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5章 家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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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欽回過神來,那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此人來去匆匆,真如九天神龍,鱗爪偶現,無處追覓。

    “先生?多謝先生。”

    明欽收拾心情,快步追趕白問天等人,到了寺門外麵,隻見白問天正和一個僧人說話,一副詫異不信的模樣。

    “你說什麽?孫滿江過世了?”

    “阿彌陀佛——”

    僧人喧了一聲佛號,遺憾道:“施主來遲了一步,烈山先生一刻鍾前剛剛去世。”

    白問天回想先前的鍾聲,不由他不信。

    “孫夫人可在?老朽想前去瞻拜一下烈山先生的遺容。還望師傅行個方便。”

    “這個小僧可作不了主。我可以帶你去見孫夫人,施主隨我來吧。”

    僧人見白問天的手下身穿戎衣,似乎來頭不小。他可不想給碧雲寺招災惹禍。

    白問天心念電轉,孫滿江突然去世,他的計劃怕是要擱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明欽料不到來遲一步,無緣和孫滿江相見。

    幾人跟著知客僧來到孫滿江的住處,孫滿江的門人弟子已經布置起靈堂。

    白問天讓親隨高喊,“奉殷大統製之命拜祭烈山先生。”

    殷重甲是六師都統製,玉京城的實際掌控者,孫滿江剛剛過世,他便得到消息,派人前來拜祭,可見對孫滿江的尊重。

    當然孫家人並不知道,白問天是來邀請孫滿江出山的,隻是事不湊巧,連他最後一麵也沒見著。

    孫滿江和殷重甲雖然無甚瓜葛,出於禮節也不能將吊客拒之門外。

    明欽跟著白問天一起在靈前拜祭了一下。

    一個中年男子上前答禮,相貌雖不出眾,卻也衣冠磊落,有種儒雅之氣。此人是孫滿江的大弟子,名叫胡西華,極得孫滿江器重。

    “原來是胡先生,久仰大名,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

    孫滿江創立江山門,推翻金翅皇朝,門中有不少奇人異士。雖說孫滿江去世,緣慳一麵,江山門尚在,仍然大有可為。

    白問天見了胡西華,心思頓時活泛起來,此人是孫滿江的大弟子,極有可能繼承門主之位,雖說沒有孫滿江的海內人望,卻不妨加以利用。

    胡西華將白問天和明欽延入廂房敘話。

    雙方落了座,白問天歎息道:“龍族野心勃勃,羅刹國窺伺在側,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非烈山先生不能穩定大局。大統帥命我登門拜訪,詢問先生有無出山之意。想不到來遲一步,先生已然撒手西去。這真是天亡我天命,實生民之大不幸也。”

    白問天說著不禁涕泗橫流,讓人不能不信他的話出自肺腑。

    胡西華心生淒惻,“家師一生胸懷天下,四海奔波,早已落下病根,來到玉京之後,一病數月,終於不治。他老人家自知大限已至,可歎未能得見天下大同,深以為憾。年命有時,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白問天拭了下眼淚,感慨道:“烈山先生懷抱絕世之才,卻未能展布。實在可惜。不知胡老弟接掌江山門之後,有沒有出仕的意願?”

    孫滿江的威望和功績非殷重甲可及,請孫滿江出山利弊參半,若非龍族咄咄逼人,殷重甲也不會行此下策。胡西華的威望不及其師,容易控製的多。是以白問天要極力拉攏他。

    胡西華慨然道:“先師雖逝,西華和江山門的兄弟自當謹遵先師遺訓,為國家出力。”

    “好。”

    白問天拊掌道:“江山門人才濟濟,讓人好生羨慕。我馬上回去麵見大帥,烈山先生海內人望,他的喪事萬萬不能簡辦。胡老弟若有缺乏,一定要及時開口。墨大俠,你先留在寺中,協助胡老弟料事烈山先生的後事,老朽去去就來。”

    明欽沒有見到甘婀荷,本來不想離開,聽白問天這麽說倒是正中下懷,點頭道:“軍師放心。我知道怎麽做。”

    “甚好。”

    白問天別過胡西華,起身告辭。

    出了門,一個江山門弟子快步走來,眼神閃爍,欲言又止。

    “怎麽了?”

    “大師兄,神農令不見了。”

    “什麽?”

