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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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一樣的顏色在烏有鄉中彌漫開來。
    陽光、行雲、海浪……
    一切移動的東西被這種冰色吞沒,就會陷入絕對的靜止。
    無法以快慢衡量的一瞬之後,大帝被框列,天柱也沉默。
    烏有鄉中,唯有世界之基點——仰倒在巨人手掌的蘇利法——還能抵擋這冰色。
    黃懷玉的意識體注視著死寂世界。
    水麵逐漸發黑。
    驕陽的金色變得濃鬱,色彩越來越接近業火。
    金扶搖被逼到了絕地。
    “罷了……”
    他聽到夫子歎息道,朝大海啐了一口。
    然後,阿斯塔羅斯的氣息再度拔高。
    連續“回憶殺”失敗,金扶搖被迫進入二階超負荷穩定局麵。
    烏有鄉再度陷入絕對靜止。
    但黃懷玉卻泛起枷鎖微鬆的舒暢感。
    “繼續回溯,兩次不行,我們就再殺他百次千次!”
    他聽到了厚重的聲音。
    這聲音來自史安國。
    黃懷玉立刻意識到,壓製蘇利法已完全耗盡了金扶搖的能力。
    以至於她無法再徹底隔離其餘幾位超凡。
    “史局長,我能做的不多了。”
    金扶搖幹枯碎散的回應聲響起。
    “將一切都奉給卡西烏斯,我或許能夠將記憶再回溯一年多……”
    “那我們可以趕上蘇利法與混沌卡俄斯的約戰!”
    大帝鏗鏘道。
    “但即便如此,意義恐怕也不大了。”
    金扶搖歎道。
    “烏有鄉的心殺,歸根到底是真實化目標的自我毀滅。”
    “從3521年再往前,正是蘇利法摧枯拉朽、無往不利的時候,我可以利用的負麵情緒會更少。”
    “能戰者隻有四人,投放次數越多,與‘現實’落差越大,會對蘇利法造成越大的刺激。”
    “而且……”
    她沒有續完而且二字後的話。
    但黃懷玉能夠猜到。
    兩次破綻不大的擊殺既然無法“說服”蘇利法,那麽第三次概率隻會更小。
    烏有鄉中安靜下來。
    即便是舊日,也壓不住心頭無力感。
    “我可以再拖延,絕境4需要多少時間?”
    夫子打破沉默,問道。
    史安國正要回答,卻被第五個聲音打斷。
    “如果使用別人的記憶幫助定位呢?”
    這個聲音黃懷玉極為熟悉。
    “比如我的?”
    卻是李百辟。
    原來自烏有鄉展開後,身處影響範圍內的李百辟也被攝入,但由於實力太弱,一直被金扶搖完全壓製。
    大家都忘了他。
    能級四圍剿能級五的作戰,一位毀滅級壓根沒有意義。
    “我與他有共同的記憶。”
    李百辟一字一句道。
    “蘇利法心靈破綻最大的時候,隻能是那一次……”
    “執拗到自我信仰的登神者,也有心靈破綻嗎?”
    史安國問道。
    “是的,哪怕是極惡之人,也會愧疚。”
    李百辟的望著巨人手掌上的銀發瀕死者,聲音冷硬如鐵。
    “否則他早該殺死我,殺死我這個弟弟。”
    這是黃懷玉第一次聽到他話語中的情緒如此激烈。
    “夫子,不需要您費力回溯,我會把我的記憶向您敞開……”
    “至於我所不詳的部分,他自然會為您補全。”
    ······
    二十八年前。
    3497年的晚春。
    南烏盟亞得裏亞海濱,賞金獵人協會位於加略市的總部公館。
    銀色的新款跑車在大門口停下,上頭下來一位穿著高腰闊腿褲的年輕人。
    他對門口的衛士們點頭致意,如柳枝在風中搖擺,身上套著的白襯衫隻係了三個扣子,露出大片細膩的胸口肌膚。
    “二少爺。”
    恭敬的問候聲被隨意拋在腦後。
    李百辟手指旋轉著跑車鑰匙,大步走入公館。
    沿著圓形樓梯拾級而上,鈴聲在腰間響起。
    “喂,是我。”
    李百辟將大哥大貼到耳邊。
    “不是,這點小事你們也用得著來回催我?”
    他纖細的眉毛曲起。
    “我最近確實手頭緊張,但也就這幾天的事。”
    “放心,就算我跑了,我哥還能跑嗎?”
    走上二樓,李百辟將大哥大掛回腰間。
    被掛了太多帳的那家夜店被他用兄長的名字輕易搪塞回去。
    父親李牧野是賞金獵人協會的創始人。
    兄長蘇利法·李是李牧野的養子,亦是幫父親打下半壁江山的左膀右臂。
    唯有李百辟自甘墮落,聲色犬馬。
    並對此甘之若飴。
    走廊盡頭,李百辟用故作威嚴的目光逼開了兩位想要阻攔的哨衛,推門走入套間。
    房門砰得關閉在身後。
    濃鬱的煙味撞了他滿臉——太昊名煙“百花青帝”,老爹一天能抽掉兩包。
    李百辟厭惡地揮了揮手,抄起水壺,在茶幾裝滿煙蒂的煙灰缸裏注了一層水。
    套間的外室是寬闊的會客室,裏間是會長的辦公書房。
    傍晚的昏黃陽光自窗外斜入,將細紋木地板兩分。
    若有若無的吵鬧聲穿過木門。
    李百辟在沙發上坐下,將雙腿放鬆地架上茶幾。
    他確信隔壁的老爹與兄長知曉自己的到來。
    很快,他們會放下手頭的事,先出來擺平自己“嗷嗷待哺”的兒子弟弟)。
    啪,啪……
    窗戶正互相磕碰。
    李百辟餘光瞥見大風搖晃著莊園裏的碧樹。
    柵欄邊的新花邊謝邊開。
    鑲著金邊的黑雲遊蕩過天穹。
    年輕人枕著雙手,記掛著約在酒吧的火辣姑娘,渾不在乎雨和夜誰會先來。
    這樣的晚春,彼時他年年得見,不覺稀奇。
    “上次執行會我說過的話,你不記得了麽?”
    一門之隔,一身正裝的李牧野低沉質問。
    他身材高大,年紀剛過五十,正處在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候。
    問題沒有得到回答。
    蘇利法·李低垂著頭,用掃把將玻璃杯碎片掃入簸箕。
    他三十出頭,一頭銀發紮著馬尾,身高比養父矮了一頭,身材卻強壯有力,肌肉將襯衫撐起。
    “為什麽不說話?你挪用了整整一千五百萬!”
    李牧野繞過書桌,站到兒子麵前。
    “父親,我沒有挪用,整個資金流轉都符合規矩。”
    蘇利法將最後一枚細小玻璃碎片從地毯中掃出,抬頭認真回道。
    父親知道長子沒有撒謊。
    整個資金撥劃都符合流程,有著所有需要簽名之人的名字。
    這正是他怒火中燒的原因之一。
    “錢花在哪兒了?”
    李牧野問道。
    “就是上次提的事。”
    蘇利法將碎玻璃倒入茶幾邊的垃圾桶,把掃把放回牆角立櫃。
    “執行小隊的第一批人員招募齊了,都是孤兒。”
    “其中有一人天賦很好,與魔龍拉冬有頂級的相性。”
    他緩緩敘述道,看到陰雲雷電同時在天邊與父親眉間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