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統這邊固然暫時還沒鬧出什麽大的亂子，但是近乎所有人的心都被楊主任叛國一事牽動，人心浮動。

    徐多藝一係的人有不少都在為自己而擔憂，有個叛徒長官，他們日後的前途可以說是十分暗淡。

    非徐多藝一係的人則想著他們的大佬能否趁此時機取而代之，為他們謀出個光明的前程來。

    這大多是底下人的想法，中統的頭頭們還是較為清醒的。

    徐多藝之所以在中統中如日中天，除了他本身出色的能力之外，更因為他是楚材的鐵杆心腹，鐵哥們！

    中統之事，最終都要這位楚大老板拍板。

    故而，他們在下麵爭的頭破血流也沒用，關鍵還是得去討楚材的歡心。

    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人頭鐵地直接去給楚材獻媚。

    用腳指頭想也能知道，剛剛損失了一員大將，失去了一位朋友的楚材此時的心情是多麽的糟糕。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楚大老板此時的心情好得不得了，甚至還特意關注著他們的行動，想要趁機清理一批別有用心之輩。

    在中統上下這種氣氛之中，剛剛被調回中統總部的王佳芝與藍胭脂亦是愁眉不展。

    “楊主任怎麽可能叛變呢？我不信！”王佳芝道。

    “我也不相信。”藍胭脂點點頭，讚同道。

    在她的印象中，徐多藝一直是智珠在握，每一步都是謀劃得當的，怎麽可能會被敵人抓住呢。

    “你看楊主任笑的多僵硬，一看就是被小鬼子做了手腳的。”王佳芝拿過報紙，鋪在藍胭脂麵前。

    “我覺得楊主任說不定根本沒有被捕。”藍胭脂端詳了照片良久，終於說出了她的想法。

    “你繼續。”王佳芝十分好奇地想聽聽藍胭脂的高見。

    “你想想，楊主任這次回到滬上是為了什麽？”藍胭脂問。

    “刺殺易先生？”王佳芝不確定地說道，在藍胭脂的提醒下，她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麽。

    “如果隻有這一項任務，楊主任何必親臨滬上，他直接讓人把行動計劃傳遞給我們就是了。”藍胭脂露出一抹微笑，她愈發覺得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

    “有道理。”王佳芝輕點臻首，“我想楊主任必然在醞釀一個更大的計劃，但是這個計劃會是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藍胭脂攤開雙手。

    聽到這話，王佳芝丟給藍胭脂一個白眼，還以為藍胭脂能比她聰明多少呢，就這？

    “不管怎麽說，肯定是比刺殺易先生重要百倍的行動。”藍胭脂找補道。

    “這還用你說，若是沒這麽重要，楊主任能夠親身犯險、以身飼虎嗎？”王佳芝不滿道。

    “你說，會不會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楊主任。”藍胭脂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除非世上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楊主任可沒有雙胞胎兄弟啊。”王佳芝並不看好這種可能。

    “說的也是。”藍胭脂對此實則也沒有什麽信心，隻不過是突如其來的靈感罷了。

    思慮片刻，藍胭脂又道：“不過這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少賣點關子會死啊。”王佳芝無奈罵道。

    “我們都想不通的事情，日本人肯定也想不通。那麽，無論楊主任有什麽計劃，恐怕都能順利施行。”藍胭脂笑道。

    “算你聰明啦。”王佳芝用蔥白般的手指點點藍胭脂白皙的小腦袋，沒好氣地說道。

    “敵我一場大戰在所難免，此戰的成敗將是最好的證明，想必一切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藍胭脂低聲道。

    對徐多藝充滿信心的人不在少數，中統這邊有藍胭脂、王佳芝這些他培養出來的特工，八路軍那邊也有林娥與立青。

    相比提前知曉計劃一鱗半爪的林娥，立青對徐多藝的力挺倒是顯得有些出人意料。

    “我不相信立仁會叛變！我不相信！”立青梗著脖子大吼道，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看上去有些駭人。

    立青對麵的瞿霞卻絲毫不懼，她隻冷冷道：“但這是事實。”

    瞿霞冰寒的聲音宛如一盆冷水對著立青兜頭澆下，讓他冷靜了不少。

    立青的聲音瞬間小了下來：“咱們平心而論，立仁對日的情報工作做得不錯吧？對付小鬼子上，立仁向來是一點也不含糊的吧？”

    麵對這兩個問題，瞿霞隻能沉默，饒是她心中對徐多藝帶有極大的偏見，但是她也無法否認徐多藝在抗日上所做出的貢獻。

    “遠的不說，他可是剛剛組織刺殺了大漢奸丁屠夫，他是不可能叛變的。”立青道。

    “說不定他已取而代之。”瞿霞冷哼道，“可不是所有人在被俘之後，都能用生命去維護他的理想主義的。”

    聽到這話，立青本想繼續反駁，但嘴巴張開動了動，卻始終未能發出聲音，因為他明白瞿霞的意思，知道她話裏暗指的是為理想獻身、寧死不屈的瞿恩。

    ‘立仁，你到底在搞什麽呀？’立青心中哀歎，雖說哥倆在不同的陣營，但終歸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另一邊，林娥正抱著孩子遠眺東南。

    “媽媽，你在看什麽呢？”小家夥奶聲奶氣地問道。

    “我在看你爸爸。”林娥低下頭溫柔一笑。

    “爸爸？”小家夥歪著腦袋，肉嘟嘟的小臉上露出一絲不解。

    為了不讓有心人探究孩子父親的身份，組織上安排了一個姓林的同誌與林娥假結婚，之後便被派到前線去了。

    故而小家夥既沒有見過親身父親徐多藝，也沒有見過這位名義上的父親。

    “你爸爸正在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林娥微笑著說道，無人能夠傾訴的她，隻能把一些話講給自己的孩子聽，哪怕小家夥根本什麽也聽不懂。

    果然，小家夥一臉茫然，隻是問道：“那爸爸什麽時候回來呀？”

    “他會回來的，不會太久了。”林娥摸摸小家夥的腦袋，無比堅定地說道。

    遠在滬上的徐多藝此時又在擦拭瞿恩的那枚袖扣，他知道老葫蘆舍身成仁就在近日。

    收起袖扣之後，徐多藝忍不住又看了桌上的報紙一眼，心中五味雜陳。

    “主任莫要多慮，以一人之性命，換取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無論怎麽看，都是值得的。”林桃站在徐多藝身旁柔聲道。

    徐多藝點點頭，現在可不是後世的和平環境，可供人們激烈的討論“該不該殺一人而救百人”的哲學問題，他心中也從未有過這種想法。

    以一個必死逃兵的性命，換取一個戰區，甚至數個戰區的大捷，想必換作任何人都會如此選擇！

    不過比起老葫蘆獻出生命，徐多藝此時受千夫所指便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更何況，此時他雖被萬人唾罵，彼日計劃成功，他便受萬眾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