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靠近我！”影風揚抗議，“你這臭東西！”

    “我又不是一隻臭鼬！”一個尖銳的嗓音也在抗議，“況且，不是你把我贏回來的嘛！”

    “可是我現在後悔了！”

    沒錯，影風揚後悔了。

    結束了麥克斯韋上下午的課程之後，麥克斯韋神秘兮兮地把他叫到角落裏，把這隻黃鼠狼托付給他。

    “要好好照顧我的老師！這個是謝禮！”他把一隻電燈泡塞進了影風揚手裏，言辭懇切地叫人無法拒絕。

    影風揚沒想到，他本打算給這隻多嘴的黃鼬一個下馬威，結果麥克斯韋信以為真。而這活寶居然被麥克斯韋舍得托付到自己手上。他絕對不敢想象自己敲開宿舍門後，裏麵的那些家夥將要看自己的眼神。那肯定是一種關愛傻子的眼神。

    當然，他更沒想到的是麥克斯韋轉身走遠後，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

    “咚咚。”

    影風揚惴惴不安地敲響了宿舍的大門。他不安地看了直立站在自己腳邊的那隻黃鼠狼，不確信裏麵的家夥是否會允許它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吱。”

    門縫裏露出一個茶色腦袋，“怎麽了，今天沒帶鑰匙啊？”萊婭打了一個哈欠，腦袋快要磕在門板上，一副睡到下午才剛剛醒來的樣子，看來她今天下午沒有上課。

    “嗯，嗯。不錯，沒有老鼠。”黃鼬自作主張地伸出了長長的脖子，往房子裏麵探視著，“還算幹淨。我真好奇你們總是弄些血淋淋的東西，怎麽做到不引來老鼠的？”

    “呀！黃鼠狼！”萊婭驚叫一聲，跳了起來，“你帶這種臭東西來做什麽！”

    “初次見麵，女士。”那黃鼠狼煞有其事地摸摸腦袋，做了一個脫帽行禮的動作，文縐縐地說，“鄙人名叫雷獸，學名黃鼬。不叫臭東西。”好像它的頭頂原本戴著一頂帽子似的。

    “吵嚷嚷的，到底怎麽回事？”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屋內高聲問道。

    莉莉絲已經回來了。

    “報告大姐頭！那小子帶回了一隻會說話的黃鼠狼！”

    ……

    “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影風揚站在大廳中央，拿手比劃了半天。莉莉絲坐在沙發上喝茶，心情不太好。黃鼬被放進來，現在一屁股坐在桌上的茶碟裏。而萊婭則完全清醒，正在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在看著他。

    莉莉絲頗為嫌惡地瞪了黃鼠狼一眼。除了本能的對於這種散播叫人窒息氣體的動物的厭惡，還因為它一尾巴坐在她茶杯配套的茶碟上。

    影風揚這才注意到，這隻黃鼠狼的體形比常見的黃鼠狼小了太多，以至於一個普通的茶杯跟它相比，都算得上是大的。

    不過，這套茶具莉莉絲絕對不會再用了。

    莉莉絲遷怒一般地瞪了影風揚一眼，把茶杯伸到他麵前。

    “什麽時候洗了，給弗蘭校長送去。”

    “噗嗤……”黃鼠狼竊笑一聲。

    “怎麽？我允許你笑了嗎？”莉莉絲轉而瞪向黃鼬，“你這……”

    “欸，不說那個名字。”可以明顯察覺到那隻黃鼬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作為人，他已經死了。”看來它和莉莉絲早就認識。

    “你這臭……臭老鼠王。”莉莉絲費盡腦汁，才想出一個替換的詞來，這大概是她對眼前的家夥最後的印象了。“說，你還能蹦躂幾天？”

    “這可不好說。”黃鼬拍拍肚皮，捋了捋上麵柔順的白毛，“或許三四年，或許十多年。你也知道，當初我這寶貝魔物化的時候，年紀才多小，就停止生長了，導致我現在都摸不透它真實的生理年齡。”

    “大姐頭，你、你們認識？”萊婭終於還是忍不住發問。

    “嗯。”莉莉絲敷衍地回答道。

    “何止認識！”那黃鼠狼倒是一副驕傲的語氣，“當年，我們不都是聯盟魔法師最重要的核心麽？”

    “最重要的核心？”影風揚端著茶水，半天沒有挪動步子，現在也終於忍不住發問。他沒想到，就莉莉絲這個六年級特殊留學生身份，居然也曾在聯盟中有過一席之地。

    “是啊，最重要的核心。”莉莉絲反倒是對這種認同感一臉唾棄，“也是最肮髒的核心。不是嗎，老鼠王？”

