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不稱職的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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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一名祭司同住意味著什麽?

    一名卑微的魔力者跟一名最高祭司吃穿同住,甚至還得光著屁股從他眼前跑去洗澡,結果博得一絲輕笑。

    這又意味著什麽?

    門外,新晉聖騎士們巡邏訓練的整齊步子吵得巴爾斯·朱尼爾難以思考。

    他不是善於思考的人。那吵鬧的噪聲,盔甲整齊的拍擊,把他剛剛冒出來的念頭立刻打斷了。

    他厭惡地從門口縮回頭來,看向他唯一侍奉的小個子男人。

    墨修,主神厄庇墨透斯唯一的祭司,也是十二位最高祭司之一。

    墨修祭司算得上是聖城湖心堡裏最奇怪的祭司。

    他不唱頌詞,不祈禱,也不給予賜福。厄庇墨透斯的神殿裏沒有這位主神的神像。

    以至於巴爾斯初來乍到時,想要朝這位庇護了他的主神跪拜卻跪地無門。

    要不是墨修當即用一抔黏土,給他捏了一個厄庇墨透斯的神像,他甚至完全感受不到這位主神的威嚴。

    厄庇墨透斯的地位重新提升到主神位置之後,有過一段時間,這個簡陋的神殿裏來過許多其他神殿的信徒。但墨修既無法給他們賜福,也無法給他們一個莊嚴的神像。

    即使巴爾斯把那尊泥塑的塑像燒好,重新在神殿裏擺好,也不過隻是吸引了這些沒有見過主神的信徒一陣。

    等過了這新鮮的勁頭,他們對那渺小的神像再也沒有興趣。

    最後這些信徒都走了。

    他們都說,這個神殿的主神留不住人。來拜訪的人也越來越少。

    但墨修卻無動於衷,整日便在那邊閱讀,書寫,或者是擺弄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東西。而他則負責墨修的飲食,幫他收拾攤子。

    最終,那座空間最大的臨時神殿關閉,變成了墨修屯貨的倉庫。幾間臥室都擺滿了墨修的文件,材料,器材。這唯一最大的房間要同時兼任墨修的辦公室,廚房,以及他們兩個的臥室。

    他認為,墨修應該是所有祭司中,最為應付差事的最高祭司了。不知道主神大人見到了,會不會氣得從神界跳出來。

    不過,被墨修庇護的巴爾斯他自己又算是個什麽。他算是墨修的信使,助手,廚師,甚至還算得上某種神職人員。不過,當這種最高祭司手底下的神職人員,在別人眼中絲毫沒有什麽價值。

    “怎麽了,小巴子?”墨修注意到巴爾斯正在看他,“太吵了嗎?那就把門關上吧。”

    “是的,大人。”

    門外軍隊整齊的步伐越來越響。要不是墨修不求上進,厄庇墨透斯的新神廟早就建好了,建在清靜優雅的上城區裏。他們也不至於待在這麽幾間破屋子裏,也不必受到聖城戰士們整日訓練的騷擾。

    尤其是這兩天,新兵們的訓練越來越頻繁了。

    他費勁地推上門,那些惱人的噪音立刻因為折扇厚重的木門跟結實的牆壁,從他的耳畔消失了。若不是這扇門推起來過於沉重,他懶得每次墨修叫他出門的時候,還要把門費勁地拉開。這扇門的隔音效果倒是比密室還要不錯。

    “我交給你的東西,都製作好了麽?”

    “是的,大人。”他慌張地去拿自己那張桌子上的兩塊磨幹淨,加工好的魔物皮。他不知道它們本來是什麽動物,也許是某種鼴鼠。

    “沒關係,放在那裏吧。”墨修把手一攤,顯然是他手邊的文件工作暫時完成,他開始接著搗鼓手頭另一堆藥草。

    跟巴爾斯處理的材料相比,墨修處理的基本都是非魔物的材料。雖然,魔物的材料往往具有更多神奇的效果,價值也更高。但墨修的說法卻是祭司這種聖潔的人,不宜處置魔物這種渾濁的材料。他們很容易用賜福把魔物材料上的效力完全淨除掉。尤其是跟他一樣的這種主神的最高祭司。

    巴爾斯知道,墨修現在是在配製藥草。

    藥草本該是每個人都能用來緩解傷勢的手段,結果,現在還用藥草的人並不多。甚至,應該稱他們為迂腐。不光是巴爾斯這樣,魔力墮落的人無法接受賜福的治療,甚至是正常人的小傷,用些藥草就能解決的傷勢,墨修都不主張總是去麻煩祭司。甚至他自己每次去采集材料的跌傷,都自己用草藥解決。

    如果這就是厄庇墨透斯的教義的話,還真沒有什麽信徒會來聽他說的。

    他們會說,如果有更好,更徹底,更便捷,更輕鬆的治愈方式,哪個人會不接受賜福呢?當然,墮落者在他們的眼中算不上人。

    “幫我念一念教會重點庇護的名單吧,小巴子。”墨修朝他笑笑,笑得很有貴族風範。他在顯示自己在提煉藥草的時候,還有接受其他知識的餘力。要不是他手正忙著,說不定早就自己翻書了。

