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戰栗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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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孟用力將麻袋的口往上拉,麻袋有些小,隻能覆蓋到丁碧的脖頸,丁參將的腦袋還露在外麵。
    在鐵嶺,穿越者殺死了穿越者。
    這種同類相殘的行為,觸犯元老院製定的東部世界法則,是被明令禁止的,殺死其他穿越者將無法勝出。
    不過,齊孟來此目的不是為了得到元老院的獎賞——至少他現在不會自己殺死自己——所以,這條規則就不重要了。
    另一種辦法就是將丁參將的腦袋往下套,但是這樣也不能解決問題,他的腳要露在外麵。
    於是齊孟掏出藏在鎧甲下麵的鐵骨朵,像屠夫剁肉一般,將屍體膝蓋砸碎,這樣,那條僵直的腿終於能夠彎曲。
    “丁參將,這次沒按原有故事情節走····對不起,讓你提前下線了。”齊孟對著屍體嘮嘮叨叨。
    翻轉丁碧屍體時,能看到那雙死不瞑目的大眼,略顯粗獷的絡腮胡須,精致華麗的鎧甲。
    丁參將活著的時候有很多副鎧甲,雖然他很少衝鋒陷陣,每每遇敵總是撇下友軍第一個開溜(有長腿將軍美名),然而保全性命的鎧甲卻準備得很多。也有人說丁碧來鐵嶺前本是李成梁麾下的家丁。
    丁碧年少從軍時,羨慕李如鬆李如柏的行頭,羨慕他們的鎧甲,羨慕他們的良弓,羨慕他們的汗血寶馬,羨慕李家堆積成山的金銀珠寶。丁碧認為,這才是武人巔峰的表現,等自己以後發跡了,擁有了李家擁有的一切。李成梁死後的這些年,丁碧崛起,他壟斷遼西貿易,和後金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自認為已取代李成梁,成為遼鎮舉足輕重的人物,再回頭看曾經無比羨慕的李家,卻已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我們總在追求並不存在的事物。
    露出車門的頭盔,戴得很緊,用鐵骨朵錘了兩下,沒有錘下來。
    頭盔頂部的紅纓像一團野火,隨著馬車顛簸一上一下,格外紮眼,屍體上的大紅披風歪到了一邊,出於某種強迫症,齊孟伸手將它扶正。
    “腦袋砍了,用塊布包著。”金虞姬說道,齊孟讚許的點點頭,他越發覺得,這個朝鮮姑娘不僅性情凶殘,關鍵時候處變不驚,是塊殺人的好料。
    小馬車上再沒多餘空間,周圍也沒有多餘的布料。
    齊孟瞟了眼她身上的紅色鴛鴦襖,朝鮮女人立即搖頭。
    倒不是擔心有傷風化,春寒料峭的季節,一個女人光著膀子在大街上揮鞭驅趕馬車,不止是駭人聽聞,而且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家丁很快就會發現丁碧失蹤,不能在城中待太久,而且,”金虞姬望向東邊天空。“天快亮了。”
    “你確定要帶著屍體去開原嗎?”
