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謝墨公子了。你們也聽到了，有墨公子助我，你們就放心吧。兵貴精不貴多，早點打探出爹的下落才是要緊。”

    虞嫵和祝英秀自然不服，好在祝英姿沒有堅持將她們馬上送走，還有轉圜的餘地。

    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祝英姿臉色微變，疑惑道：“莫非是百裏夫人回來了？”

    “我出去看看。”

    明欽閃身掠到窗前，推開窗戶，幻化出鳳凰金翅飛到雲層中，自是神不知鬼不覺。

    百裏夫人的莊園甚是豪闊，亭台樓閣，皆有風致，明欽居高下視，隻見一隊兵卒圍在府門外麵，對麵則是一群護院，手持棍棒擋住去路。

    百裏夫人是龍皇的嶽母，酈姬極得龍皇寵幸，雖非皇後卻恩寵有加，她兄弟酈奇是東城提舉，位高權重，飛龍衛也須受其節製。

    莊上的家奴仗著酈姬之勢，也是驕橫跋扈，為首的護院身軀長大，

    祝英秀死裏逃生，心中後怕不已，來人黑巾蒙麵，背後生一雙碩大金翅，掠到路邊的閣樓上，飛龍衛追之不及，隻能望樓興歎。

    祝英秀認出這雙金翅，伸手將他臉上的黑巾扯落下來，露出一張清俊的麵孔。

    “你蒙著臉做什麽，怕我認出你嗎？”

    祝英秀見是明欽，悄然鬆了口氣。她一直想找明欽援手，何況兩人還有異乎尋常的關係，但明欽並不熱心，祝英秀也不願死乞白賴的求他。未成想明欽真的來了龍城。

    明欽知道墨羽是蕭青衿和墨津之子，算來也是蕭青玄的外甥。他並不想和龍族為敵，但祝家姐妹卷入這場刺殺，他總不能見死不救。

    明欽猝不及防，被祝英秀扯破麵巾，不由嚇了一跳，幸好閣樓離地甚遠，下麵的人未必看得清楚。

    明欽戴好黑巾，卻見謝無畏、施綃已經和蕭青玄交上了手。兩人雙劍合擊，威力倍增，謝無畏反守為攻，招招進逼，看來是要和蕭青玄見個高下。

    “這些刺客是你們找來的嗎？”

    明欽不知這些刺客和祝家姐妹有無關係，如今城防軍兵圍數重，莫說刺殺龍皇，能夠逃出生天已屬萬幸。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總之和龍皇作對的人我都佩服。我要去幫忙了，你若是害怕就趁早躲起來，可別丟了小命。”

    祝英秀見一眾刺客處境危殆，便要衝下去解圍。

    明欽突然出手在祝英秀後心戳了一下，祝英秀悶哼一聲，一股真氣透體而入，登時渾身軟麻。明欽伸臂一攬，挾住她纖柔的腰肢。

    “你偷襲我？”

    祝英秀對明欽怒目而視，但她體力潛伏著兩儀氣，一經觸動，便會道息紊亂，戰力潛消，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時，虞嫵也從道旁殺出，上前接應祝英姿。

    “英姿姐，這邊走。”

    虞嫵招了招手，引著祝英姿往狹窄的街巷逃去。飛龍衛和城防軍從後追擊，明欽鼓蕩金翅，從天而降，掌心幻化出雀脊劍，焰火噴湧，封住道路，燒得一眾兵士鬼哭狼嗥。

    明欽看了一眼和蕭青玄交手的謝無畏、施綃，這兩人恐怕是走不脫了。明欽也不是蕭青玄的對手，上前幫手隻能自尋死路。

    明欽擊退圍攻的兵卒，奪路而走，他居高臨下，視野開闊，穿過街巷就見祝英姿和虞嫵並未走遠，反而停在路口等候。

    “快走。”

    明欽和虞嫵剛剛進城，還沒有找到住處。祝家姐妹來龍城已有數日，禦家也安排了一個落腳之處。

    四人在偏僻的街巷中穿行，來到一座恢宏壯麗的莊園外麵，沿著圍牆拐進一條深巷，中間開著一道小門，祝英姿推開小門，招手讓明欽和虞嫵跟進。

    莊園中樓閣連雲，櫛比鱗次，美輪美侖，一看就是巨家富室。

    祝英姿趁著後園沒人，帶著明欽、虞嫵進了一座閣樓，才長長鬆了口氣。

    “英姿姐，這是什麽地方呀。”

