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

    嶽紅嫣輕齧粉唇，猶豫道：“我和遊勇在山中遇到龍族人襲擊，多虧這位公子相救，我想帶他到丹穴作客，遊勇百般阻撓，還胡亂猜忌，他們就打了起來。”

    “我聽說小七把你許配給了靈鷲王之子，莫非就是這個遊勇？”

    佛母不但是元鳳長女，又是西方教主的義母，天界可沒有什麽事能瞞得過她。

    “正是。”

    嶽紅嫣神情忸怩，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佛母聽信遊勇胡言亂語，降罪於明欽。

    “你爹從小就不老實，都是自家兄弟，何苦要爭個你死我活。”

    佛母一看嶽紅嫣花朵般的人兒，遊勇不但容貌醜陋，又性情褊狹，兩人明顯不太般配。王要將嶽紅嫣許配給遊勇，自然不是老眼昏花，無非是看中了靈鷲王的卿士身份。

    俗說鳳凰能涅重生，涅乃是佛教的說法。事實上並非所能鳳凰都能涅重生，浴火涅指的是赤鳳。赤鳳篤信佛法，這涅重生的法門便是從佛法學來。

    赤鳳與佛有緣，久有避位為僧的想法。青鸞、鴻鵠、雛、都有繼承鳳皇之位的資格，不過長幼有序，按照兄終弟及的原則，隻能排在最末。

    靈鷲王是赤鳳的卿士，掌握朝中大權。想通過和靈鷲王結親，謀求卿士之位，共同執政。身為王弟，等到大權在握之後，成為羽族共主便是順理成章之事。

    王這些伎倆自然瞞不過佛母，鳳凰九雛之中頗多高蹈出塵之輩。孔雀身為佛母，大鵬雖然本領極強，但他是凰後和鯤魚所生，隻是元鳳的養子。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乃是因為祖龍掃滅六國，廣納六國嬪妃，血脈駁雜。四靈麒麟、鳳凰、貔貅、玄武皆是一雄一雌，在鳳凰一族則鳳為雄，凰為雌，所以鳳凰九雛多屬元鳳和凰後所生，狀貌差別不大。

    扁鵲醫術通神，季鷹則為豪逸之士，兩子皆非凰後所產。是以未得為王。

    有競爭能力的隻有五鳳，雛性情清高，極為莊子稱道，說他‘非醴泉不飲，非竹實不食，非梧桐不棲’。青鸞亦有賢名，所以最具競爭力的便是鴻鵠和這一黑一白兩大諸侯。

    有道是‘燕雀安知鴻鵠之誌’，鴻鵠的不臣之心可謂是路人皆知。後世鳴於歧山，授周文王丹詔，終得天命，也有帝王之誌。

    嶽紅嫣不敢答腔，父命難違，何況他父親是北方王。

    “你剛才說有龍族人進山，可知道他們到底意欲何為？”

    佛母聽說有龍族人出現在丹丘山，也不敢掉以輕心。龍族掃滅四靈已成為地界霸主，六國的南方朱雀國便是羽族後裔。朱雀國滅之後，也有很多遺裔逃來天界。

    但是朱雀久為平陸之國。國人血脈日漸混雜，又貪於逸樂，大多不能高飛，因之被龍族屠殺的不在少數。

    西方教雖號稱天界三大教派，自從修羅教、夜叉教相繼興起之後，西方教的勢力日漸局促。羽族和西方教都日漸衰落。神族逃來天界之後，羽族和西方教和神族合作，重建神庭。希望可以號令天界，恢複往日榮光。

    哪知神庭初建不久，龍族便征發大軍遠征天界，神庭不能製，自然大失人心，已有些名不符實。

    嶽紅嫣遲疑道：“聽說龍族所向皆破，江山門節節敗退，用不了多久就會盡失版圖，那幾個龍族人說是要來參拜元鳳老祖，但他們在山中用弓箭射我，一看就來者不善。”

    佛母微微點頭，想來龍族進山晉見元鳳，無非是讓羽族保持中立，或者和龍族結盟，最低限度也不得偏幫天族對抗龍族。

    “這人是誰？莫非是赤鳳的後人？”

    佛母注意到明欽，嶽紅嫣能看出明欽的金翅是赤鳳血脈，自然也逃不過佛母的眼睛。

    嶽紅嫣搖頭道：“我也問過他，但他不肯明說。”

    佛母道：“金雕，你把那金翅小子叫來，我有話問他。”

    “諾。”

