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血！”
    蘇利法的聲音自海底傳出，空洞渾厚如同地鳴。
    地鳴之後，是真正的地震。
    黃懷玉將邪眼留下的遺蛻連同所有巴羅爾源質碎片裝入亞空間，接著迅速拔升高度，離開水麵。
    他循著地鳴最盛處望去，見到五股巨大噴泉頂出水麵。
    天量水體摔回大海，發出雷霆般的震響。
    很快，黃懷玉發現自己看錯了。
    水體落盡，海上升起的其實是五座摩天樓大小的高聳獨峰。
    獨峰之後，隆起的是圍於五山之間的高原。
    這高原直徑裏許，海水從它四麵傾瀉，化作一道道偉岸瀑布。
    水即散盡。
    火卻湧出。
    組成五峰與高原岩石縫隙內，深紅色的業火探出，舔舐周邊的一切。
    包裹旅者、大帝在內的所有旁觀者，此時才後知後覺，悚然而驚。
    海上無山，亦無高原。
    呈現在他們眼前，逐漸高舉、收緊的，乃是某種極為巨大之物的手掌。
    “這是提豐的身外化身，這是建元以來從未有人類抵達的境界……”
    月蝕呢喃道。
    她正撐著星色巨傘，駕馭熱氣流漂浮在半空。
    整個人瞳孔發散，如在夢中。
    “待我焚天煮海；掌中螻蟻，何處逃哉？”
    地鳴般的嘲弄聲自海底傳出。
    身處高空的黃懷玉看得清楚——軍團所藏身的獨角鯨，正潛遊在蘇利法掌心留下的平湖之內，不知所措。
    此時，業火自巨掌表麵全麵爆發，小半湖水瞬間沸騰。
    蘇利法卻是要生生煮死軍團！
    黃懷玉驟然明白自己為何感到被提豐的氣息所包圍。
    因為泰坦的身軀是如此巨大——或二十裏，或三十裏——所有參戰者，此時全都正懸在他身上。
    在五峰合握、業火蒸幹掌心湖之前，軍團發動王車易位，讓僅剩下的四位神軍之一替死。
    至此，剩餘的三位神軍都擁有了能級四初階之素質。
    但麵對蘇利法，他們依然不值一提。
    無數巨大氣泡從數十平方公裏的深海中湧出，冷熱空氣的對流掀起了超級台風。
    黃懷玉懸浮半空，看著腳下，竟生出了“鍋中水沸，我為食材”的感覺。
    “軍團，你的王車易位距離不過區區幾裏地。”
    蘇利法的聲音動搖著世界。
    飽經摧殘、被毀去大半的巨人望台火山終於全麵崩塌。
    然後，人們見到火山島整個傾斜抬起。
    數千萬噸山石滑落，露出了隻剩根部的火山口。
    黃懷玉注視著這一切，禁不住目眩神搖。
    那火山口中，金色熔岩滾動不息，最後竟凝聚為輝煌獨眸！
    “你們，你們看見了嗎？”
    島嶼浮出水麵，蘇利法的聲音更加雄渾清晰、攝人心魄。
    “碌碌浮世，於今日今時，因我而偉大！”
    他歇斯底裏般地吼叫道。
    巨人望台島儼然被泰坦掠奪，成為其身外化身的頭部。
    一口業火吐息自蘇利法口中噴出，化作數公裏長的空中火河，先後吹死了三位神軍之二。
    生死關頭，斯文托維特的神通氣息於斯暴漲。
    攔在軍團身前的最後一位神軍點燃狂熱之血，其半秒鍾內的巔峰戰力居然跨越兩小階，抵達能級四高階。
    五百個毫秒內，數百拳連綿轟出，其拳勁摧枯拉朽、層層疊加，終於將火河擊爆倒卷。
    借著最後三位神軍拖延的時間，軍團已騎著白馬，在空中狂奔出數公裏。
    蘇利法沒有追殺他，甚至反過來製止了想要下殺手的九十一道新生龍發。
    他隻是靜靜看著軍團的背影。
    對他來說，殺一人容易。
    欣賞一位頂級超凡者、一國之支柱狼狽逃跑、苟且偷生的機會著實不多。
    況且今日之戰，或許便會是戰爭級超凡者對決的絕唱。
    “我聞到了你們的恐懼。”
    目送軍團遠去，蘇利法轉回視線，望著剩下的四位對手。
    以及傲立海麵，不願退縮的李百辟。
    “旅者，你現在懂得命運給你的答案了嗎？”
    他半坐起身子，五公裏高的身軀遮天蔽日，手臂一抬就揮散了眉間的積雨雲。
    “蔚藍至強，不足我一炬；”
    “北國支柱，不敢與我對視；”
    “提豐在我麵前，也隻能作敗犬吠叫！”
    “所以，你們又如何？”
    蘇利法垂首俯視，一隻熔岩獨眼盯得四人惡寒不止。
    啪嚓。
    百公裏外，雷柏顫抖的手指再一次捏斷了筆。
    他牙關咬緊，頜線繃得像鐵。
    “首長，如您所見，目標的體型已經膨脹到十公裏級。”
    雷柏開口說道。
    “蔚藍x局的邪眼已經確認戰死，北烏安全局首席軍團剛剛正在朝其本艦撤離。”
    “我個人判斷，所有百萬噸當量以下的武器已經對蘇利法失去作用。”
    局勢發展至今，他已經失去了指揮權。
    艦隊，或者說東華與蔚藍目前的實時指揮權，已經被萬裏之外的委員會接管。
    “首長，我申請使用絕境4。”
    雷柏決絕說道。
    “我們所擁有的的武器中，唯有絕境4產生的核火球能達到十公裏級，或可以一擊致命！”
    所謂“絕境4”是東華保有的最大氫彈，其當量足有七千萬噸tnt。
    這也是人類最後、最強的殺手鐧，足以撼動大陸板塊的恐怖武器。
    但雷柏依然不自覺地在判斷前加了個“或”字。
    此時的艦隊指揮室，已經不需要光學遙感了。
    透過舷窗，雷柏能用肉眼觀看到百公裏外蘇利法的龐然身軀。
    如山似嶽，堪稱造化。
    多少年來，雷少將一直對火力論有絕對的信仰——他認為超凡隻會是人類文明的點綴，絕境4能夠殺死任何活物。
    但哪怕巨艦大炮最執著的信仰者也必須承認，絕境4無法殺死山脈、殺死大海。
    至於遠處的巨神究竟是什麽，雷柏已然分不清了。
    片刻沉默後，屏幕中的老者終於有了回應。
    “雷將軍，委員會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
    隨後，通訊器另一頭傳出命令下達的聲音。
    “通知狼煙導彈基地，立刻為絕境4加注燃料。”
    “動作要快！”
    燃料加注需要半小時，這已經是東華技術進步的結果。
    通訊暫時斷開。
    雷柏倒退數步，跌落在靠背椅中，怔怔注視著天外巨神徒手蕩開雲層。
    那大氣回卷產生的雷鳴遙遙傳來，仿佛抽走了他的所有力量。
    東華當然有采用固體燃料的二十四小時戰備核武器。
    不過那些都是中小型當量。
    絕境4是戰略威懾武器，在設計之初，就不被認為會有“要突然來一發”的使用場景。
    但在今日，人類終於遇到了意外。
    這意外名叫蘇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