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0章 分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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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夫人道歉道:小兒無狀。冒犯大統帥,都是妾管教無方,請大統帥寬恕。
統帥,請坐。
明欽邀衛忠清坐在主位,衛忠清歎息道:華陽軍客居在外,處境艱難,本帥豈有不知。對抗龍寇本帥早有計劃。我和塚虎國商議,他答應給我裝備四十萬人馬的精良兵械。但塚虎國和龍族已有盟約,一旦和龍寇開戰,這些援助可就泡湯了。
末將墨羽參見大統帥。
明欽進得門來,隻見衛忠清拄著拐杖坐在窗邊的皮座上。他容貌清臒,唇上留有短髭,穿一襲長衣,頗有儒雅之氣。
墨羽?
衛忠清睜目看了明欽一眼,你來做什麽?
明欽笑道:大總管讓我問一問,統帥可有什麽缺乏?
衛忠清冷哼道:殷璠膽大包天,犯上逆亂,他不會有好下場的。衛某就缺一雙明辨忠奸的眼睛,未能早點認清這個亂臣賊子。
明欽解釋道:大總管此舉也是迫不得已。華陽軍背井離鄉,人心離散。龍寇侵略我土地,奴役我百姓,統帥身為天族之君,不思抵禦外敵,屢次對金烏教用兵,華陽軍已是怨聲載道,禍變無日,還望統帥順應人心,一致對外,大總管必不敢加害於你。
衛忠清以杖擊地,怒道:攘外必先安內,你們難道不知道天朝故事嗎?天朝若非剿匪不力,豈能淪滅於金翅鳥之手?
明欽歎了口氣,殷璠和衛忠清都有自己的立場,很難說誰對誰錯。龍族是外患,金烏教是內憂,江山門的兵力對抗龍族則不足,剿滅金烏教則有餘,先內後外也無可厚非。
但是清議輿論不會考慮這些,目前來看,龍族禍大,金烏教患小,自然抵禦龍族更為要緊。
明欽剛要說話,忽然聽到樓下傳來嘈雜之聲,走到窗邊一看,就見殷璠和龍煙霏陪著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子邊走邊談。
統帥,可認識此人?
衛忠清探頭一看,不由臉色大變,這是金烏教楊成秀,殷璠果然和金烏教有勾結。
事實上金烏教在羅刹國執掌國柄之後,孫滿江也和新文禮有過接觸,清晏武院就是江山門和金烏教共同創立的,楊成秀曾在武院擔任戒律堂座,衛忠清則是掌院,彼此自然頗為熟稔。
不過衛忠清統一天族之後,將金烏教列為逆黨,厲行清剿。這個時候再和金烏教領來往,性質便截然不同。
明欽意味深長地道:統帥不妨猜一猜楊成秀的來意?
衛忠清默然不語,他是江山門中對金烏教清剿最為堅決的人物。如果他有何不測,換了態度溫和的領繼任,金烏教的處境自然會好很多。楊成秀的來意不言自明,多半是慫恿殷璠殺掉衛忠清。
衛忠清是江山門的兵馬大元帥,他一死無人能掌控局麵,天族可能會回到四分五裂的狀態,介時華陽軍和金烏教都可以渾水摸魚。
金烏教背倚羅刹國,將來可以在西州自立,向羅刹國稱臣。
想到這裏,衛忠清悚然一驚,殷璠難道真敢殺我?天族無我,不知幾人稱王稱霸。龍寇和羅刹國如同饑鷹餓虎,必會趁機分食之。我天族危矣。
沒錯。
明欽點頭道:統帥想必也知道,大總管身邊最信任的行軍參謀叫作龍煙霏,她極有可能是龍族奸細。殺了你對龍寇和金烏教都是大好之事,大總管不過是他們的墊腳石罷了。
殷璠怎會如此不智?這麽做對於華陽軍沒有半點好處。
衛忠清隻覺得遍體生寒,華陽軍以玄州三郡為根基,如今棄守三郡,客軍在外,想要找到新的立足點半不容易,衛忠清一死,隻怕會和金翅四藩一樣,投降龍寇或者羅刹國,做他們的前驅。
天族亡矣。
衛忠清雙目閉闔,老淚縱橫。天族好不容易從金翅鳥手中解脫出來,光複未久,想不到又將亡於龍寇和羅刹國。
天族世居忉利天東南,麵朝大海,北倚群山。氣運盛時,必是追亡逐北,北邊無患。形勢一弱,隻能南遷避禍,直至全境淪夷。
天族作為神族後裔,在天界開化最好,即便西方教進入天界,於天族道術卓有影響。天族尚能兼容兼包,化為己用。西方教主推為八部第一,乃是天界上智之族。
可惜天道循環,盛極而衰,天族常受到北方蠻族的侵擾,到了晚近的地行龍和金翅鳥更是征服天族全境,道術大遭殘破。
孫滿江苦心孤詣創立江山門,屢仆屢起,才得以推翻金翅皇朝。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龍族和羅刹國接踵而至,天族有再度淪夷的危險。
明欽道:統帥若能收回成命,使我華陽軍北抗龍寇,末將一定保統帥安然離開西州。
此言當真?