    巴爾斯打賭,在成為祭司之前,墨修肯定是哪位貴族家的公子。

    “念哪一份,大人?”巴爾斯先去洗幹淨手,再把教會今天剛送來的這份最新的庇護名單推了出來,它比隔壁神殿新做的蛋糕都要厚。想要他把這份名單全部念完?這不可能。

    “那就先念一念重點庇護的學者吧。”墨修說道,“別忘了把他們的簡介幫我念一念。”

    巴爾斯不理解墨修為什麽想要看這份名單。庇護?交給教會和聖騎士軍就好了。他們這個沒有一兵一卒的神殿根本無法再有餘力對任何人提供庇護。甚至隻要再多上一個人,他就覺得這臥室的局勢已經擁擠到必須讓某個人去睡地板了。

    巴爾斯翻了一大半的文件,才翻到學者的名單。這些學者的地位,跟那些神官,貴胄,政要,財閥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咳哼,咳哼,咳咳哼。”巴爾斯清了清嗓子,總覺得沒清幹淨。大概是昨晚墨修睡覺時霸道地搶走了他的被子,害得他嗓子有點發炎。

    “別清了,就照你平常說話,我聽得見。”

    “聖城的哥白尼……”巴爾斯念出一個名字,卻立刻被墨修打斷。

    “往後再翻十二頁,這前麵的我都看過。”

    “是的,大人。”巴爾斯點了點頭,小心地翻了十多頁,“止水城的克裏斯多夫·哥倫布,大人。”

    巴爾斯念了一聲,看了看墨修的臉色。看樣子,墨修是在認真研究藥草,巴爾斯知道,他實際上也是在仔細聽。

    “一名堅信圍繞著我們這塊大陸,還有另外大陸的學者。他認為,過了近海既然有海島,再往遠處航行還有島嶼,為什麽我們再往遠處航行不會有其他的大陸呢?反正從未有人航行到海的盡頭……”

    “另一片大陸的瘋子?這種家夥,就應該由他自己去海上航行看看。”墨修笑了一聲。

    “報告大人,這位哥倫布,我想他應該已經在海上了。”巴爾斯繼續往名單看下去,謹慎地回答道。

    “什麽?”

    “簡介裏寫著,如果這名哥倫布不在本月的月中被攔下的話,他應該已經到了西邊的海港,準備出海了。大人,現在已經是月末。”

    墨修覺得自己的頭被刺痛的。

    在欲月即將來臨的時候,在所有遠航的漁船全部準備回到海港休漁的時候,居然還有人選擇出海?

    “繼續念吧。”

    “是,大人。”巴爾斯重新拿起名單。

    他不知道自己的大人有沒有聽,隻看見墨修偶爾眼睛一眨都不眨地陷入沉思,而他手頭的工作卻從未停止。

    直到他念到最後一名被庇護學者的地方。

    “來自廢王都的厄,艾……”

    “就這些吧,最後一個我也看過了。”

    墨修又打斷了他,他才直到自己的主人一直在聽,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自己不小心念錯了字。

    “廢王都?還有人來自那個鬼地方?”他詢問墨修。

    “確切地說,應該是廢王都下的弗斯特村。畢竟叫廢王都總比叫某個村莊來的……”墨修思索了一下詞句,“懷念。”

    “大人剛剛是在懷念什麽嗎?”巴爾斯問道,“我有幾個對方讀錯了,您並不像平常一樣糾正我。”

    “是的,”因為巴爾斯敏銳的觀察力,墨修苦笑了一下,“我在回憶我過去半生中最為重要的時辰。”

    “它們怎麽樣,大人?”

    “與即將到來的輝煌相比,它們不值一提。”墨修的臉上顯出暖人心扉的自信。

    巴爾斯從未在其他人的臉上見過這種自信。

    “大人你從哪裏來?”

    “高地。”墨修苦笑著說出一個詞。

    “這個我知道,大人。我是問,從前,在您還沒有在高地的時候,您來自哪裏?”

    “高地之前?”對於墨修來說,在侍奉厄庇墨透斯之前的歲月,似乎早已不那麽重要,“我也不清楚,似乎有段時間,我是在止水城渡過的。隻是活著的人早就沒人說得出,我是不是在那座城市出生。”

    “我去過那座城市,大人。”

    “哦?”

    “黑色的頭發,寬容的人格,靈活的頭腦。您就是那樣的特征。”

    墨修大笑了一聲,“算了吧,除了黑頭發,我可一點都不符合。”

    “既然您在高地待過很久,為什麽其他最高祭司會信任您,尤其是朱庇特大人?”

    “我也不知道。”墨修搖搖頭,“可能是他覺得跟我待在一起,會覺得自己活的比較年輕。”

    他凝視著木門,突然拍了一下巴爾斯的腦袋。

    “去,開門。我準備出門了。”

    巴爾斯撅了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