    金雕力士恭身應命，振翼而下，招喚道：“金翅相公，佛母娘娘召你近前問話。”

    明欽心念電轉，他聽過佛母孔雀的名頭，逃是逃不掉的。況且他來丹丘山的目的就是想讓羽族出兵抵抗龍族。以佛母的身份，如若答應助力，羽族和西方教都會成為天族的盟友，意義非凡。

    想到這裏，明欽朝金雕力士微一點頭，掠飛到空中，朝著鸞輿行禮：“小人見過佛母娘娘。”

    “免禮。”

    佛母笑道：“你是從哪裏來的，為何有赤鳳皇族的金翅。”

    據如來佛所說，孔雀性情凶惡，至少曾經吃過人。但是修行者不同於常人，孔雀吃佛更多的是修行者之間的對抗，而不是簡單的吃人。事實上這些都是一麵之辭，孔雀若有惡德，佛祖不但奉她為母，還封為菩薩，豈不太過荒唐？

    其實西方教主奉孔雀為佛母，無非是想在羽族治下傳教。羽族曾是天界第一大族，若無強有力之人支持佛法，西方教在天界必是寸步難行。

    很多神話傳說到了後世都麵目全非，甚至經過有心人的改造，這也不足為奇。不過曆史總有相似之處，隻要追本溯源，就會發現很多說法是無稽之談。

    明欽恭敬答道：“不瞞佛母，在下姓墨名羽，是從下界朱雀國來的。”

    朱雀國是羽族建立的國家，初祖朱雀是玉雀的後裔，玉雀位列五方神鳥之一，為中央神鳥。元鳳亦是中央玉雀的後裔。

    祖龍、元鳳並非龍鳳兩族的始祖。而是兩君的帝號。猶如後世的太祖、高祖。

    祖龍掃滅六國，混一四靈。元鳳吞並四方神鳥，統一羽族，一為地界霸主，一為天界強族，功業至大，是以有此稱號。

    至於龍鳳兩族的初祖隻怕已經無從追溯。且也未必是聲名顯赫之輩。龍為鱗蟲之長，鳳為百鳥之王，龍、鳳兩族的地位來緣於神族的封贈，這是無庸置疑的。

    “原來如此。”

    佛母恍然而悟，朱雀、元鳳都是中央玉雀的後人，朱雀號為四靈之一，元鳳則為羽族共主，兩君自然有血緣關係。

    金翅並非赤鳳獨有的標誌，天界八部中的金翅鳥也有金翅。據說金翅鳥是大鵬的後裔，這也未得確證。

    弄清楚了明欽的身份，嶽紅嫣也鬆了口氣。明欽既然是朱雀國人，算起來也是羽族後裔，關係不算太遠。

    朱雀國是地界強國之一，一度取得霸主地位。東方麒麟、西方貔貅、南方朱雀原本都有統一地界的可能。

    可惜後來貔貅國內亂，王室衰落，一分為三，為天祿、辟邪、符拔。麒麟王也被麋鹿世家取代。麋鹿國和巨鯤國相互攻伐，兩敗俱傷。

    到了四靈戰國後期，有機會統一地界的便隻有日漸強大的鱗龍國和老牌霸主朱雀國。

    奈何朱雀國主庸臣佞，丟土失地，終被龍族所滅。不過四靈普遍認為朱雀國元氣尚存，將來有可能翻身的非朱雀國莫屬。

    “我聽說下界傳言，‘朱雀三戶，可亡強龍’。不知道這話是不是真的？”

    佛母對朱雀國的滅亡自然也甚是悼惜。但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非人力所能挽回。盛衰變化是宇宙中的恒情，以佛母的神通廣大，縱然能彌補氣運，保朱雀國不亡，卻不得讓朱雀國盛強不衰。

    是以仙家對世間紛爭皆冷眼觀瞧，不願插手。一來是治絲益棼，如果仙家都來插手，將會曠日持久，不可收拾，甚至釀成諸神大戰。二來神族威能太強，神人大戰必是天地災劫，共工和祝融之戰便是最好的例子，賴女媧煉五色石補天，地曜才躲過毀滅的命運。

    地曜是盤古神王用一生精力建造，神族作為盤古神王的後裔，毀滅地曜無異於欺師滅祖。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毀滅地曜自是千夫所指的重罪。

    神族不敵龍族也有這一層原因。龍族自恃雄強，不知天高地厚，濫用武力，對地曜的破壞難以估量。神族執掌三界雖有種種不公，作為盤古神王的後裔，視地曜如家園，這是不可破壞的底線。太元聖母和神王帝俊之流不是沒有滅掉龍族的能力，但是如若關係到地曜的存亡，則不得不投鼠忌器。

