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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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前放假的三天,沈泰森不再待在房間看書寫習題,他開始給蘇卉發短信,或長篇大論,或寥寥數語。

    ——蘇卉,我看了好多遍大話西遊,你說至尊寶為什麽不能和紫霞仙子在一起,他喜歡過白晶晶嗎?

    ——蘇卉,高三的數學好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不過文科和理科不同,文科應該會容易一些,我畢業後,你會找誰教你寫題?

    ——我覺得,你應該給我個解釋的機會。

    ——荷花池開了花,很漂亮。

    ——蘇卉。

    ——蘇卉。

    ……

    那些話都是他平常想對她說,卻又不敢說的話。那是些無比瑣碎的事情,卻也是他十分想分享給她的事情。短信越發越簡短,到後來直接變成了兩個字——蘇卉。

    蘇卉。

    蘇卉。

    他隻想叫她的名字,他想當麵叫她的名字。

    原來單單呢喃著一個人的稱呼,是這樣的感覺,想得而不可得,想見而不可見。

    沈泰森其實很少叫蘇卉的名字,因為每次說話,都是她叫住他,她先開口,所以回答的時候很少叫她的名字。

    沈泰森有些後悔當初應該多叫她的名字,應該告訴她,“你以後都叫我名字。”這樣日後分別再見你叫我時依舊是當初的那個稱呼。

    ——蘇卉,隻有你一直叫我隊長,不分場合。

    考前的三天時間裏,他給她發了三天短信,上百條訊息,但是一條回複都沒有。

    他嚐試給她打電話,不是關機就是無人接聽。他隻能轉而求其次,乞求蘇卉正在看他的短信,他不希望變成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可是他忘了,是卉曾在那些過去的五百多天裏都在演著一個人的獨角戲。

    沈泰森考前的晚上,去了蘇卉家。

    倆人站在那天對峙的路口,文具店還開著門,亮著燈。

    這次沈泰森沒有騎單車來,他是一路走走跑跑過來的,他想要找到一個放鬆的方式,對他來說快速的奔跑是最有效的。

    蘇卉依舊如同那天,沉默的看著他。

    不。

    是沉默的眼神埋怨的看著他。

    沈泰森與蘇卉相隔一米,當他想要走近一些的時候,蘇卉出聲製止了,她冷漠的說,“你還是離我遠一點比較好,我怕會想打你。”

    沈泰森一怔,有些訝異的看著蘇卉,然後終究是不敢再往前一步,不是怕被蘇卉打,而是不想讓她生氣。

    沈泰森的眼神像是哀求,又像是控訴委屈,他就那麽直直的看著蘇卉,看到蘇卉移開視線不再與他對視。

    沈泰森說,“蘇卉,我明天就要考試了。”

    蘇卉低頭看著地板,沒有回答他,她讓他難受的戰略就是不理他。

    想當年,蘇卉想要靠近他的時候,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又很有距離感的樣子,就算是在和她說話,對著她笑,她依舊覺得自己與他的距離十分遠。

    現在,蘇卉要讓他知道,她並不是那麽好招惹的人。

    沈泰森對蘇卉的漠視依舊是見慣不怪了,在顧紫去世之後的這些日子裏,蘇卉對他的態度一直都是這樣的。

    “蘇卉。”沈泰森輕聲喚她,很無奈的語氣。

    他看著她,安慰似的笑了笑,臉頰邊的酒窩淺淺的,“我明天考試,你有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

    蘇卉抬頭看了他一眼,嘴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般的笑,她說,“祝你考出個考出個好成績,要不然......”她的眼睛就那麽直直的盯著他,嘴邊嘲諷般的笑更深了,“要不然怎麽對得起有些人的付出呢。”

    沈泰森的表情很受傷,他知道蘇卉是在埋怨他。

    沈泰森不自覺的朝前一步,開口道,“蘇卉,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卉往後退一步,拉開與沈泰森之間的距離,她連嘲諷的笑都沒有了,口氣生硬,“學長,你別靠我太近,我會很反感。”

    沈泰森的脾氣也上來了,無奈的表情轉變為憤怒,他瞪著蘇卉,氣不打一處來,“你到底講不講道理啊。”

    年少時,誰都有脾氣,沒有人會毫無理由的慣著你。沈泰森的話令蘇卉想起以前蘇致告誡她的話,大家都是父母的掌中寶,沒有人會真的慣著你的脾氣,收斂點吧。

    蘇卉瞪著沈泰森,眼睛睜的大大的,如果說拒絕告白那天蘇卉對沈泰森失望了,那麽現在,蘇卉對沈泰森絕望了。

    他為什麽要發脾氣。

    他怎麽能發脾氣。

    他居然敢衝我發脾氣。

    蘇卉的熱血一股腦湧上來,她的眼睛開始泛紅,一眨不眨的看著沈泰森,緩緩道,“我真後悔。”

    蘇卉瞪著沈泰森,眼睛紅紅的是因為氣到了,也因為害怕,她說,“我真後悔喜歡上你這種人。”

    這種人,是哪種人?

