡、趙廣，你們留此防守，我去和大夫人商議。”

    “是。”

    兩個護衛頭領恭身應命，嚴紀還要再說，薛冰全不買賬，帶著幾個親隨徑自去了。

    明欽打退了趙商等人，也擔心薛冰帶人大舉圍攻，幸好薛冰甚是謹慎，況且沒見到閻鳴箏，不想枉費力氣。

    “這個閻鳴箏，走就走了，連個招呼也不打。”

    孔雀和閻鳴箏本有扳倒趙燕茹，掌控孔雀山莊甚至南宗的打算。但是時機並不成熟，一直隱忍未發。哪知四聖門的人忽來投奔，揭破了閻鳴箏的身份，趙燕茹先發製人，打了她們一個措手不及。

    閻鳴箏不知所蹤，明欽也無心坐困於此，這回他不再觸發秦素徽身上的護陣，而是用神遊鏡解去光力，用棉被將秦素徽裹好，打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作計較。

    明欽有鳳凰金翅，挾著一兩個人還問題不大，現在莊上形勢混亂，逃離的機會很大。

    孔雀山莊由孔難敵多年經營，造價不菲，莊上的防護也堪稱精密，布置了不少機陣，縱然飛天遁地也休想逃脫莊上的耳目。

    但是機陣隻有防禦功能，發現敵蹤之後還需要組織護衛擒拿。以鳳凰金翅的速度，足可以在這段時間內逃出生天了。

    仙界雖然有形形色色的靈氣袋，卻還達不到彌勒佛後天人種袋的水準。

    像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蘆、羊脂玉淨瓶大約和鎮元子袖裏乾坤的法門如出一轍，又如太上老君的太極圖、女媧的山河社稷圖也有裝人的本領。

    再如黃河水伯的白玉盂兒，能盛裝黃河之水，一盂就是一河，半盂就是半河。

    可見一件法寶的裝盛能力跟它的空間和性質有關。世間物態分固態、氣態、液態。質性並無不同，且可以相互轉化。至於水火五行，質性不甚相同，雖說相生相克，這跟物質融解或冷凝變換形態尚不相同。

    如果法寶的容積是恒定的，要想增加盛裝的能力，就隻有變換物體的形態。丹田煉氣用的就是這種方式，反複洗煉之後，真氣更加精純，由氣態凝結成固態，甚至化成金丹。

    道家說煉精化氣，精為液態，氣為氣態，是以煉氣使得人精力彌滿。

    法寶煉製有兩大難處，一是良質美材不易找尋，二是格物之學不夠發達。

    千萬年來，人類的煉器水平確實有長足的進步。有些方麵已經達到了仙家的水準，便像人種袋，紫金葫蘆之類的法寶，仍然無法複原，更別說普及運用了。

    當然人類在非固態的盛裝上已經有了一些創辟，譬如古代喜歡編製規模龐大的類書或叢書，翻檢不易，傳播不廣，仙界的天羅屏或靈犀佩都能承載豐富的知識，盛裝的文字之多難以想象。

    道術發展給人類生活帶來了許多便利，可以想像如果人種袋、紫金葫蘆之類的法寶像天羅屏、靈犀佩一樣流行，幾乎任何器用都可以放入靈氣袋中，人類對房屋的渴求可能會淡薄許多。

    偷盜甚至拐賣可能會更為猖獗，但隻要有良好的檢查手段，也不足為患。

    現今仙界的靈氣袋還停留在分門別類的層麵，像黃河水伯的白玉盂兒，能盛裝黃河之水，這也是相當了得。

    但這也隻是理論上可行，如若水伯真將黃河裝進盂兒，黃河不就幹了嗎？後果就太嚴重了。

    仙界的靈氣袋雖無特別的能為，價錢卻頗為昂貴。甚至高達幾十數百萬，價值幾何無須計較，隻是一種消費心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