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我喜歡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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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很笨啊?”
“不會,你隻是做的題太少,還沒摸清套路。”
“可是我已經算了好多遍了,每遍都有錯的地方。”
“那就再做多一遍。”
“好吧。”蘇卉將草稿本拿到自己麵前,翻開另一頁,重新將題目抄下來。
這已經是她算這道題的第五遍了,每遍都會出錯,沈泰森講解了這一步之後她會在下一步錯,反正就是一道題錯好幾遍,每遍還不是同一個錯誤。
沈泰森說她這是沒有理解知識點的意思,公式沒背全。
可是,她在錯第一遍之後就已經背好公式了。她不敢反駁沈泰森,不是因為他是自己喜歡的人才不敢,而是教她數學題的沈泰森太嚴格了,比教她打籃球時還要嚴格。
籃球訓練時,她會開小差,偷懶,或者跟他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他會非常配合的聽她說,回答她。可是現在,在學習麵前,沈泰森變得異常的認真,異常的嚴肅,蘇卉有種錯覺,要是她抱怨學習太難太累,沈泰森一定會給她講很多大道理。
因此,蘇卉隻能保持沉默,繼續算題。
今晚她帶了語文,英語,數學作業,原本打算今晚全部都做完的,結果已經九點多了,她還沒搞懂數學題。
一個多小時,她隻搞懂了第一題。
沈泰森是個固執的人,他要蘇卉解出答案之後告訴他為什麽用這個方法。一定要搞清楚緣由,蘇卉已經快被折磨死了。
她從沒見過沈泰森如此龜毛的一麵,嚴肅的見過,生氣的見過,開心的更是常見,可就是沒見過他執著的一麵,蘇卉不想用一些不好聽的詞來形容自己喜歡的人,因為她覺得形容他就如同在形容她自己。
今晚對他的了解又多了一點,蘇卉心裏默默想。
數學題太難,算了太多遍都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蘇卉算著算著忽然煩躁起來,此刻很想顧紫,很想跟她說話。
上高中之後,每一個晚修身邊都有人陪著她,陪她聊天,或者聽她自言自語。
雖然現在身邊坐著的是自己的暗戀對象,可是,他一直很安靜很認真的在學習,蘇卉不敢打擾他。
此時的蘇卉,無比懷念跟顧紫一起晚自習的時候,那是她最放鬆的時刻。
她們會一起討論題目,會分工合作,一人寫一門作業,然後互換抄答案。這樣既減輕了負擔,也能多些時間來玩樂。
一想到顧紫,蘇卉就沒有心思學習了。
不知道她現在在幹嘛。
不知道她在教室乖乖學習還是逃課了。
如果顧紫知道她一晚上都在算數學題,而沒有趁此機會跟隊長培養感情,一定會罵她的。
“唉。”
蘇卉歎口氣,趴在桌麵上看著沈泰森的側臉。
“怎麽了?”沈泰森扭頭看蘇卉,挑眉詢問,“算不出嗎?”
蘇卉看著沈泰森的臉,那是一張在她心裏深深印刻的臉,那代表著她初戀的笑臉,那個青春洋溢的笑容,出現過之後就沒再消失,看著看著,蘇卉忽然有些難過。
他那麽優秀,不論是學習還是運動,他都很在行。而自己呢,成績差,還不認真學習,籃球也是打的馬馬虎虎,長相也一般,似乎找不到優點。
蘇卉看著麵前的男生,雖然此刻與他的距離不超過二十公分,可是心的距離似乎咫尺天涯。
“怎麽了?”沈泰森看著蘇卉,在她眼前搖搖手,希望她能將思緒找回來。
蘇卉搖搖頭,“不是。”
沈泰森疑惑的看著蘇卉,顯然她的思維慢了一拍。
蘇卉眉頭緊蹙,眼神中透露著不舍與不甘心,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她就那麽靜靜地看著沈泰森。
——你不要太過主動,我知道你喜歡他,先動心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比較吃虧。
感情的事,說不清道不明。
不是我付出了,就一定要收到回報。不是我想要回報,就能得到他的回應。
“你怎麽了?”