    虞嫵暗覺奇怪，見祝英姿謹小慎微，禁不住有些好笑。

    祝英姿解釋道：“這是百裏夫人的莊子，百裏夫人是酈姬和東城提舉酈奇的母親，尊寵無比，你們可不要到處走動，先避避風頭再說。”

    明欽和虞嫵對視一眼，吃驚不已，想不到祝家姐妹居然住進了百裏夫人的莊子，卻不知她們有何打算。

    “姐姐莫非想脅持百裏夫人，和東城交換人質？”

    百裏夫人既然是酈姬姐弟的母親，用她交換祝焱絕對夠份量。

    祝英姿柔聲歎道：“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行此險計，我和英秀來此不過是想通過百裏夫人打聽一下我爹的消息，若能讓百裏夫人求個情，將爹放了那是最好。”

    據說酈姬是九尾純狐，也是妖族中的天妖家族。禦家則是後世妖族七聖中惟一的古族禺狨。兄妹五人皆有不凡藝業，也能和酈氏攀上一點關係。

    禦家大姐號稱驪山聖母，驪山是女媧道場，女媧即是太元聖母的道號，九尾純狐也是驪山族類，彼此頗有淵源。

    這次祝家姐妹便是冒充禦家大姐的弟子前來拜會百裏夫人。禦大姐雖然和禦東極失和，禦東極對她的性情為人卻極為熟悉，也不難拿出幾件信物，取信百裏夫人並非難事。

    至於驪山聖母的名號，或者叫梨山聖母、黎山老母，後世多半指鬥姆元君，也是通天教主的二弟子金靈聖母。

    金靈聖母是截教二代弟子，龍族時代尚未嶄露頭角。古史中襲用同一名號的本來不乏其人，驪山聖母又非別出心裁，金靈聖母之前另有其人也並不奇怪。

    而且金靈聖母的道場似乎不在驪山，她是否使用過此一名號尚且存疑，大抵驪山聖母的名頭極為響亮，不免有人剽竊。至於梨山老母、黎山老母之類的叫法，更是李鬼之流，自抬身價罷了。

    神聖是一種極高的稱譽，不論儒家還是道家都無疑議。不同的是儒家注重人事，道家較為虛玄，是以孟子論說六大境界，聖而不可知之謂神，莊子則說神人無功，聖人無名，兩人神、聖二境界的高低說法剛好相反。

    三代之前聖王輩出，秦漢以下則鳳毛麟角，韓愈說，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儒者稱之為道統。至於孟子、墨子尚難得到後世一致的推崇。倒是一項技藝修煉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也能獲得聖號。

    凡夫視神聖的徽號為至高無上，不容褻+瀆。儒生輕薄，又喜歡譏議前人，無怪世間難有完人。修行者倒沒有這種心理，牛魔王、孫悟空之流皆稱大聖，雖然有些狂妄無知的嫌隙，放眼三界，也算一流高手。

    男的就叫聖公、聖子，女的就叫聖母、聖女，這也是道術界的通例。

    禦大姐雖號稱驪山聖母，事實上驪山妖族稱王稱聖的絕非她一個，是以也不覺狂誕。

    “那百裏夫人又怎麽說？她可曾答應了嗎？”

    虞嫵迫不及待的問道，祝家姐妹能進入百裏夫人的莊園，距離東城幾乎一路之遙，這兩人也真是膽大包天，酈奇是見過她們的，倘若認出她們來，可就麻煩了。

    祝英姿搖頭道：“我們也隻見過百裏夫人一麵，還未得其便。”

    “那些刺客又是什麽人，當街刺殺龍皇不知有多少人跟著遭殃，你們既然已經找到百裏夫人這條門路，何必行此下策。”

    龍皇生平經曆過多次刺殺，防範甚嚴，又在神京之中，很難得手。讓明欽想不通的是，刺殺龍皇對她們營救祝焱的計劃似乎並沒有什麽幫助。如若龍皇，固然能讓龍庭出現一些混亂，但是龍族兵力正強，不管誰登上龍皇之位，都不一定會幡然改轍。

    “其實我並不認識他們。”

    祝英姿微微苦笑，她和祝英秀上街本是想聽些街談巷議，了解龍族的動向。哪知遇見這樣的事，祝英秀同情那些刺客的舉動，又覺得有機可乘，這才鋌而走險，祝英姿沒能攔得住她，又不能袖手旁觀，哪知差了丟了性命，祝英姿也是後悔不已。

