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考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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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大考伊始
楊彥全沒想到成了美事,反倒弄出個烈婦,這夏慈掌心思是真難猜。
馬走日,炮翻山。騎也不是,不騎也遭罵,不過各種馳騁卻也讓人回味無窮,若有下次,楊某人雖知錯,但還敢。
卻說那胡鵬,本是襄陽府樊城人氏,家中曾是朱門顯貴,曾祖與祖父都是進士出身,曾祖官至江陵府通判,祖父當過一屆桂陽軍知軍事,其父也蒙蔭了個當陽縣尉。
胡鵬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養成了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的性格。
年十三,胡鵬夥同府中下人打傷致殘同鄉,押入縣衙時還高呼我家翁翁是知軍,哪個敢動我!而後其父疏通關係將胡鵬營救出獄,這更加助長了胡鵬的氣焰。
天道有輪回,淳佑改製後胡鵬祖父因為年齡超上限被強製致仕,鬱鬱病逝於家中;其父因貪贓枉法而下獄,沒扛過獄中酷刑,落得個草席裹屍的下場。
樹倒猢猻散,胡府下人們為爭搶家中財物鬧出了人命,官府介入後查來查去沒查出一個因果,反倒是胡府家財被騰挪一空,樊城胡氏一夜之間沒落。
由於胡鵬自身好吃懶做,不事耕種。幾個小妾相繼離他而去,妻子也被娘家接了回去,四個兒子在兩年內相繼餓死病故。
胡鵬淪為鄉間潑皮,經常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本以為這輩子沒了起色,但胡柏誌家中發生變故讓胡鵬看到了希望。
胡鵬借錢收拾了一身行頭,化作落魄讀書人模樣找到了胡宅,以借居的名義殷勤照顧胡柏誌夫妻飲食起居,做事細致到位,情緒價值拉滿。
胡柏誌其實也早就知道胡鵬的事,但偌大的府宅隻有兩個胡姓人,胡柏誌年邁不堪,又有什麽辦法呢。
胡柏誌給胡鵬指著一條明路,胡鵬如願以償的當上了公人。
四十有三,人生過了大半,胡鵬再一次嚐到了人上人的感覺,依托胡柏誌的餘威,墟市司的同僚對胡鵬很是客氣;想要辦事的商人更是將胡鵬吹捧上天,美色金銀一擁而來,胡鵬漸漸的也暴露了最初的本性。
一日,胡鵬應商人相邀前去飲樂,在席間認識了一人。
此人名曰付星,是新來墟市的香料商人,在臨街租了一間商鋪,招收了幾個夥計,做的是正經買賣。
付星對胡鵬很是客氣,吹捧之言不絕於耳,出手也很大方,甚至將一房小妾送給了胡鵬。
一來二去,二人相交熟絡,大有引為知己之意,當然付星還是會求胡鵬辦事,但都是些不麻煩的小事,胡鵬也樂意出手相助,體現自己的價值,拔高自己的門麵。
此日,付星找到了胡鵬,說要借五十兩銀子周轉一下,事成之後另贈十兩給胡鵬作為報酬。
五十兩不是小數目,胡鵬剛當上公人沒幾天,司中分紅也隻拿了一次,家底連十兩都湊不出來,但胡鵬好麵子,沒有當場拒絕,說是要回去考慮一下再給答複。
胡鵬返家後看著嬌媚的小妾,望著新租的院落,咬牙下了決定,去胡柏誌家偷五十兩來應急,反正這老頭一無所有,隻剩下錢了。
胡鵬把五十兩紋銀交到付星手上,千叮嚀萬囑咐讓其盡早了事。
不到三日,付星再次找到胡鵬,將六十兩銀子擺在了桌麵上,胡鵬頓時大喜,便言以後有事盡管說話。
半月,付星又開口,這次的需一百兩,給胡鵬返銀二十兩。
一百兩是頂天的數字,胡鵬一年到頭也分不了一百兩銀子,這次胡鵬更加猶豫了,一夜未眠,次日天未亮便去了胡宅。
付星終究還是得了一百兩,胡鵬這一次交錢的時候手都在抖,讓付星一定要萬分小心,千萬不敢出了閃失。
付星坦然答應,五日不到,胡鵬從付星手中接過了一小箱銀子,一百二十兩足斤足稱。
胡鵬不禁生了好奇,到底是什麽生意會有如此暴利,難不成這香料裏麵加了金粉,要賣天價?