蘇卉眨眨眼,將心思藏起來,微微勾起嘴角,有些牽強的笑,“沒什麽,就是有點煩。”
“煩什麽?”沈泰森將手中的筆放下,嘴角微微上揚,那是他禮貌待人時的笑容。
蘇卉直起身板,看著沈泰森,“我不想學習了。”
她說:“我想跟你說說話。”她有些沒底氣,忐忑不安的看著沈泰森。
兩人的視線相接,對視許久,久到蘇卉以為沈泰森是一時想不出該怎麽拒絕她。
蘇卉錯開視線,左手糾結的扣著右手手心,“我開玩笑的。”說完這句話,沒有放鬆的感覺,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了。
沈泰森沒有直接回答蘇卉,而是側身看向後麵學習的學生,環顧了一圈之後,他說:“我們去逛逛校園吧。”
蘇卉的小心髒撲通撲通跳躍著,她伸手摸上自己的心髒處,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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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冬時,樹葉枯黃飄落滿地,校園是一幅淒美的風景,而今,滿地的枯葉已經與塵泥混為一體,不再淒美,隻剩淒涼。南方不是落葉林的天地,但是學校裏大部分的樹木在冬天時枝丫都會漸漸枯萎,葉子飄落所剩無幾。
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夜晚,校園裏幾乎連貓貓狗狗都少見。
快月考了,逃課的學生收斂了許多,不再成群結隊的聚在老教學樓後打撲克,玩遊戲。
或許大家不是顧忌月考才不逃課,而是冬天的冷風吹得人眼睛疼,吹的人心緒不寧。
蘇卉撩了撩被風吹亂的長發,靜靜地走著。
記得剛開始跟顧紫熟悉時,她抓著顧紫的長發,羨慕的說,“我要是能長發飄飄就好了。”
她說:“據調查顯示,百分之九十七的男生喜歡長發的女孩,隻有百分之三喜歡其他發型的女生,如果我長發飄飄,隊長喜歡上我的可能性就會大一些。”
“我跟你說,雨檸說隊長喜歡長發的女生,就是像王祖賢一樣從發頂往下用手梳頭發特別迷人,特別好看的那種女生。”
“長發有什麽好的。”那時顧紫很冷淡的回答她。
“長發就是累贅,不是大部分男生都喜歡長發的女生,有時候他說喜歡長發,可現實中他會找一個跟他一樣剪了個平頭的女生,他說那是個性。”
“誰?”蘇卉追問。
那時顧紫還沒跟她坦白景文的事,所以顧紫沉默好久之後,冷著一張臉,眼裏迸射出恨意,“狗男女。”
蘇卉不敢吭聲,那時她們還沒有太熟,她還沒摸清顧紫的脾性,所以隻是很尷尬的笑笑,然後轉移話題。
“根據調查顯示,百分之九十七的男性會喜歡長發飄飄,百分之三喜歡其他發型。”蘇卉走在沈泰森的左手邊,她抬頭,看向比自己高出不少的人,“你屬於大部分,還是小部分?”
沈泰森幾乎沒有思考,便回答道,“大部分。”
他又補充道,“我身邊的男生都喜歡長發的女生。”
蘇卉有些失望,為什麽你會屬於大部分呢。
為什麽你也跟其他男生一樣。
“我喜歡小部分。”蘇卉悶聲說。
“短發的女生很有個性。”她說。
其實她也喜歡長發,隻是氣惱沈泰森不假思索就回答,然後自己又聯想到嚴婷林長發飛揚與他走在一起的背影,於是說了反話。
沈泰森不懂蘇卉小女生的那點心思,他尊重她的選擇,他說:“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嗬嗬。”蘇卉控製不住的笑出來。
沈泰森楞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嘲笑我嗎?”
