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挽著阿塔莉婭的手，笑臉盈盈。在學院眾教授微妙的目光中，一直走到學院的議事樓大紅的正門前，都不打算鬆手。

    “阿塔莉婭，”他低下頭，悄聲對她說，“我不該不陪伴在你身旁的。”他不自覺地把手抓得禁了一些。

    “弗蘭，”她把另一隻手放在弗蘭的小臂上，好叫她的手從他手中抽開，“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黃毛小子了，能不能偶爾注重一下你自己校長身份的禮儀，別在你的這些同僚麵前還跟個孩子一樣。”她幫弗蘭拍了拍領口。他剛才慌忙地在人群中找她，把衣服都弄皺了。而他的領帶，嗯，他還是領帶都不會打。

    “是是是。”弗蘭隻是一個勁地點頭，順從地任由阿塔莉婭幫他把自己的衣服重新弄挺。

    “我們該不會是最後一個到場的吧？”

    “是，”弗蘭傻笑了一下，突然回過神來，“不不不，不是。”

    阿塔莉婭瞪了弗蘭一眼。

    弗蘭委屈地笑笑，“很抱歉，因為我的緣故，我們要比會議正式開始早到了十分鍾。”

    “沒關係。”

    “裁判團裏，來自聯盟直轄的那幾個部門的人，應該早就到了。待會兒我要跟他們先打個招呼……”弗蘭用詢問的眼神看她。

    “我就不了，”阿塔莉婭報之以一笑，“你知道的，我跟他們的關係，很難在短期內有所改觀。”

    弗蘭認同地點點頭。

    “組成裁判團最多部分的，就是學院的教授。不過，他們守時可謂嚴苛。按照他們的習性，估計不到最後一分鍾，他們是不會出現的。不過，他們的裁判負責任務早已分配完畢，相關規則和條例我早就跟他們講得一清二楚。這次會議他們到場，就是跟你們熟絡關係。我希望你決定了自己負責的項目之後，能……”

    “希望我能跟他們熟絡一下，你好為我爭取留在學院任教的機會？”

    “是的。”弗蘭自知阿塔莉婭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雖然他是校長，在選用任何人作為教員的問題上有絕對的發言權。但是，能多上幾封學院教授的推薦信，無疑會讓任何事情順利許多。他隻是擔心阿塔莉婭自己不願意離開大砂海。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恐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好的，我知道了。”阿塔莉婭應允了他，“不過，我得先找到能叫這些家夥感興趣的話題才行。裏麵有我們過去認識的人麽？”

    他不由得笑了出來，心知阿塔莉婭也對這些家夥的習性心知肚明。連忙答道，“有，有很多。”

    “由你來當他們的頭兒，真是廢心神啊。”

    “哈哈，是的，”弗蘭苦笑一聲，“好了，剩下的一些成員就是跟曆年的規矩一樣，會有效力於各個家族跟各個非聯盟組織的魔法師結社。他們的話……”

    “各有脾氣。而且對我沒用這些來自學院的老朋友重要。好了，我們該進去了。”她擅自推開了門。

    “校長、校長！”一名女子抱著一疊跟她身子齊高的文件，激動地衝了過來。

    “安潔莉卡！別！”弗蘭驚呼一聲，那個小姑娘早已被門檻絆到，整捆文件齊齊朝著弗蘭砸來。

    “沙之壁。”阿塔莉婭冷靜地吟誦咒語。在那捆文件急急砸向弗蘭之前，就陷入了鬆軟的沙壁裏。在安潔莉卡摔在地上之前，她的手敏捷地抓住了那個一臉慌忙的小姑娘的領口。

    “弗蘭。”她連忙瞪了弗蘭一眼，那家夥才慌慌張張地從沙子堆中取出這些文件。

    “哎呀！”被她抓住的那個小姑娘驚叫一聲，阿塔莉婭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裏還抓著這個不惹人注意的小姑娘。