    天亮之前齊孟必須要出城,然後一路向北,用丁參將的屍體招降開原城中明軍——準確說是已經準備投降後金的明軍。
    金虞姬駕駛馬車帶著屍體已經轉了半個時辰,逼仄的空間裏擠著兩個活人和這具屍體,屍體後背心被重箭貫穿,留下一個圓孔,還在汩汩流著黑血。
    雖然鐵嶺是大城市,然而到這時候,南北大街上行人稀疏,沿街店鋪陸續關上鋪板,巡夜的更夫和戍守的兵卒像夜遊神,開始出現在大街小巷間。
    在承恩門前的丁字街,兩個拎著燈籠的兵丁注意到這輛奇怪的小馬車,兩人提著刀,湊到車轅前,盤問他們要去哪裏。齊孟和金虞姬隻好假裝捶打丁碧的後背,邊錘邊道:“老爺,楊經略的派來的使者還在府上等著,趕緊回去,吐吧,吐出來就好受了。”
    齊孟一邊大聲嚷嚷,一邊和金虞姬一起一邊一個架起丁參將,將他朝馬車裏麵拖去。
    兩個兵丁見狀,連忙拎起燈籠一路小跑離開了承恩門,在鐵嶺,衝撞了丁老爺,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確定要帶著死人出城嗎?砍下腦袋就可以了。”金虞姬有些不安。
    齊孟目送兩個兵卒走遠,回頭對金虞姬道:“遼東這些丘八隻認屍首,帶著個腦袋去開原,說這就是丁碧,他們不信,不僅不能招降他們,還會把你我性命搭上。”
    金虞姬嘟囔一聲,聽不清在說什麽。
    遼兵不止善走,殺良冒功起來也都是好手。
    在遼鎮(其他邊鎮也不例外),將官老爺們有蓄養蒙古、女真外番老弱婦孺的習慣——倒不是出於人道主義考量——遇到轄地遭受蒙古女真入侵,總兵參將們便會把一部分蓄養的外番抓起來殺掉,首級送往京師,這樣皇帝便不好追究他們守禦不力的責任了·····
    “從真定門出去,守軍我已買通。”齊孟一邊將屍體頭盔扶正,一邊對馬車前麵的金虞姬說。
    “告訴我怎麽走,你熟悉路。”
    金虞姬認真的駕駛馬車,她其實有個疑問,為什麽齊孟會對鐵嶺如此熟悉,他分明沒來過這裏啊。
    “丁參將不是想要將一切獻給後金,以求裂土封侯,像吳三桂那樣嗎?我會成全他的。”
    金虞姬不知道吳三桂是誰,她也沒精力詢問,這些天來,齊孟總能說出些她從沒聽過的人和事,比如什麽燧發槍啊,步兵操典啊,軍地兩用人才之友啊、赤腳醫生手冊啊、民兵軍事訓練手冊啊·····對金虞姬來說,自從和這位明軍操守官在一起,每天都充滿新奇和冒險。
    馬車拐過丁字街,一路向北,噠噠的向真定門駛去,齊孟對著已經僵硬的屍體低聲呢喃:“丁參將,多想和你一樣,離開這個黑暗衙役的世界,回到文明的二十三世紀·····隻是,殺我的人遲遲未到我還不能下線。”
    齊孟的過去和未來,都很難用光明來形容。
    現在,有很多人要來找他算賬,有些是為給親人朋友報仇雪恨,有些是為獲取更大權力(完成通關任務),還有些人,追殺齊孟卻沒有任何理由。
    他們或者是它們(包括那些非人類),來自各個平行空間。
    “沒有和過去一刀兩斷,是個錯誤,應該將黑洞關上····”
    未來某一天。
    一頭異形或喪屍或者其他更恐怖的存在,忽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想到這裏,齊孟憂心忡忡。
    因為頻繁出入東部世界,粒子加速器超負荷運動造成周圍時空扭曲····這些給齊孟造成了嚴重後果,穿越者的經曆越來越複雜,如同這本遊戲日誌,已經分不清誰是主人公誰是反派誰還活著誰已經死去·····
    這種境遇實在太複雜了,太紊亂了,每次穿越都有它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三百零一種過去現在未來因為空間扭曲相互糾纏在一起。
    無數次夢到有人在他耳邊說:
    “把時間調到零吧,把你經曆的一切都抹去,從薩爾滸開始。”
    可是,當他再次進入東部世界,說好的零,就變成了一,然後一變成二,二變成四,四變成八……
    直到日誌中的情節和人物,繁瑣到兩百萬字的篇幅都記錄不下。
    “必須繼續更新,接下來是科幻和推理筆記,維多利亞地下,或許還有恐怖故事情節……”
    齊孟自言自語,回望金虞姬。
    “待平定開原鐵嶺,皇帝賞賜於我,便帶你去杭州,泛舟西湖,詩酒趁年華。”
    就像袁崇煥在皮島上許諾毛文龍退出東江鎮後的樣子·····
    金虞姬充滿期待:“好啊,不過先活著出去再說。”
    提起杭州,齊孟想到毛文龍,不知這個位麵的毛文龍現在在哪裏。
    袁崇煥呢。
    管不了那麽多了。
    子時。
    真定門城樓上,幾個昏暗的燈籠在北風的呼嘯中搖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