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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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興善寺,

    蓮花池旁。

    李承乾在寶殿內祈福過後,與寺廟主持漫步於青石台階。

    眾多隨從和寺廟弟子則跟隨其後,隻是,他們表情皆有些怪異。

    因為,太子殿下正和住持辯論。

    關於人生八苦。

    “懸苦大師,自從聽聞佛家提出的人生八苦,孤驚為天人,感受良多啊。”

    “哦?敢問殿下有何感悟。”懸苦大師很是捧場。

    “那可真是太多了。”

    李承乾感歎了一句,帶著一絲後怕,道:“就說第一苦,生苦。這苦瓜孤倒是有幸嚐過一次,煮熟的都苦的受不了,生的,實在是難以想象。”

    “咳咳,殿下且慢。”

    懸苦大師輕咳一聲,接過了李承乾的話,表情有些不自然道:“殿下,這生苦指的是這人一出生,來到世上,6斤8斤的孩子從狹窄的生門而出,骨骼頭顱都被擠壓,非常的痛苦。”

    “還有,敢問殿下這苦瓜為何物?”

    咦唐朝沒有苦瓜嗎?

    李承乾心思轉動間,神色不顯尷尬,隨意道:“苦瓜啊,那是靺鞨的一種吃食,去歲李相公巡視十道,在河北道邊境順勢滅了個小部落發現的。”

    李相公就是李靖,貞觀九年擔任兵部尚書一職,位同宰相。

    穿越而來的李承乾雖然還沒見過李靖,但不妨礙他表達對曆史名人的敬仰。

    出趟遠門,帶點特產回來,這很合理。

    反正也不會真有人跑去求證。

    懸苦大師雖是方外之人,但像這種朝堂巨佬自然也是知曉,點點頭表示了解。

    這時,空氣中又傳來李承乾有些不服氣的聲音:

    “懸苦大師,那咱說第二苦,檳苦。”

    “這檳榔長安城裏就有賣的,吃過的人都說苦,這總該沒問題了吧?”

    李承乾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偏偏臉上還裝作一副堅定不移的模樣。

    懸苦大師顴肌逐漸抖動,道:“殿下,是病苦,不是檳苦。病苦的意思是人從出生,便於疾病相伴,是為苦也。”

    此時懸苦大師有些懷疑太子殿下是不是故意來搞事的,但看其神色不似作假,仿佛就像真以為八苦是那樣,頓時有些茫然。

    什麽時候,八苦都成了吃食了?

    “哦是這樣嗎?”

    李承乾神色狐疑,嘴裏卻不容反駁道:“那第三苦腦苦,一定是豬腦。這個肯定是了,你不要想在騙孤,吃別的腦袋都是犯法的。”

    “殿殿下。”

    懸苦大師深吸口氣,盡量讓自己顯得和藹:“殿下,時辰不早了。”

    大師有幸品嚐到了昨夜李承乾的感受,隻想結束對話。

    “嗯?懸苦大師這是何意?”

    李承乾皺著眉頭:“難道咱們這樣行而論道不好嗎?再說八苦才論了三苦,還有五苦在後,豈有厚此薄彼之理。”

    厚此薄彼?

    這個詞是這麽用的?

    再說八苦你都毀了三苦了,還準備一網打盡?

    懸苦大師怒了。

    佛門聖地,怎容如此解讀佛理。

    這是大不敬,這是對佛祖的蔑視,對佛法的侮辱。

    哪怕你是太子,是大唐第一繼承人,是未來的皇帝,也絕不容忍。

    “殿下。”懸苦大師重重的道了句。

    抬起頭來滿臉嚴肅,道:“不知是何人誤導殿下至此,簡直罪大惡極,貧僧懇請殿下千萬不要再聽從他的蠱惑,若有問題,殿下大可來大興善寺求佛。”

    “噢,竟是有人欺騙於孤。”

    李承乾青澀的臉上有著三分恍然,三分憤怒。

    把一個受到欺騙的形象演繹的淋漓盡致。

    另外四分,則是若隱若現的不滿。

    懸苦大師看著都感覺揪心。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被人如此惡意欺騙。

    更可恨的還是那惡賊竟然冒充僧人去欺騙,這要是讓太子惡了佛教怎麽辦?

    騙了太子也就罷了,畢竟太子現在還小,掌權的時間還早。

    如果欺騙到了陛下頭上,那佛教可就要遭重了。

    懸苦大師眉頭緊皺,決定送走太子後立馬組織寺裏開會,必須要把這種情況扼殺在萌芽之中。

    隻是注意到殿下不滿的眼神時,懸苦大師徒然一驚。

    草率了

    太子雖小,也不容忽視。

    懸苦大師收起天色已晚的表情,徐徐開口:“殿下,不如由貧僧為講解真正的佛理?”

    “大師,今日天色已晚。”

    李承乾雙眼裏布滿憤怒,“孤就不打擾大師時間了。”

    “阿彌陀佛。”懸苦大師呼吸一滯,苦笑著道了句佛號。

    “大師,這件事你們責任重大,長安城裏多少打著大興善寺旗號的僧人,而且現在居然都欺騙到孤的頭上來了,可想他們有多麽猖獗。此事,你們必須盡快出手,打掉渾水摸魚之人,維護寺廟聲譽。”李承乾保持著滿腔怒火,順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是自然。”懸苦大師應答。

    “嗯,孤十分相信你們大興善寺的能力。”

    李承乾點點頭,隨後話鋒一轉:“不過,此事極為惡劣,我希望大興善寺能盡快處理。剛好,我這回宮也奏報此事,調查整個長安的僧人,驗證度牒。”

    太子殿下為了寺廟聲譽著想,懸苦大師自然無不應允。

    隨後,一路將太子送出寺外。

    李承乾在最後還留了個心眼,說自己回宮也奏報,但並未說明是回宮後立即奏報還是怎樣。

    不過按照現在朝廷的威震懾力來看,這些僧人必然不敢散漫對待。

    而隻要大興善寺傳出消息,自己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了。

    回東宮的路上。

    李承乾持續保持演技輸出,導致一行人氣氛沉悶無比。

    眾多隨從侍衛皆默不作聲,安安靜靜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但要論最恐懼的,還是太子的貼身太監小安子。

    什麽叫貼身?

    那是太子吃飯自己候著,太子睡覺自己守著,太子會客自己侍奉,太子薨則自己陪葬。

    寸步不離,生死與共,是為貼身。

    若論對太子的了解,小安子覺得自己稱第二,那是真沒人敢稱第一。

    但是今天,他突然發現自己看不懂了。

    殿下研究佛理,被惡僧欺騙?

    見鬼哦,東宮裏有個屁的僧人。

    唯一那個

    嗯?

    小安子瞳孔地震。

    稱心!

    以前殿下時刻都要念叨著稱心,每日午後或傍晚必然會見上一麵,是說為何這幾日總感覺怪怪的,原來殿下壓根沒怎麽念叨。

    不,應該說是一次也沒念過。

    甚至昨晚稱心主動求見後,殿下言語間頗為疏遠。

    戳破這層膜,小安子覺察出了味道。

    殿下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