    “方才真是多虧你們相助，不然秀兒凶多吉少。對了，你們怎麽到神京來了？”

    祝英姿對明、虞突然出現在神京，還甚感意外。她有意瞞著虞清和虞嫵，便是不想讓他們趟這個混水。龍族勢大難敵，此來營救祝焱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何必讓他們無辜枉死呢？

    提起這事，虞嫵還有些生氣，嬌哼道：“英姿姐，你來神京搭救祝伯伯怎麽也不告訴我和爺爺一聲，就算我武功低微，幫你望個風還是可以的。”

    “嫵兒，你能來我和秀兒深表感激，但是這裏實在太危險，其實我也不準備在這裏呆下去了。今天龍皇遇刺，城中必然戒嚴，等過幾天風頭過去，咱們就離開神京。”

    今天祝英秀一時衝突，已經暴露到兩人的行藏。雖說百裏夫人地位尊貴，飛龍衛未必敢上門搜捕，但世事難料，祝焱尚未救出，若是再遭飛龍衛捕殺，那可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太不值當了。

    “那爹怎麽辦？我不離開。要走你們走，我不怕死。”

    祝英秀性情執拗，她脾氣上來祝英姿也是毫無辦法。

    明欽冷笑道：“早知道就不該救人，省得留下來禍害人。”

    “你……誰讓你救了，你這個壞胚，你快解開我的禁製，我跟你沒完。”

    祝英秀上次敗在明欽手裏，吃虧不小，這事她羞於提及，想起那晚的事不由麵紅耳赤，瞪著明欽眸中滿含怒火。

    “秀兒，你今天真是太胡鬧了，咱們敢來神京，誰是怕死之人。但是爹還在東城之手，你死了又有什麽用。”

    祝英姿心知祝英秀任性妄為下去，大家都會受她牽累。如今明欽和虞嫵也趕了來，四人的命運綁在一起，不能有絲毫差錯。

    “我……姐，你怎麽幫著外人。”

    祝英秀大感委屈，狠瞪了明欽一眼，她總覺得今天刺殺龍皇並非毫無機會，若是明欽和她們姐妹聯手，再加上謝無畏、施綃夫婦，就算不能刺死龍皇，擊敗蕭青玄應該不成問題。

    “嫵兒妹妹遠道而來，相助你我，她是外人嗎？墨公子於萬軍之中救你性命，他是外人嗎？秀兒，你若是如此是非不分，就不要跟著我了。”

    祝英姿生怕明、虞兩人聽了心寒，祝英秀滿腹委屈，她心直口快，說者無心，別人聽了可不怎麽痛快。

    “都是那個飛龍衛的提舉修為太強，這事也怪不得英秀姐。”

    虞嫵幫著祝英秀說話，其實她和祝英秀的想法相似，若非明欽攔著，最後必是身陷重圍，不力盡而死也要當了俘虜。

    “我和英秀答應過公爹，此來隻是打探消息，除非有萬全把握，絕不輕舉妄動，今天在街上，英秀不忍那些刺客慘死，雖是情由可原，卻破壞了我們的計劃，食言自肥，她已經不適合留在這裏，當然我也難辭其咎，希望墨公子和嫵兒過兩天護送英秀出城，你們可以附近的郡城暫且躲起來等我的消息。”

    祝英姿打算借此機會將虞嫵和祝英秀打發走，獨自留下來也便於行事。

    “不行，我不走。姐，你不能趕我走，我知道錯了。”

    祝英秀大驚失色，想不到祝英姿認真起來，要將她踢出下麵的行動。

    “秀兒，你要理解姐姐的良苦用心，咱們已是暴露了，留在城中太過危險，這裏有我一人就可以了。墨公子有神飛之術，相信他送你們出城並非難事。”

    其實祝英姿早有來龍城的打算，祝英秀性情驕縱，容易衝動，又斷了一臂，戰力大削，留下來助力有限，反而會自蹈險境。

    “大小姐所慮甚是。今天龍皇遇刺，裏夫人雖是朝中衛會否買賬，也不太好說。我先送嫵兒和二小姐出城，再回來幫你。”

    明欽也不想讓虞嫵留在城中，能趁機送她出城那是最好。

    祝英姿怔了一怔，明欽有神飛之術，出入比較容易，若非道行高手也難發現他的蹤跡，而且可以兩邊傳遞消息，自是絕好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