    那黃鼠狼便隻是笑。

    影風揚則是一臉茫然。

    老鼠王？黃鼠狼不是專吃耗子麽？莫非這樣能建立領袖權威？

    莉莉絲隻告訴他們，聯盟當初為了應對無魔力者聯軍的圍困，曾組建過一隻魔法師研究隊伍。他們的能力並不相同，卻擁有一個共同的特質——那就是肮髒。

    聯盟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他們要靠贏得一場勝利來鼓舞長久以來低迷的士氣以及高地的陰雨天氣。為了這場勝利，他們可以不擇手段。千奇百怪，代價聞所未聞的禁術屢見不鮮，他們同樣渴望在聯盟裏證明自己。而肮髒著名的血魔法師首當其衝。莉莉絲正是當年尚且眾多的血魔法師中少數幸存的一員。

    戰後被劃歸血魔法師管轄的這所僻靜的宿舍樓，正是無數血魔法師前輩鮮血的功勞。

    “從那以後，你的魔法師生涯就變成了這樣。”黃鼬事不關己地諷刺道，“你難道對魔法沒有追求？難道對魔法師的自由沒有追求？難道就這樣心甘情願地墮落下去，跟耗子一樣走走停停麽？”

    它越說越激動，臉頰的雷電在快速地拍擊。影風揚一時間隻能聽見吱吱聲。

    “難道你就一直躲在學院裏？任憑犧牲的同伴魔法知識的埋沒麽？”

    莉莉絲並沒有被黃鼬說動，臉上是少見的冷漠。“不然怎樣？學你用這種模樣苟活？”

    黃鼬爭辯，從茶碟上坐了起來，“我好歹為魔法師的自由做了貢獻。”

    “哼，鼠王？多了不起，真是一場巨大的貢獻。”莉莉絲的臉更冷了，周圍的空氣都開始結冰。要不是確信莉莉絲沒有水元素的天賦，影風揚都要懷疑她用了凝霜魔法。“要不是教會的祭司忙著救治被禁術所傷的傷員，你真以為能傳播一場鼠疫？莫非你現在又真的把自己當做老鼠王，做一隻真正的黃鼠狼了？”

    “我也不叫老鼠王，我叫雷獸。”黃鼠狼又坐了回去，“的確，幫我驅趕老鼠，在敵人城市散布瘟疫的並不是我，而是……”它抬了抬自己的爪子，神情凝重地看著，“而是忠誠的它們，這些愚忠的又迫切渴望光芒的魔物。不過，這場戰爭就連它最終也是要犧牲的。”黃鼠狼把自己的指尖清理得一塵不染，作為一隻黃鼠狼，它算得上是最幹淨的。

    “可你那該死的鼠疫並不隻傳染敵軍士兵。”看得出莉莉絲正在回憶那場慘痛的戰爭，她咬緊嘴唇，“平民，魔法師，尤其是該死的高地，甚至還沒有祭司敢向魔法師伸出援手，任憑他們遭受黑暗的吞噬……”

    “可最終起效了，不是嗎？”

    影風揚堅信他看著黃鼠狼聳了聳肩。

    “從來戰爭就需要犧牲。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尤其是你我這種程度的魔法師更加明白，從沒有平白得來的力量。”

    “所以你這狡詐的東西故意輸給這小子，就是來給我講道理。”莉莉絲拂衣站了起來，一副要下逐客令的樣子。隻是因為對方已經落魄成一隻魔物，才不跟對方計較。

    “那倒不是。”黃鼠狼繼續厚顏無恥地笑著，“麥克斯韋那裏的夥食我吃膩了。聽說你們招了一個新的極品廚子，特地想來嚐嚐。”它直立站了起來，行了一個禮。

    “聞見廚房味道了沒？跟你的臭味不配！趕緊滾，這裏可沒有給老鼠吃住的空間。”

    “作為人的意識，隻要沒有你的驚嚇，我會收斂自己妙不可言的氣體的。要是好吃，我這個知識淵博的老家夥或許還會考慮留下來。”它毫不客氣地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幾根黃毛殘留在碟子上，“況且，我不叫老鼠。我現在叫‘雷獸’。”為了特意強調它是隻雷元素的魔物，它用尾端輕輕掃過麥克斯韋的禮物，那電燈刹那間就把昏暗的室內照了一個徹亮。

    “隻怕你隻配住外麵，跟野狗拴在一起。”莉莉絲依舊不留情麵。

    “那可未必。”黃鼠狼吸了吸鼻子，“你們這裏就不就有一個人在飼養魔物嘛。我倒是不介意跟它們住在一起，不過，我需要更大的空間。”它彈了一下自己得意的尖鼻子。

    莉莉絲愣了一下，歎了一聲，吸了口氣，朝樓上高聲喊道，“諾絲萊小姐的房門是不是沒有關！”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少女緊張的聲音，“是、是、是……大姐頭。對不起，對不起……”那聲音一直在道歉。

    影風揚倒是不記得結社裏見過魔物。聲音的主人他倒是猜了出來，畢竟結社裏他沒有聽過說話的女性就隻有她了嘛。

    “沒關係。”莉莉絲高聲安慰她，“幫我問問，諾絲萊小姐缺不缺個苦力啊！”

    “諾絲萊小姐是誰？”黃鼬不禁緊張地問道。

    “哦，就是你說的那隻魔物呀。”莉莉絲第一次不懷好意地笑道，“是隻倉鼠，你可別一動心，就把它吃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