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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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崩了
五月末,王惲查訪墟市。
王惲不等光化官吏陪同,獨身一人私訪墟市,見街麵人聲鼎沸,各家生意紅火,一派大治之象。
複行周邊街道,衛生整潔,入店詢問稅收,店家隻道比往年少,無強征之舉。
王惲心滿意足,持筆在冊錄上勾了個甲優。
正當王惲返程時,忽見幾位衙卒押著一人過街,此人戴枷上銬,後方差人還推著幾個大箱,箱重勢沉,壓的板車咯吱作響。
王惲即上前尋問:“諸位,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此人名曰付星,夥同墟市司吏詐騙司庫稅銀三萬四千餘兩,現被我等捉拿歸案。”衙卒對眼前這個不明身份的人物耐心解釋道。
“司庫稅銀不是已上繳州庫,何來如此多的存銀?”王惲還沒去墟市司查賬,但三萬多兩銀子足夠再交一次春稅,倘若衙卒所言非虛,那墟市司的貓膩可就太大了。
“那就不清楚了,某隻負責緝拿犯人,至於其他事自有州府過問。”
衙卒說罷匆匆離場,王惲滿目沉思的望著那幾個大木箱。
翌日,王惲正式巡查墟市司,陪同者有陸之逸、尤宏、常岑等人。
楊彥全領一眾公吏早早的便候在門前,楊彥全自是精神飽滿,意氣風發;而常舉文等三人神情看起來很疲憊,掩蓋不住的憂心忡忡。
楊彥全見狀本想發怒斥責,但王惲一行人已至,隻得先行應付差事。
“拜見二位簽判。”
“起來吧。”
楊彥全一抬頭,王惲瞬間感覺頭皮發麻,恍惚間眼前之人青絲變了白發。
“咳!”陸之逸輕咳提醒王惲莫要失態。
王惲這才開口尋問:“你便是墟市押司楊彥全?”
“正是小人。”
“彥則俊才,尤有相較之意,令尊可否有全姓舊識,想讓後輩兒孫勝過全氏一籌?”王惲才思機敏,瞬解名字。
“小人父母早亡,是慈幼局出身,家慈給小人起名應是讓小人學做全才俊士,隻可惜小人天資魯鈍,沒能達到家慈的期許。”楊彥全可不認識什麽全氏,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名字就是這個意思。
“我觀你年歲不大,可有弱冠?”
“已二十有一。”
“可有表字?”
“保賢。”
陸之逸沒想到王惲這不通人情的家夥竟與楊彥全當街聊起了家常:“王簽判,正事要緊。”
“好!且在前引路。”
王惲一提到正事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大步流星入門,同時王惲也注意到楊彥全的瘸腿,一絲不忍從眼中閃過。
大堂上,王惲細細翻閱賬目,楊彥全一眾屏息凝神,生怕出了紕漏。
一個多時辰後,王惲放下賬本。
“王簽判,如何?”陸之逸坐的有些犯困,想盡早了結此事。
“單從賬目上來看沒什麽問題,但昨日有人刻意向本官透露了一個消息,本官想點驗一下司院的庫銀,不知可否方便?”王惲向來公私分明,有問題誰來了也不行。
“好,楊押司去取司庫鑰匙。”陸之逸看似毫不知情地說道。
楊彥全應了一聲大步出門,常舉文三人緊隨其後,個個麵色煞白。
楊彥全路上還在思考:
點庫銀嗎?自家司庫如此充實,想來會引起王惲的猜疑,五三一一的分配方案是不敢上桌麵的。
不過秋稅在即,大不了就說是提前收稅,反正自己張貼過多交留用的告示,不怕王惲去查。隻道是不敢延誤州府差事,雖有舉措不當,但也合乎情理。
楊彥全走的速度並不快,但常舉文三人身形遠遠落在了後麵,楊彥全不耐煩道:“今日爾等是怎麽了?一個個無精打采,讓王簽判見了還以為爾等怠惰呢。”
常舉文首先繃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田、周二人也效仿之。
楊彥全頓時察覺事情不妙:“快說!到底出了什麽事?”
“押司,全是那胡鵬害的啊!”
常舉文簡短的把事情講了一遍,借銀獲利讓胡鵬以及眾公吏越陷越深,貪心也越來越大,終是被付星一波清空的家底,卷走了近六萬兩銀子。
“三萬六千多兩銀子全沒了?”楊彥全感覺腦袋在嗡嗡響,差點沒站穩:“你們知不知道,私自挪用稅銀是殺頭的重罪!胡鵬和付星都找不到嗎?”
“胡鵬跑回樊城了,付星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等實在沒辦法了,望押司救救我等。”常舉文鼻涕一把淚一把,好像是在真心悔過。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挪用了稅銀也就罷了,為何不提早告訴本押司,現在事到臨頭讓本押司怎麽幫你們?”