    沈泰森氣憤的看見蘇卉,他真的是對蘇卉很無奈,他隻是單純的表達出蘇卉不講道理這個事實,為什麽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

    居然說後悔喜歡他。

    沈泰森生氣了,他怒瞪著蘇卉。

    蘇卉不甘示弱的瞪著沈泰森。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馬路外行駛而過的車按響喇叭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

    蘇卉先低下了頭,握成拳的手上鬆開了,無力的垂落在兩側,她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這一次,沈泰森沒有挽留。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蘇卉走進路口,最後消失在視線裏。

    事情又超乎了他的預料,蘇卉的態度讓他感到煩躁。

    為什麽會有這麽不講道理的人?

    沈泰森氣的轉身跑掉了。

    一路跑回家,將蘇卉送給他的禮物都收拾了起來,放進了一個小箱子裏,箱子塞到了床底下。

    原本放在枕頭底下的信,被他拿在手裏,捏到信封都褶皺了,最後他一咬牙俯身掀開床墊,將信塞了進去。

    這天晚上沈泰森睡得很好,因為他告訴自己就這樣吧,有什麽了不起的,天涯何處無芳草。

    蘇卉算的了什麽。

    兩天的考試很順利,大部分題目他都做過類似的,於是考起來得心應手。

    考完試的那天晚上班級聚會,沈泰森在聚會上喝醉了,抱著那位男同學說了很多話。

    第二天,沈泰森拿出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時間顯示昨晚淩晨三點多。

    ——放不下就去找她。

    沈泰森愣怔住了。

    原來他喝醉了,一直在說他想蘇卉,喜歡蘇卉的事。

    就這樣,用心編製的理由說服不了自己,沈泰森開始期待著下一次再見蘇卉。

    他開始計劃如何不著痕跡的跟蘇卉偶遇,然後跟她道歉,說他錯了,說他喜歡她。

    可是,機會錯過了就沒有了。

    沈泰森沒有再找到機會和蘇卉見麵,她不願意見他,不願意和他麵對麵交談。

    他隻能躲在不遠處偷看她,高考後不久就放暑假了。

    他不能去蘇家,所以一整個暑假都見不到蘇卉。

    九月份開學,他到了另一個城市。

    而她升上高三了。

    他知道她的教室是他高三時的那間,知道她喜歡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他知道她越來越沉默,學習越來越刻苦。

    他知道她的改變是為什麽,但他不知道她是在為誰而改變。

    那之後,沈泰森再無蘇卉的消息。

    他找不到她了。

    000

    那次見麵之後,蘇卉不再排斥與沈泰森的聯係。

    偶爾的時候他發來一條關心的短信,她看過之後會認真的回複。

    廖顏言見到她時,問了近況,然後滿意的說,“這才是成年人的方式。”

    是呀,之前的我太不成熟了。麵對他的解釋,我就像個高中生一樣手足無措,隻有逃避一個選擇。

    蘇卉雖然不排斥與他的聯係,但對於見麵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願意。

    她不是一個喜歡製造麻煩的人,不喜歡給別人製造麻煩,同樣的自己也怕麻煩。

    沈泰森和嚴婷林結婚了是事實,蘇卉知道自己該保持距離,無論如何,也不能想當年一樣因為看見沈泰森和嚴婷林走在一起就爭風吃醋,她現在的身份不合適。

    於是沈泰森再找蘇卉見麵時,蘇卉都一一拒絕了。

    直到廖顏言的婚禮當天,蘇卉才再次見到了沈泰森,還有嚴婷林。

    廖顏言的婚禮最後定在四月一日,愚人節這一天。

    蘇卉在兩周前就跟在廖顏言身邊忙前忙後,作為廖顏言最好的朋友兼伴娘。

    婚禮前一周,高中時玩得好的朋友回來了,回到家鄉來,參加廖顏言的婚禮。

    伴娘有四位,除了蘇卉還有高中時在籃球社認識的其他幾個女生。

    張曉潼當兵了,在婚禮當天回來,剪了利落的短發,比高中時更加開朗。

    在廖顏言家裏,蘇卉正在幫著其他伴娘一起藏廖顏言的婚鞋。

    廖顏言難得不鬧騰,坐在床上,嘴角的笑很淡,眉宇間的憂愁很深。

    蘇卉一回頭,便看見好朋友那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她走過去,坐到好友身邊,手搭在對方肩膀上,“別緊張。”

