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嘴硬到幾時？”

    蕭青褵俏臉冷沉，便要讓祝英秀嚐些苦頭。

    明欽眼見祝英秀處境危殆，連忙收斂羽翅降落下來，橫身一攔，擋住蕭青褵去路。

    “是你？”

    蕭青褵打量了明欽一眼，嗤聲笑道：“你小子自身難保，何必來趟這混水。”

    “你認得我？”

    明欽聽蕭青褵話中有話，不由心頭一奇。

    蕭青褵不置可否，冷聲道：“祝家是火神遺裔，在劫難逃，識相的就趕緊逃命去吧。否則龍尊一至，玉石俱焚。”

    “你是飛龍衛的人？”

    蕭青褵處處代龍族說話，身份呼之欲出，不難猜測。

    “火神遺裔又如何？就算是飛龍衛也不能胡亂抓人。”

    明欽生活在仙界法度嚴密，縱然是凡間也有律法典製。一個人隻憑好惡喜怒行事，便不能算善人，一個朝廷隻憑好惡喜怒生殺予奪當然也算不得清明。

    “飛龍衛行事，還用得著你來教嗎？”

    蕭青褵連連搖頭，臉上露出嘲弄之色，似乎覺得明欽的想法太過天真。

    “那就沒什麽好說了，有我在，不會讓你傷害祝小姐的。”

    明欽退到祝英秀身邊，見她一條手臂短了半截，心頭一陣不忍，“二小姐，你怎麽樣？”

    “沒事。”

    祝英秀麵頰蒼白，勉力睜開眼眸，擠出一絲笑意，提醒道：“當心她的蛇毒。”

    “我送你回去。”

    明欽攬住祝英秀的纖腰，他沒有勝過蕭青褵的把握，也不想和她糾纏下去，還是先回祝家莊再說。

    自然界本就是弱肉強食，人類以極弱當極強，故而有是非公理，有人道，使得人與人之間相互扶持，共禦強敵。但是人道畢竟是理智多於情感，需要一定的道德自製。

    “我說過放你們走了嗎？”

    蕭青褵的螣蛇鎧，脅生雙翅，也能飛翔。就算明欽和祝英秀能回到祝家莊，飛龍衛也不會善罷幹休。

    “我要走便走，何須你來同意？”

    明欽針鋒相對，分毫不讓。

    蕭青褵不怒反笑，頷首道：“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敢口出狂言。”

    說著手指虛拈，打出一縷指風，直取明欽咽喉要害。

    這掬香指寓剛於柔，綿裏藏針，刺到身上便尋隙而入，好似被蜂蠆蜇過一樣，疼痛難當。

    蕭青褵的螣蛇鎧又含有劇毒，方才祝英秀便被蛇毒所乘，差點性命不保。明欽雖有神遊鏡護體，也有些不寒而栗。

    明欽曾和墨玉夫人交過手，墨玉夫人修為還在兵燹宗宗主陰七雷之上，算得上真人境頂尖高手。蕭青褵雖是墨玉夫人前身，除了容貌相似之外，未必有太多相像之處。

    後世輪回轉世要進入陰曹地府，飲一碗孟婆湯，忘掉前塵往事。修行者可用元神奪舍，記憶不失。

    所以轉生如同再世為人，神魂和肉身都可能判若兩人，性情修為也會差異很大，若無記憶的延續可說無甚關聯。

    尤其有些人進入轉輪是為了討債，在世時恩同骨肉，一旦恩怨兩清，便形同陌路。

    看蕭青褵的神態似乎認得墨羽，她是墨玉夫人的前身，並非後身，自然可不能有墨玉夫人的記憶，兩人交情泛泛，縱有記憶也未必會記得明欽。

    那麽惟一可能，就是蕭青褵和墨羽有甚關聯。

    墨羽是墨燕之孫，南方墨門子弟。蕭青褵是天魔宗宗主蕭青玄之妹，天魔宗為墨家三宗六派之一，彼此有些淵源也無甚奇怪。

    蕭青褵有一件螣蛇鎧，戰力還在墨玉夫人之上。掬香指加上螣蛇毒尤其毒辣，祝英秀便是前車之鑒。

    明欽鼓蕩金翅，騰身而起，避開頸項要害。

    蕭青褵展動肉翅，疾追而至，掌心明光一閃，好似一道閃電打在明欽的金翅上。

    明欽肩背一痛，失了平衡，從半空中摔落下來。

    蕭青褵一擊得手，翩然降落，哂笑道：“就你這點本事，還敢跟飛龍衛作對？”