    她看向自己的手邊，剛想鬆開手。卻發現那個小姑娘的長袍早已倒著掀翻過來，驚人呈一種倒立的姿態。

    不，那不是倒立。

    一根粗壯的藤蔓捆住了她的腰間。跟阿塔莉婭一樣，是在她倒地之前抓住她的。

    大藤蔓……薇薇安？

    “謔……謔、謔！”標準的三段式的笑聲。

    不，這熟悉的，矯揉造作的，聽了就能把昨天吃進去的那晚蕎麥麵完全吐出來的笑聲。那不是薇薇安。

    她把手鬆開，用包含敵意的目光看向聲音的來源。

    一名全身非黑即紅，由兩名侍女簇擁，身著長裙，打著折扇的女子，剛剛下了馬車。

    “這不是那隻無人收養的小鳥麽？”她直視著瞪著她的阿塔莉婭，一揮手收走了藤蔓，阿塔莉婭聽見那名小姑娘重重著地的聲音。她以婀娜的步調步步逼近，高高的靴子把台階踩得揪心一般地響。

    聯盟直屬的情報部部長，高地魔法師自由聯盟十二位要員之一——埃忒米涅蘭，一名過分美麗的，蛇蠍美人。

    “阿塔莉婭，她也是這次裁判組的成員。”弗蘭小聲附在阿塔莉婭耳邊，“看來我的推斷有誤，她是遲到了。”

    阿塔莉婭早已知道，聯盟要弄清楚學院學生的底細，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但是，幾乎所有的高地魔法師都跟眼前的這個女人有某種私人恩怨，所以她大聲嘲諷一番也沒什麽不可的，“怎麽了，沒有仗打，不用心驚膽戰去翻教會的情報，是時候朝同僚下手了麽？”

    “嗬。”埃忒米涅蘭輕蔑地笑了一聲。她沒有答阿塔莉婭的話，反而看向弗蘭，“尊敬的校長先生，埃忒米涅蘭代表南方深沼的領主，帶來親切的問候。”

    代表領主？對了，這家夥以前是跟幾個家族有聯係來著。阿塔莉婭離開高地太久，幾乎都把這件事情忘了。

    聯盟的這招，真的是不失禮節。

    她看著那女人走到跟弗蘭齊平的台階，傲慢地伸出了戴著白手套的手。

    弗蘭抱著厚厚的一遝文件，一時無所適從。他看了一眼別過頭去的阿塔莉婭，禮節性地在那手背上輕吻了一下。

    “嗬嗬，”她賣弄地收回那白皙的手臂，“那，尊敬的校長先生，待會兒，我們長~聊~嗬嗬嗬……”她輕蔑地笑著，走進廳中。當然，還不忘瞪一眼倒在地上，擋住她去路的那個可憐的校長助理。

    阿塔莉婭跟弗蘭隻是默默地注視。等那個後背完全裸露，裙邊黑紅色的身影完全消失，弗蘭才像是鬆了一口氣。

    “她這是把這裏當做她的交際場，還是她的狩獵場？”阿塔莉婭跟弗蘭嘀咕了一聲。

    “或許，”弗蘭重新把那捆文件抱了起來，“兼而有之。”

    “我跟你說，”阿塔莉婭忽然想起從前一件有趣的事，剛剛想附在弗蘭耳邊，隻一瞬，卻瞥見了那名被大藤蔓扔在地上的小姑娘的眼光。

    那眼光中是憤怒。

    被那東西甩在地上，憤怒也是無可厚非。

    但是，阿塔莉婭敏感地覺得，這種敵意卻指向自己。為什麽？

    在她迅速的第二瞥中，那小姑娘卻早已把憤怒掩藏起來。

    阿塔莉婭有些明白，這種敵意意味著什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敵意比那討厭鬼埃忒米涅蘭更加致命。

    她明智地連忙從弗蘭身邊退開一步，叫弗蘭一時又陷入無所適從。

    議事廳外一陣喧鬧。那些效力於貴族的魔法師代表，似乎在一陣觥籌交錯之後，形容不整地趕到了。

    “阿塔莉婭？”他輕喚了一聲，以為自己哪裏惹她生氣了。

    “校長大人，您的客人可都來了。”阿塔莉婭恭敬地後退一步，提醒道。那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可一直沒有逃出她的視線。在自信地離開之前，她還有條不紊地行了一個禮，“我也要快些進場。畢竟烹飪大賽的裁判，我可不能讓給別人。”

    弗蘭愣愣地注視著這位朋友的身姿，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他從來都不知道，她到底都在想什麽。

    “安潔莉卡？”隔了很久，他才注意到自己眼前這位一直坐在地上的助理。她的膝蓋好像磕破了。他伸出手，“起來吧，地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