    龍族則無此顧慮，或者雖然明白這一層關係，卻稱量神族，不敢動用毀滅地曜的法寶。小人得誌則猖狂無忌。

    平心而論，地曜不是某一族某一國的，種族國家之間雖有種種歧異，同為地曜生靈，可說是一損俱損，一辱俱辱。

    流氓國家以毀滅地曜相要脅，無異於劫平民為人質，此最無德無恥之事。

    “這話我也聽過。傳言是南公所言。南公是五鳳中南方雛的後人，素有賢名。不知何所見而雲然？”

    明欽想起北海玄洲的南枝、南霜家族便是南方雛的後裔。南家最有名的還要算南威，此姝和西施齊名，都是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南公這話想必不是無的放矢，可惜卻沒有機會當麵詢問。

    相傳仙家有前知之術，掐指一算，可知過去往來。這未免有些誇大其辭，凡是測算之技，總是有跡可尋，但現實總有意外，不論心思如何縝密也難免有出錯的時候。

    佛母微覺失望，她也是問道於盲，這種讖語世間多有，如若所言不中，自然無人過問。偶然言中可能也是出於巧合，未必都有什麽先見之明。

    龍族勢大難敵，這是人所共知之事。天族、羽族、神族、西方教哪個也沒有抵禦龍族的把握。佛母聽說南公有此議論，自然想問個清楚，好增長幾分信心。

    “時候不早了，咱們去丹穴吧。”

    佛母傳令起駕趕路，嶽紅嫣和明欽就跟著鸞輿後麵。這回遊勇也不敢橫加攔阻，但卻麵目陰沉，目光在嶽紅嫣和明欽身上打轉，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明欽心頭暗歎，遊勇雖然無足輕重，但他老子靈鷲王是羽族卿士，不可小覷。他和嶽紅嫣隻是萍水相逢，施以援手，結個善緣，沒必要跟遊勇結仇，還是離她遠一點為好。

    不過明欽初來乍到，嶽紅嫣要算惟一的熟人，有她引路，到了丹穴也方便不少。

    丹穴是元鳳的住處，在溪穀深處，禽鳥成群，都在水邊嬉戲。山穀中隱現亭台樓閣，高矗入雲，頗有幾分飄渺仙氣。

    佛母是元鳳的長女，自然不比常人。她的鸞輿暢通無阻，直到鳳閣外麵才停落下來。

    鳳閣上飛鳥起舞，彩衣婆娑，各路諸侯多已有先到，置酒高會好不熱鬧。

    佛母下了鸞輿，明欽偷眼看去，隻見佛母穿一襲金縷衣，身量高頎，雍容華貴，仿若神妃仙子，看起來不過三十許人，容光煥發，讓人屏息。

    閣中諸王聽說佛母駕到，紛紛出閣迎接。

    羽族的體型不如毛族龐大，像大鵬翼若垂天之雲，隻是僅有的特例。雙翼淩風而飛，身體太過癡肥，會影響到神飛之能。

    羽族化成人形之後，也大多身形修頎，相貌清瘦。諸王青鸞、鴻鵠、雛、乃是一母同胞，相貌頗有相似之處。不過性情卻差異頗大，身上的衣袍顏色各別，倒也容易辨認。

    王跟在後頭，同行的還有一個禿發老者，身穿錦袍，身形略顯發福，想必就是那靈鷲王了。王和靈鷲王剛結為兒女親家，自然分外親近。

    王一身黑袍，頭戴束發金冠，生得鷹鼻鳥喙，不苟言笑，也不難分辨。

    “見過大姐。”

    諸王上前紛紛行禮。

    佛母笑容柔和，抓住青鸞、雛二王的手掌，感歎道：“幾位兄弟貴為一方諸侯，大家難得相見。此番難得父王壽誕，你我姐弟也好親近一番。”

    青鸞王笑道：“大姐貴為佛母，青春不老，可不是我等老朽可比。多年不見，大姐可是越發年輕了。”

    佛母莞爾一笑，板起麵孔道：“老三，你快別拿我尋開心了。我聽說你早把王政交給太子打理，這閑雲野鶴的性子真讓人羨慕的很。”

    青鸞王哈哈笑道：“這王位坐久了也沒意思。讓小輩們多曆練一番，趁著我這把老骨頭健在，還能幫他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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