    明欽冷笑一聲，潛運神念，召喚出騶虞神鎧，體內煥發出一團金光，猶如光明法相。

    蕭青褵眼眸微眯，臉上露出愕然之色，就見明欽渾身金光流溢，幻化出一副金燦燦的寶甲。

    “這是……騶虞鎧？騶虞鎧怎麽會在你身上？”

    祖龍煉製的弑神鎧珍貴無比，價值連城，隻有心腹愛將才有機會得到。

    蕭青玄兄妹統率飛龍衛，為祖龍誅除異己立下汗馬功勞，特賜弑神鎧以示慰勉。

    騶虞鎧是麒麟之族，世間少有的仁獸。祖龍將之賜予長子囚牛，為龍伯國主，統領大軍和海外神族作戰。

    “這不可能？”

    蕭青褵驚愕不已，任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明欽和囚牛能有什麽關係，騶虞鎧居然在他身上。

    “難道是……”

    蕭青褵心念電轉，忽然想出一種可能。可惜眼前卻無法證實。

    明欽也知道取出騶虞鎧必會引人注意，大敵當前，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不過這個時代應該還有一件騶虞鎧，就是囚牛手裏那件，兩者相遇不知會出現什麽情況。其實騶虞鎧隻有一件，明欽是從後世而來，原本就是異乎尋常的事。

    “這是你自尋死路，可就留你不得。”

    明欽不想讓騶虞鎧的事泄露出去，自然不能輕易放過蕭青褵，但她是天魔宗宗主蕭青玄的妹妹，殺了她同樣後患不小，眼下也顧不得許多了。

    騶虞鎧可說是明欽的撒手鐧，若非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也從不輕易使用。

    騶虞鎧暗含五行相生之力，攻防兼備，為五虎神鎧之首。

    明欽手掌虛引，幻化出騶牙槍，拍著祝英秀的香肩道：“我解決了她，再帶你走。”

    祝英秀看著明欽的寶甲，目露驚異之色，她斷了一臂，頗為虛弱，微一點頭，退到一旁。

    明欽張開金翅，飛身衝上，挽了一個槍花，照著蕭青褵麵門疾刺。

    “手下敗將，還敢言勇？”

    蕭青褵對明欽取出騶虞鎧雖感意外，她的螣蛇鎧半點不弱，再加上掬香指、飛電掌自信對付明欽仍是綽綽有餘。

    弑神鎧是神獸精元所化，能提升修行者的戰力，防禦功能自不必說。

    但說到防禦能力騶虞鎧幾乎無出其後，有道是，‘仁者無敵’，騶虞鎧的五德相生之力能吸納五行靈力的攻擊，遇強則強，和神遊鏡相比也是各有千秋。

    蕭青褵掌影翻飛，電光連閃，她的飛電掌快如閃電，打出的電光和雷霆閃電無疑，凡夫當之，立時便要皮開肉綻。

    明欽先前被她擊中金翅，也是骨痛欲折，不得不從半空落下來。但騶虞鎧防護極強，電光打在上麵立即消融於無形，明欽也隻身形微晃而已。

    蕭青褵眼見飛電掌傷不到明欽，不由臉色微變，修行者通常有一些拿手本事，如若不能克敵製勝，便無計可施。

    祝英秀的真火傷不到蕭青褵，旋即中了蛇毒。蕭青褵的掬香指、飛電掌同樣對穿著騶虞鎧的明欽威脅不大，頓時亂了方寸。

    明欽看準機會，騶牙槍一抖，摧剛為柔，化作一條長鞭，纏住蕭青褵的腰肢，讓她難以脫身。同時間掌心明光一閃，幻化出一把青光閃耀的寶劍，正是誅仙四劍之首的誅仙劍。

    誅仙四劍雖為魔道聖劍，這時節通天教主尚未下山傳道，誅仙四劍是否煉製出來不得而知，蕭青褵自然不認得。

    後世三宗六派追溯魔道淵源，說是通天教主開宗，墨翟別傳。實際魔道一直是民間私相傳授，沒有官書記載，本無道統，難以證實。

    不過魔道即為左道，亦是和正道相對而言。世間有正道，便有魔道。神族統治大地億萬年，內鬥頻仍，失勢的神靈便離開神庭，開宗立派，通天教主靈寶大法稱為十魔。

    後世的三宗六派附會於此，無非是想張大聲勢罷了。

    蕭青褵雖不識得誅仙劍，這寶劍寒光迫人，一看就不是凡物。

    蕭青褵被騶牙槍纏住，隻要明欽手起劍落，螣蛇鎧雖然堅厚，也未必護得住她。

    蕭青褵猝不及防，被騶牙槍製住，脫身不得，眼看誅仙劍斬落下來，不禁花容失色，驚叫道：“你不能殺我。”