蘇卉挑挑眉,“並沒有。”
她往前走去,朝著遠處青藍路的牌匾前進。
蘇卉心裏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失落,失望沈泰森的回答一點也不詩意,失落自己居然有一刻是不喜歡沈泰森的,隻有一刻。
站在牌匾下,抬起頭,看著那行字。
那雕刻在石板上的繁體字,冷冰冰的,毫無生氣。
——青,取之於藍,而勝於藍。
這不是校訓,卻常常被老師提及。
生活在小城鎮的人們就是這樣,自己出不去,就希望下一代的人能替自己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這條路,蘇卉和很多人走過,跟顧紫走過最多次,跟蘇致走時永遠是步履匆匆,跟莊木東走是最悠閑的,他會唱歌給她聽,跟廖顏言已經好久沒有走過了,而沈泰森似乎沒有一起走過這條長長的路。
高一下學期,蘇卉走在青藍路,被人從背後叫住,回頭一看便是沈泰森。那天沈泰森的嗓子不舒服,蘇卉得知之後,傍晚放學時騎車到好遠的藥店去給他買藥,那時的心情特別的甜蜜,給他買藥的時候,甚至還閃過念頭希望他下次再生病,然後她就又能有借口送他東西,關心他,跟他多說兩句話。那時雖然在這條路上,但已是路的盡頭,走沒兩步便是百級樓梯。
下樓梯的感覺與上樓梯不同,上樓心髒會難受,會煩躁,下樓很輕鬆,所以心情會愉快。走在沈泰森身邊一起下樓,心情已經不是愉快所能表達的出來。
每走一步,就像心裏有一根針慢動作下落,再慢動作上升,再下落,再上升,反反複複。
青藍路的牌匾上頭有兩盞燈籠,常年夜晚亮著,不知是燈籠罩裏藏著燈泡還是煤油燈。
蘇卉好幾次站在下麵往上瞧,瞧了快一年了也沒瞧出想要的答案。
是燈泡還是煤油燈,知道了也沒有意義,就像很多事情,不是要有意義才去做的。
就像寫暑假作業,就是很沒意義的事,但老師還是樂此不彼的布置很多。
有些意義會被顛覆,就像高中。
高中的意義不隻是為了改變所謂的命運,不是為了刻苦學習,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最懵懂的三年都在這兒,它對於每個人的意義都不同。
很多人三年過去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三年過去,很多人開始後悔自己當初沒做的事。
蘇卉很難分辨高中三年後悔的是喜歡上沈泰森,還是遇見了顧紫。
直到後來,她也分辨不清。
蘇卉抬頭望,燈光的亮度晃得眼睛酸酸的,還有風的摻和,眼眶瞬間堆滿淚水。
低下頭的時候眼淚剛好掉落在地上,蘇卉吸吸鼻子,倔強的她不願在沈泰森麵前展示出自己軟弱的一麵。
“這風居然把我的眼睛吹出淚了。”蘇卉破涕為笑,伸手用袖子擦淚水,但是不敢回頭麵向他,她始終背對著他。
沈泰森說:“我眼睛也被吹得好酸啊,感覺眨一眨眼就會掉眼淚。”
蘇卉笑笑,輕聲說:“對呀。”
眼淚越擦越多,最後變的決堤而出般的洶湧。
“我們走走吧。”蘇卉轉身朝青藍路另一頭走去,她吸吸鼻子,強忍住眼淚,“你跟在我後麵好嗎。”
沈泰森原本打算加快步伐走到她旁邊去,與她並肩前行,卻因她這句話而停住腳步。
她語氣帶笑的聲音從前麵傳來,“每次都是我像個小跟班一樣在你後麵追著你跑,叫你隊長。”
“這次換你在我身後,我試試看被人跟著走的感覺如何。”
蘇卉臉上雖笑著,可眼角滑下的淚比笑容展開的速度來的快。
“好。”
沈泰森就那樣靜靜地跟在蘇卉身後,走在長長的青藍路上。
蘇卉不敢回頭,不敢發出聲音,隻是沉默的落淚。