    胡西華大吃一驚,孫滿江曾拜龍族老龍吉為師,和甘婀荷乃是師兄妹。神農令是老龍吉所賜,也是江山門門主的信物。

    這神農令素來由甘婀荷保管,孫滿江臨終之時授於胡西華,因為忙於喪事,胡西華還沒來得及向甘婀荷討要。

    胡西華得失神農令不翼而飛,自然非常震驚。連忙去靈堂詢問甘婀荷。

    明欽跟在胡西華身邊,終於在靈堂見到甘婀荷。隻見甘婀荷一身素服,發絲紊亂,頗有憔悴之色。和多年以後名震玉京的神智夫人確實有些不同。

    “夫人,我聽說神農令不見了,可是真的?”

    胡西華是孫滿江的大弟子,跟在他身邊時日最久。他對孫滿江休妻再娶曾頗為反對,和甘婀荷的關係也不太好。

    江山門中和胡西華資曆威望相當的還有好幾個,如果拿不到神農令,恐怕是無法繼承門主之位。

    甘婀荷點頭道:“我剛才去拿神農令,發現東西不見了,所以讓人趕快通知你。”

    胡西華心念電轉,忍著氣道:“夫人,神農令是本門的信物,幹係甚重。還望夫人仔細找一找,此事非同兒戲。”

    甘婀荷苦笑道:“神農令是滿江親手交給我的,我放在隨身的行李裏,不會有錯。現在找不到了,我也非常奇怪。滿江臨終遺言你我都在身邊,就算找不到神農令,我也會極力澄清的。”

    胡西華心頭暗怒,若非甘婀荷身份特殊,以他的脾氣隻怕要厲聲斥責,神農令這麽重要的東西都能放丟了,可見這個女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夫人還是再仔細找找吧。”

    胡西華不想和甘婀荷爭辯,何況孫滿江屍骨未寒,這個時候和甘婀荷針鋒相對,未免有負師恩,於他的聲譽也不好。

    胡西華回到房中,想到甘婀荷說要幫他澄清,便覺得啼笑皆非。所謂信物,便是要有個憑證,如果言語能說得清楚,又何須信物為準。這真是婦人之見。

    一個年輕弟子推門進來,“大師兄,馬、楊兩位先生來了。”

    “快請。”

    胡西華心頭一喜,連忙起身相迎。

    兩個布袍老者聯袂而來,左首的老者須髯飄拂,喚作馬覺,人稱美髯公。右首老者身形高瘦,不怒而威,名叫楊宗之。兩人都是江山門的宿老,和胡西華交情不錯。

    孫滿江去世的時候,兩人不在寺中,得知消息,才匆忙趕來。

    “兩位來得正好。甘夫人把神農令弄丟了,這可如何是好?”

    馬、楊兩人都是江山門的宿老,深知神農令的要緊。幫派之中多有衣缽信物之說,雖說禪宗有在心不在物之說,但信物具有惟一性,很多時候可以打消覬覦,免致分裂。

    孫滿江固然是眾望所歸,江山門日漸壯大,已成為天族第一道派,但是派係間的歧異也很多。胡西華雖是大弟子,素受孫滿江倚重,但他位居右護法,門中和他地位相當的不乏其人,如果沒有神農令,這些人未必肯推戴他。

    馬覺皺眉道:“神農令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弄丟了。該不會是夫人說謊吧。護法和夫人關係不佳,我早就提醒過你。門主和夫人同門學藝,感情甚篤,那位元配夫人如何比得上。你當初就不該當麵反對這門親事。”

    楊宗之勸解道:“護法也是愛惜先門主的清譽。這事早就過去了。夫人該不會還忌恨護法吧。依我看來,也可能是有人盜走了神農令。”

    “不用說了。”

    馬覺猛醒道:“神農令若是被人偷走的,肯定是不想讓護法繼承門主之位。護法在夫人麵前,從來沒有尊她一聲師母,就算她把神農令藏匿起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胡西華臉色陣紅陣白,他比甘婀荷還年長許多,這個師母確實有些叫不出來。

    “寺中的本門弟子有多少,護法應該心中有數。若是真有人盜走了神農令,一時半會兒未必能送得出去。東西多半還在寺中。咱們首先要查點人數,看看有沒有可疑之人。如果實在找不到蛛絲馬跡,那就必是夫人說謊或者故意藏匿。”