付星麵對胡鵬的追問隻笑搖頭,神秘感拉滿,讓胡鵬欲罷不能。
之後,付星差不多十天就會從胡鵬手中倒一次銀子,數目金額在一百兩到一百五十兩之間,每次附贈二十兩左右,出手豪爽,從不拖泥帶水。
一個多時間,胡鵬差不多從付星處得了近百兩銀子的巨款,這筆錢讓胡鵬有些飄飄然。
買了住宅,置了田畝,胡鵬去胡柏誌家中的次數也不再頻繁,頂多兩三天去問一聲安。
這讓胡柏誌都有些驚奇,難不成胡鵬這廝長了骨氣?
胡鵬家中翻天覆地的變化自然瞞不過墟市司同僚,同僚們也紛紛打聽胡鵬來錢的路子。
胡鵬當然不願意說,一直獨享此事帶來的利惠。
時至三月中旬,付星請胡鵬在春意樓飲宴,這次一開口要一千兩銀子,返利一百兩。
胡鵬一時間被驚的語塞,這已經不是相互信任鋌而走險的事了,而是超出了胡鵬的能力上限,就算胡鵬有心答應,也湊不齊這麽多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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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鵬一咬牙說自己能拿出二百兩銀子,付星搖頭歎息,隻說自己再另想別的辦法。
胡鵬瞬間急了,眼看到手的鴨子要飛走,隨即說能否找其他人同湊銀子。
付星便言:自己隻認胡兄,隻要胡兄拿出錢來,其餘的自己一概不過問。
胡鵬隻得去尋同僚商量借錢之事,同僚一聽皆道付星不可信,世上沒有如此暴利的生意,讓胡鵬盡早抽身,以免深陷泥潭。
胡鵬當然聽不慣這些,他和付星的關係已經算是至愛親朋,豈容他人挑撥離間。
於是胡鵬以自己的名義向同僚借錢,風險由自己承擔,事成之後每一百兩分同僚五兩銀子以資酬謝。
同僚幾人思慮再三後決定將銀子借給胡鵬,反正胡鵬人跑不了,更何況他背後還有胡柏誌呢。
結果胡鵬又一次得意了,付星如約還了銀子,胡鵬淨落七十兩,幾位同僚共分三十兩。
真金白銀到了手,同僚們的質疑也逐漸消散,紛紛讓胡鵬引見付星……
五月中旬,王惲來了,公吏大考開始。
楊彥全這次準備的很充足,翻看了很多時政要聞,又日日練習筆跡,力求個優良。
至於夏石那邊三個月都沒動靜了,夏石似乎忘了楊彥全這個人。
說實話楊彥全有些後悔了,夏石這條線要是斷了,楊彥全會被立即打回原形。但上門認錯搖尾乞憐,以夏石的脾性隻會自討沒趣,甚至適得其反。
不過有幸的是夏石這種冷處理的方式,沒有一棒子敲死至少說明楊彥全還有機會,如何抓住機會卻讓楊彥全很苦惱,
難不成要直接闖門推房,再一次壓在桌上騎馬?別說,還真別說,這種成功的可能性不小。
楊彥全一路上胡思亂想已經到府衙門前,小吏指引楊彥全去了庭院。此時院中已站了幾十人,全是州府的重要佐吏。
“當!”
銅鑼敲響,全場肅靜,陸之逸立於高台之上,俯視眾人。
“銓考從今日開始,連考三天,凡到場公吏不得交頭接耳、相互傳卷、攜帶抄本、徇私舞弊……,一經發現立即逐出考場,筆試記為丁末等。”
“此次監考者是鄧州王簽判一行,爾等不可辱了光化公吏的名聲,若有違規犯矩,王簽判饒得了你,本官饒不了你!”