    明欽將誅仙劍架到蕭青褵脖頸上，嘖嘖道：“這麽漂亮的頭顱，砍下來的確有些可惜。”

    祝英秀見明欽似有留手之意，忙道：“墨俠士，她是飛龍衛的人，心腸惡毒，事已至此，絕不會放過咱們的，打蛇不死，必被所傷，你可不能心慈手軟呀。”

    蕭青褵受製於人，氣焰全消，聽了祝英秀的話心頭暗怒，急道：“你殺了我一定會後悔的。”

    明欽怔了一怔，奇道：“為什麽？因為你臉蛋生得漂亮嗎？”

    蕭青褵輕哼道：“剛才我若是使用螣蛇毒的話，你自問抵擋得住嗎？祝英秀就是榜樣，我已經手下留情了，我蕭青褵並非貪生怕死之人，但是你殺了我，可是大逆不道，天理不容。”

    明欽仔細一想，蕭青褵所言未嚐沒有道理，她先前用的若不是飛電掌而是螣蛇毒的話，明欽有神遊鏡護體，又修煉兩儀氣克製百毒，但螣蛇究是神獸，能否全身而退的確很難說。

    祝英秀自斷手臂才算保住了一條性命，但也甚是淒慘。

    蕭青褵並不知道明欽有抵禦毒素的本事，她沒有使用螣蛇毒，確有幾分手下留情的意思。個中原因明欽可就不明白了。

    “你是墨燕的孫子，從小沒有見過自己的爹娘，可對？”

    蕭青褵忽然說起墨羽的身世，其實明欽來此間不久，隻知道墨羽是鳳國大將墨燕之孫，南方墨門傳人，別的一概不知，墨家的人也未見過。

    “你到底是誰？”

    明欽看蕭青褵似有隱衷，不由眉頭大皺。

    “我……我是你小姨呀。”

    蕭青褵說到這裏眼圈微紅，顯得滿腹委屈。

    “什麽？”

    明欽微吃一驚，心頭升起一種明悟，墨羽和蕭青褵居然還有這層關係。無怪蕭青褵見到他之後一副似曾相識的模樣，還多次勸他離開。

    蕭青褵看著纏在身上的軟鞭叫道：“臭小子，我真的是你小姨，快點放開我。”

    祝英秀見明欽似乎信了蕭青褵的話，出言提醒道：“墨俠士，你可要三思呀。這妖女心腸毒辣，方才自恃神通，未使用螣蛇毒，若是放過她，當心她翻麵不認人，你自問還能製得住她嗎？她若是有心認你，何必等到被擒之後才說出真相。”

    蕭青褵聽祝英秀振振有辭，著實讓她難以辯駁，急道：“羽兒，我不是不肯認你，實在是另有苦衷。我可以慢慢說與你聽。”

    祝英秀又道：“依我之見，公子雖不願殺她，也不可放她，可以先帶回祝家莊，等查明真相之後再行發落。”

    明欽微一點頭，抬手在蕭青褵小腹拍了一掌，蕭青褵臉色大變，頓覺得腹痛如絞，身上的螣蛇鎧頃刻瓦解，失了防護。

    “好小子，你不信我可不要後悔。”

    “走吧。”

    明欽提著蕭青褵身上的鞭繩，方要去攙扶祝英秀。江麵上突然傳來劃水之聲，一個聲音連連催促：“快點，快點……”

    “等等，好像是禦秦的聲音。”

    祝英秀側耳傾聽，隻見江麵上煙籠霧罩，一艘小船緩緩靠岸，禦秦扶著一個中年男子上了岸，揮手吩咐船上的莊客，“你們把船藏起來。”

    禦秦和中年男子沿著山道而行，避開正道，似乎不想讓人發覺他們的行藏。

    “好像是我爹。”

    祝英秀展動身法，追趕過去，眼看禦秦和祝焱越走越快，忙招呼道：“爹，姐夫——”

    祝焱、禦秦聞聲吃了一驚，兩人對視一眼，看是祝英秀才鬆了口氣。

    祝焱身形高大，儀表堂堂，隻是連夜趕路，有幾些風塵仆仆。

    “秀兒，你怎麽在這兒？”

    祝焱料不到天色這麽晚，祝英秀會出現在江邊。

    “英秀，你的手臂怎麽了？”

    祝英秀來到近處，禦秦發現她手臂短了一截，不由驚呼出聲。

    “沒事，受了點小傷。”

    祝英秀淡然一笑，忿口道：“爹你回來，怎麽不通知我和姐姐一聲。虞伯伯遠道而來，也在莊上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