衛忠清收拾心情,他能有今日地位實屬不易,自然不想稀裏糊塗死於非命。
我帶你走。
明欽幻化出鳳凰金翅,抓住衛忠清,打破窗戶,振翼而去。
有道是‘目不可兩視而明,耳不能兩聽而聰’,人的精力有限,博通之士並不多見,能學有專長已屬不易。
家喜歡將領人物渲染成修行高手,這就未得其實。封神演義中的黃飛虎鄧九公身為將帥卻不通術法,聞仲洪錦之流也非絕頂高手。
左思所謂‘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現實中往往更是如此,身居高位的未必是本領最大的人,甚至多是庸懦無用之輩。
衛忠清雖是清晏武院的掌院,武院更重視兵法韜略,對於武道修行反而不甚看重。項羽所謂,學劍,敵一人而已。
武藝和兵法且不是一回事,道術修行甚至不為現世目的,古有儒將,皆是文人書生,這等兵略家往往都不是陷陣殺敵的勇將。
天界兵械精利,修行者在戰陣之間作用有限,無論如何比不了堅船利炮。仙家喜歡比鬥陣法,也是因為陣法殺傷力更強。
衛忠清不是絕頂高手,而且殷璠有心拿他,縱然是修行高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殷璠讓明欽來見衛忠清,料不到明欽會施展神飛之術忽然帶走衛忠清。明欽自是修行高手,而且他的神飛之術極為了得,一般修行者很難追得上。
周虎臣就在門外,聽到動靜不對,急忙衝了進來。明欽度何等之快,外麵雖有兵衛望空開槍,也打他不中。何況鳳凰金翅可比金鐵,火石根本難以擊穿。
周虎臣眼睜睜看著明欽挾著衛忠清飛入雲端,亦是莫可奈何。
快去稟告大總管,墨羽把衛統帥劫走了。
殷璠和龍煙霏設宴款待楊成秀,正商議如何處置衛忠清。
楊成秀心機極深,對於殷璠的要求不置可否。
衛統帥畏敵如虎,聽說當年龍寇入侵,他下令華陽軍勿得抵抗,貴部數十萬大軍棄守三郡,將玄州三郡拱手讓與龍寇,真是可惜之極。這幾年華陽軍到處流徙,兵困馬乏,與我教為難。衛統帥屢次征調大軍,興師動眾,勞民傷財,卻奈何不得我們。如此倒行逆施,才微德薄的昏君,早晚要將我天族葬送。大總管天縱英才,少年有為,舍得一身剮,將這個昏君抓了起來,實乃大快人心。為了天下黎民,天族興亡,我先敬大總管一杯。
楊秀成一席話將殷璠誇得飄飄然,連道不敢。華陽軍撤守之事,殷璠和眾將早就推到衛忠清身上,說是他下的命令,眾口鑠金,衛忠清又對龍寇姑息避讓,早就難以自解。
華陽軍糧草不濟,處境艱難。殷某也是迫於無奈,才出此下策。如今大敵當前,貴教亦當盡棄前嫌,共禦龍寇才是。
那是自然。
楊成秀慨歎道:江山門和我教原本就有兄弟之盟。可惜孫門主謝世之後,衛忠清一黨排擯我教,不遺餘力,非要致我教於死地不可。衛忠清陰險狡詐,他的用心楊某可是洞若觀火。此人獨斷專行,有為帝之意,名為征剿我教,實則借機誅除異己,是以江山門內部不乏有識之士,如大總管之輩,對我教麵,不願兄弟相煎,否則我教豈能在西州立足?