“此次考試吃食飲湯由州府負責,定點供給,考試期間不可隨意走動,一經發現立即取消考試資格……”
陸之逸洋洋灑灑的講了半個多時辰,直到巳時末才放諸公吏進了考場。
光化州不屬於大府之列,沒有單獨的銓試院,考場是由孔目院臨時改善的,就如科舉解試一般用的也是孔目院。
院門一關,就是三天。
公吏銓試不考詩詞歌賦和經義,也很少談及治國論策,大多數是細則政務的分析、鄰裏案件的裁定、政令去偽存真的判斷等實際工作能力的體現。
故而很少有華麗出彩的文章,全是紮實的基本功,當然一手好字是很有必要的。
一日匆匆,卷子收繳齊全後,州府放飯,餐食標準大鍋飯,一碗片兒湯而已。
楊彥全未及動筷,隔間外走來一吏,手中提著兩個食盒。
“蘇押司,貴府娘子送來食盒。”
“多謝。”
有家人的好處這就體現出來。楊彥全聞見肉食香氣,頓時覺得片兒湯不香了,怎麽看都是清湯寡水。
小吏又停在楊彥全麵前:“楊押司,您的食盒,盒下有一薄毯,可禦夜間涼風。”
“我的?好……放下吧。”
楊彥全一看食盒上刻繪的圖案瞬時心中一喜:這娘們口是心非啊。
盒中是一碗羊肉米粉,兩張麵餅,一碟薑豉,一盤果脯。餅可浸入羊湯中,吸滿湯汁配上熬製凝凍的薑豉可謂一絕……
是夜,州府大堂,何、陸二人設宴招待王惲。
“王簽判,請滿飲此杯。”
何、陸二人對王惲一眾十分熱情,其中包含的意思也很明確,希望王惲高抬貴手,多判幾個優良,不要把場麵弄得太難看,不然最後留下的爛攤子還得何、陸二人自己收拾。
“星衢兄,文仙兄,今日不宜多飲,王某待會兒還要批閱卷子呢。”王惲剛正不阿,才不管二人的彎彎繞,一切筆下見真章。
“王簽判勤勉是鄧州之福,陸某初為簽判,需向王簽判好生學習才是。”
陸之逸刻意提了鄧州,原因很簡單:公吏銓試之事一般由各州簽判負責,王惲你能來光化,我陸之逸自然也能去鄧州。有道是百因必有果,今日你攪的光化不得安寧,那來日也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嗬!”
王惲真性情,如此場合哼笑出麵,引得陸之逸一瞬怒目陰沉。
“文仙兄是哪年進士?”
“淳佑六年又如何?”恩科出身是陸之逸一生的痛點,在科榜進士麵前永遠低人一等。
“如果王某沒記錯的話,丙午榜是恩科北榜,是官家為北地士子而設,以錄取北地士子為主,是又不是?”王惲平靜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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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仲謀,你何故如此羞辱於我?”
“王某未曾想過折羞文仙兄,隻想告訴文仙兄一件事,淳佑六年王某也去了臨安,入了考場,交了白卷。
而後王某在臨安訪師,苦學一載,淳佑七年中了榜眼。文仙兄可知王某為什麽這麽做?”王惲繼續平靜直視陸之逸。
“無非為了標新立異,彰顯自身才學罷了。”陸之逸不屑答。
何浩承一言不發,看著王惲奚落陸之逸,心中還有些暗爽,因為何浩承也是科榜進士,哪怕是倒數幾名也是正榜簪花郎,心中自然也瞧不起恩科。
“文仙兄錯了,靖康之恥,衣冠南渡,文宗南遷,北國淪為蠻夷之地,學術凋敗,人才不濟。凡有誌向學之士無不神往南國,無不憧憬南學,王某也不例外。
王師北定中原後,官家特設恩科穩固北方士子之心,對北方士林多有優待,以至於科舉水平下降,不乏濫竽充數之輩。
王某見此況心中悲涼不已,但又有不甘,不願北地學子低南方士人一等,所以王某發憤圖強,立誓要高中科榜,追趕南學風骨,聖人教誨。
於今日而言,王某卻是蟾宮折了桂,見識了南人的清詞雅調,但不見出淤泥而不染,為萬民立命的風骨。
王某試問一句南人有何不同?也不過是蠅營狗苟,一丘之貉罷了。那王某追趕的意義在何處?”
陸之逸招惹王惲實屬不智,王惲的狀元就是被他這麽懟沒的,麵對趙官家也敢直抒己見,讓趙官家取消對士子的優待,讓真實有學識、有德行之輩身居高位。
此舉無異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趙官家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為由改點了張淵微為狀元,讓全平章都不禁惋惜:王惲是個好兒郎,隻是脾氣差了點。
陸之逸忽然羞愧的無言以對,他比旁人更能感受這份愧疚,隻因他姓陸,是陸放翁的後人。
“何通判,陸簽判,恕王某不能久陪了,待銓試完畢,王某做東宴請二位飲樂,告辭。”
王惲撩袍起身,坦然離席,隻留何、陸二人麵麵相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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