    廖顏言抬頭對蘇卉苦澀的笑了笑,“忽然好想逃婚啊。”她的聲音很輕,隻有倆人聽得見。

    蘇卉歎口氣,拍拍好友的肩膀,“別說傻話。”

    廖顏言淡淡的笑著,垂首看著自己的手指,忽然抬起頭來,問蘇卉,“你昨晚說要帶個人來見我,是誰?”

    蘇卉的笑變得有些羞澀,眨眨眼說,“我男朋友。”

    男方來接親,一切都很順利,廖顏言似乎是婚期恐懼症,不想太鬧騰,所以男方很快接到新娘,朝著酒店而去。

    在婚禮上,蘇卉跟在廖顏言身後為她擋酒,最後走到高中的那一桌前,蘇卉看見了正在和嚴婷林說話的沈泰森。

    他們夫婦倆都笑著,很開心,很幸福的樣子。

    蘇卉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看向沈泰森對麵的一個男人,倆人視線相接,相視而笑。

    酒過三巡,蘇卉拉住要離開的廖顏言,站在那個男人身後。

    男人站起身,站在蘇卉身邊。

    蘇卉笑著挽住男人的手,朝他露出頗為羞澀的笑,她麵向大家,說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未婚夫,楊景初。”

    在座的人都笑著鼓掌祝福蘇卉,隻有兩個人,沒有鼓掌,沒有說話。

    沈泰森隱忍的眼神看著蘇卉,而蘇卉正含笑看著楊景初,楊景初笑著看了眼蘇卉,視線移開看向沈泰森。

    沈泰森左手邊的嚴婷林,正一臉失落的望著沈泰森。

    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如果,都斷送在今天。

    蘇卉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大家她即將會有幸福的生活,有一個男人愛著她。

    這也是蘇卉想告訴沈泰森的一句話,我們不再有可能。

    那天晚上,沈泰森約她吃飯的那天晚上,他隻字不提從前的事,隻是聊幾句對方的近況,當時蘇卉覺得他不想提及從前的事是害怕她又會發火,但是當她回到家給楊景初打完電話之後,一起又都明明白白了。

    沈泰森不提從前的事,是在為自己留一個找蘇卉見麵的機會。

    他隻字不提,是因為他知道蘇卉對以前很多事都還有疑問,他抓住這個契機,隻為了能和蘇卉常見麵。

    他還留在過去,他還沒走出來。

    而她,早已開始新生活。

    沈泰森移開視線看著楊景初,不甘示弱的眼神暴露了他弱者的身份。

    婚禮在十點結束,廖顏言和丈夫回家了,剩下伴娘伴郎在應付一大幫的親朋好友。

    蘇卉酒量不錯,但是今晚好多人都找她敬酒,喝著喝著,她就招架不住了。

    蘇卉躲在後台休息室給楊景初發短信,不一會兒,楊景初便摟著蘇卉走出酒店。

    楊景初將蘇卉送到家樓下,倆人還依依不舍的抱在一起。

    蘇卉趴在他懷裏,抬頭看他,“要不你跟我回去吧?”她試探性的問。

    楊景初說,“明天再登門拜訪。”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開。”蘇卉喝了酒就容易撒嬌,她抱緊楊景初,仰著臉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楊景初笑著說,“明天就能見到了。”

    蘇卉撒嬌道,“可是我現在不想和你分開。”

    楊景初笑了笑,湊近蘇卉的耳邊用他低沉性感的聲音低聲說,“要不,你跟我回酒店。”

    蘇卉一把鬆開楊景初,嘟著嘴說,“我媽知道就死定了。”她退後一步,揮揮手說,“算了,明天見吧。”

    楊景初笑了笑,說道,“進去吧。”

    蘇卉一點一點的往後退,不舍的看著他,“我回去咯。”話是這麽說,但是身子卻還是沒有轉過去,她就那樣微微笑著看他。

    楊景初朝蘇卉伸手,“過來。”

    蘇卉一笑,邁開步子衝進楊景初懷裏。

    倆人離開了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