殷璠點頭道:衛統帥私心太重,非天族之福。不過貴教在南州立國,遙奉羅刹國為主,這也太過聳人聽聞。
楊成秀麵露尷尬之色,金烏教號稱天界第四教派,徒眾遍及諸天。如今新文禮在羅刹國得國,勢焰最盛,群推為總教主。金烏天族自然以新文禮馬是瞻,號稱小羅刹。江山門一統天族,臥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自然要厲行清剿。
這都是左護法他們做的錯事,他們受命於總教,忘了自己祖宗,著實不該。如今呼延教主重新掌權,他為人深明大義,龍寇勢大,犯我天族,凡我天族子裔皆當慷慨赴義共禦龍寇才是。
正是。
殷璠擊節叫道:護法這話深得我心。我敬護法一杯。
請——
楊成秀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憂慮道:隻恐衛統帥對我教成見太深,不肯捐棄前嫌。
龍煙霏微哂道:江山門又不隻一個衛統帥,楊護法還怕沒有誌同道合之人。
也是。
楊成秀微笑點頭,話說至此,他已經知道殷璠不是沒有殺掉衛忠清的打算。隻是衛忠清身為兵馬元帥,擁護者甚眾,就怕他一死,局麵不好收拾。他的親信將領若是起兵為衛忠清報仇,華陽軍腹背受敵,又失了三郡,客兵在外,糧草難濟,實在不堪一戰。
殷璠擺手道:衛統帥不是昏聵之人,相信他能明白你我的良苦用心。將來見到衛統帥,護法向他道個賺,就說金烏教並無投降羅刹國之意,盡釋前嫌,共禦龍寇,你看可好?
楊成秀忙道:還望大總管多在統帥麵前為我教美言幾句,說明我教在大義麵前不敢背德。
正商談之間,卻見周虎臣急衝衝闖了進來,喘息道:大總管,大事不好了。墨羽把衛統帥劫走了。
什麽?
殷璠大驚失色,慌忙起身之時掛住桌布,酒杯瓶盞摔碎一地。
他往哪邊去了?還不快追。
殷璠懊惱不已,他見明欽隨從不多,萬想不到他敢突然難,將衛忠清救走。
我待墨羽不薄,他為何如此?
殷璠也知殷花露對明欽情意殷殷,殷夫人早有許婚之意。這幾年明欽統帥大軍,地位越來越高,對殷家也算忠心耿耿,雖然龍煙霏屢次提醒他,此人心機難測,不可大用。殷璠此番扣押衛忠清為的是為華陽軍謀出路,明欽不宜有此。
周虎臣默然無語,心說:衛忠清也待你不薄,你還不是趁其無備,將他扣押在這裏。
查明墨羽逃往何處,革除他軍帥之職。
不可。
龍煙霏蹙眉道:墨羽帶兵日久,軍中都是他的親信,大總管就算撤其職位,也無濟於事。說不定會激起嘩變。現在要緊的是找到墨羽,問問他意欲何為。
殷璠緩緩點頭,他對龍煙霏向來信服,明欽劫走衛忠清到底意欲何為。難道想邀功請賞,但他是華陽軍的人,又背棄舊主,衛忠清豈會重用於他?
的性命,才鋌而走險,先將衛忠清帶回兵營。
如若楊成秀和龍煙霏聯手,一個羅刹國的外臣,一個是龍族的奸細,一拍即合,瓜分天族。殷璠無甚主見,八成要被兩人牽著鼻子走。
明欽挾著衛忠清返回神農廟,立即下令兵馬戒備。
武司晨和殷夫人母女尚未睡下,見明欽這麽快回轉,頗感意外。
司晨,夫人,我把衛統帥帶來了。
見過衛統帥。
武殷三人驚訝之餘,連忙上前行禮。
這是我的行軍參將武司晨,這兩位是殷夫人和花露小姐。
免禮。
衛忠清見殷夫人母女竟然在明欽軍中,心中覺得奇怪。難道明欽早有救他之意,特意將殷夫人母女扣作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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