    馬覺和楊宗之到底是門中宿老,很快就理清了問題關鍵。

    胡西華心目一亮,振奮道:“不錯。神農令應該還在寺中。我這就去查點人手。”

    楊宗之又道:“另外,咱們要注意夫人的言辭有無破綻,‘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個時候護法千萬不能再得罪夫人。”

    胡西華微微點頭,神農令由甘婀荷親自收藏,就算東西沒丟,她若不想拿出來,胡西華也無計可施。相反,她如果肯幫胡西華積極找尋,或者極力澄清推戴,效果便截然不同。

    …………

    胡西華去後,甘婀荷頗為自責,又回臥房找尋了一番,她心思明敏,何況是神農令這麽重要的物事,自然放得十分隱蔽,如果找不到,那就是真的不見了,再找也是枉然。

    明欽對甘婀荷極為關心,可惜甘婀荷卻不認得她。明欽在門外徘徊不去,甘婀荷聽到動靜,忽然打開窗戶,蹙著娥眉道:“誰在外麵?”

    明欽嚇了一跳,連忙恭身行禮,“在下墨羽,見過孫夫人。”

    甘婀荷見明欽能在院中自由行動,也沒有人來管他。心頭微覺奇怪,“你是本門弟子嗎?我好像沒有見過你?”

    明欽解釋道:“在下是和白軍師一同前來祭拜烈山先生的。”

    甘婀荷輕哦了一聲,恍然道:“原來殷統製的人。”

    “正是。”

    明欽鬆了口氣。

    甘婀荷臉色一沉,冷聲道:“你在我門外鬼鬼祟祟做什麽?”

    孫滿江剛剛去世,甘婀荷心情自然不怎麽好,再加上神農令丟失,若非明欽剛才不久,恐怕要懷疑到他身上了。

    明欽忙道:“白軍師讓我協助胡先生處理烈山先生的後事。夫人有什麽事也可以交我來辦。聽說夫人丟了東西,是不是應該先冷靜的想一想,也許是錯手放到什麽地方了吧。”

    甘婀荷沉吟不語,孫滿江因病去世,她的心情十分沉痛,胡西華率領門中弟子布置靈堂,遷移孫滿江的遺體,當時房中人影雜遝,頗為混亂。她心情悲痛,一時也沒有考慮到神農令。

    現在想來也有可能被人順手牽羊拿走了。不過神農令是孫滿江的信物,江山門中也不是誰都見過。

    明欽當然相信甘婀荷沒有說謊,也沒有故意藏匿。那麽若不是有人盜走,就是混亂之中擱錯了地方。

    “神農令是貴門的信物,想來夫人定不會輕忽視之。夫人的行李可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好像沒有。”

    甘婀荷搖了搖頭,“有什麽問題嗎?”

    明欽不置可否,追問道:“那夫人放得地方是否隻有自己知道。”

    甘婀荷張了張嘴,忽然不敢自信起來。其實孫滿江在時,神農令也不見得如何要緊,甘婀荷放在行李裏,也不算特別隱秘。

    明欽感歎道:“夫人隻怕連什麽時候丟得都不知道,這又從何找起呢?”

    甘婀荷心中不悅,暗道:我又沒讓你幫忙找尋,卻來說什麽風涼話。

    明欽笑道:“我有一個主意,不知道夫人想不想聽。”

    “什麽主意,說來聽聽。”

    甘婀荷正急得焦頭爛額,明欽若有辦法找到神農令自是極好之事。

    “法不傳六耳,此事須當隱秘。”

    明欽說著推門而入,甘婀荷娥眉微蹙,她丈夫剛死,和一個陌生男子同處一室難免遭人閑話。但此事事關重大,須防隔牆有耳。再者甘婀荷道行不低,沒怎麽把明欽放在心上。

    “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甘婀荷心頭冷笑,如果明欽心懷不軌,欺負她一介女流,就要讓他好看。

    明欽笑道:“這個計策叫做引蛇出洞。如果胡先生再問起來,希望夫人不要說神農令找不到了。”

    甘婀荷怔了一怔,旋即明白了明欽的意思。的確神農令被人盜走,如果逼急了,賊人可能會將神農令毀去。找不到信物,又張揚的盡人皆知,胡西華無法憑借神農令繼承門主之位,反而會引來無窮爭端。(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