無聲的說著那些最想對身後人說的話。
——隊長,每次跟在你身後走時,我都特別想叫住你,特別想說我喜歡你。可是每次看著你的背影漸漸的遠離我的視線,而我沒有理由再往前跟時,我就特別想停止自己的想法。
顏言說你不喜歡我,你隻是覺得我很有意思,是個很好玩的學妹,所以才經常跟我接觸,可是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還要跟我接觸呢,顏言跟我說這些話時,我一點也不相信,隻要不是從你嘴裏說出的話,我都不信。
顧紫要我勇敢一點,自信一點,她說我不比嚴婷林差,她說既然你會跟嚴婷林曖昧不清,那麽也願意跟我曖昧不清,其實我跟她都沒有挑明一件事,就是我們倆都知道你對好多女生都是曖昧不清的態度,好多女生裏麵也包括我。
隊長。
隊長。
我才十七歲不到,不明白愛情,說不出海誓山盟的話,也沒想過什麽天長地久,我隻是很喜歡你,很喜歡,特別喜歡。
雖然我不知道,喜歡到底是什麽。
喜歡,或許就是紫霞仙子在至尊寶心裏流下的那顆眼淚;喜歡,或許就是賈寶玉初見林黛玉時說的那句這個妹妹我曾經見過。
對我來說,喜歡這個詞與你畫上等於號。
我喜歡你的笑容,有淺淺的酒窩。
可是,喜歡上你之後,我開始不喜歡自己了,因為我變的懦弱,不勇敢,喜怒無常,還有患得患失。
我能聽懂所有人的弦外之音,卻看不清你對著我笑時內心的想法。
我是不是應該衝動一點,告訴你,我喜歡你。
我是不是應該衝動一點,就趁現在?
思及此,蘇卉停住腳步,猛然抬頭,看著前方昏暗看不見盡頭的路。
沈泰森見蘇卉停下,也頓住了腳步。與她之間隔著兩米多,站在路燈下看著她的背影。
蘇卉擦擦眼淚,吸吸鼻子,擠出笑容。
“你過來。”她回頭朝沈泰森喊。
沈泰森不明白蘇卉想做什麽,今晚她很奇怪,但他還是聽話的走過去了。
他站定在蘇卉麵前,看著蘇卉泛紅的眼眶,他心慌了,“你哭了?”
蘇卉搖搖頭,笑著說,“風吹的眼睛好幹,很疼,所以就擠出幾顆眼淚滋潤一下。”
沈泰森不信蘇卉的話,她的眼眶紅的很,一直走在前頭不讓他看見她的臉,就是想躲藏著不讓他見到眼淚。
剛剛她說風將她吹出眼淚來,他以為那隻是一句比喻句。
“你最近怎麽了,我總覺得你不太開心,是遇到什麽事了嗎?”沈泰森左手搭上蘇卉的肩膀,關心的表情。
今晚蘇卉穿了最喜歡的迷彩大衣,厚重的外套裏麵還有一件校服外套和毛衣,一共四件衣服,隔絕了冬天的寒意,隔絕不了他手掌心傳來的溫度。
蘇卉望著沈泰森的眼睛,很想望進他的心裏去。她帶著一絲決意,輕輕開口,“我可以告訴你嗎?”
沈泰森笑了,淺淺的酒窩,閃著亮光的雙眼,愉快的聲音,“當然。”
我可以告訴你嗎?
當然。
如果你不笑著看向我,我真的差點就要說出來了,可是你的笑讓我害怕。
我怕這笑容僵住,我怕你的笑容會變成嫌棄。
我怕很多事。
說到底,我還是不夠勇敢。
這是這一刻,蘇卉的全部心聲。
在說出“我可以告訴你嗎”的時候,蘇卉是真的很想告訴沈泰森,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很久了。
我想告訴你的事,就是我喜歡你。
可那一刻沈泰森的笑,讓她打消了好不容易冒出的念頭,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說一句:我喜歡你。卻被他純粹的笑容擊退了。
有時候笑容雖然可以治愈傷痛,可也能刺疼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