稅銀一事牽扯到墟市司上下六成以上的公吏,一旦事發無一人脫得了關係,連楊彥全也得落下不小的罪責,真是無妄之災呀。
“賬目上下我等已經做過手腳,又傾家蕩產湊出來三千多兩銀子,隻要押司一口咬定所餘的銀子就是三千多兩,絕對可以平安過關。”常舉文再拜道。
“嗬!爾等犯下如此彌天大錯,就想這麽輕飄飄的遮掩而過嗎?本押司為何要幫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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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彥全沒了幾萬兩銀子,雖說是公家的,但也心疼的很。必須讓這群蠢貨吃足教訓,不然他們下次還敢再犯。
“我等願三年內不要那兩分紅利,另從胡柏誌處撈回一些銀子,望押司高抬貴手。”常舉文這些年為吏攢的錢都填了這次窟窿,再逼下去他就得家破人亡了。
“唉!也罷,爾等速速去準備吧。”
楊彥全也得顧全大局,更要為自己著想,眼下這個檔口不宜把事情鬧大,不然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麵,墟市司得關門歇業,楊彥全的精心備考化作一場空。
半個時辰後,司庫內。
“王簽判,這左右算來也就三四千兩銀子,司院也需要周轉,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吧!”陸之逸真有些累了,他剛打算今天帶王惲多去幾個司院,但王惲越盤越細,讓陸之逸有些不耐煩。
陸之逸和大多數人一樣,羞愧後悔、良心發現之類的情緒都是間歇性,事後該吃吃該喝喝,日子還得過嘛,高標準嚴要求不難,難在持之以恒。
“確實能對上數目,以此推看墟市司的查訪諸項可判個甲優等。”王惲環眼眾人一眼,慢悠悠的開口。
“好,甚好。”陸之逸也覺得顏麵有光。
楊彥全則暗暗鬆了一口氣,心中想著等王惲一行人走後如何整治眾公吏:這群家夥也太沒把自己這個押司放在眼裏了,此次定細線勒脖頸,讓他們見見血!
“且慢,兩位簽判,小人有一事稟告。”尤宏上前攔路。
王惲心中冷笑,終於是坐不住了:“何事?”
“昨日州府衙門抓了一位敲詐之徒,此人攜帶幾萬兩銀子準備出關,正好讓衙卒逮了個正著。”尤宏拱手道。
“幾萬兩?此人所犯何事?”陸之逸語氣十分不悅,他本是主管州府刑獄的推官,理應第一時間收到消息,但陸之逸新官上任,許多權力還沒有交割到他手上,仍然由何派人馬把持,這是他最不痛快的一點。
“此人名叫付星,自稱是香料商人,實則做著銀錢勾兌的買賣,以重利為誘從他人手中借錢,經過幾次勾兌放還獲取他人信任,而後從他人手中騙取大量錢財,攜款而逃。”
尤宏的聲音不大,但猶如重錘砸在墟市司公吏的心上:完了,全他媽完了。
“既然已經抓住凶手,就把銀子物歸原主,你拿來此處說甚?”陸之逸斥道。
“簽判息怒,小人也想物歸原主,但原主不要啊,楊押司方才還信誓旦旦的說庫裏隻有這三千兩銀子啊!”尤宏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是說那銀子是墟市司的?”陸之逸皺眉道。
“據付星供詞而言出於墟市司庫,不過也許是胡亂攀咬,待小人回去嚴加審訊,定不會讓其誣陷好人。”尤宏嚴謹的說道。
“楊押司,可有此事?”陸之逸怒目道。
現在黃泥巴粘在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楊彥全是有口難辯:
承認那就是考核期間弄虛作假,欺瞞上差,重罪無疑。
不承認的話付星在尤宏手中,遲早會扣上更大的罪責。
“楊押司有何難言之隱嗎?還是說你想罔顧朝廷律法!”陸之逸也被架在火上,不得不問。
“哦,對了!付星還說是楊押司串通胡鵬所為,裹挾一眾公吏讓其敢怒不敢言,不知是真是假。”尤宏刻意引導道。
田玉堂聞言第一個跳了出來,伏地拜道:“兩位簽判,尤孔目所言皆為實情,是楊押司讓我等這麽做,我等有心上報,卻被楊押司堵了門路。”
周文傑緊隨其後:“楊押司一來便打壓我等,以裁吏作威脅,讓我等隻征收住稅和過稅,與商賈沆瀣一氣,作威作福。”
最後常舉文也硬著頭皮出列,眼下這個形勢不是楊彥全退場,就得自己下獄。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常舉文也隻能對不住了:“楊押司曾以五三一一製分割稅銀,五成上交,三成留府,眾公吏得兩成,但我等從始至終不敢做違法亂紀之事,這庫中的三千多兩銀子就是楊押司給我等半年來的分紅,如今全數歸還,隻求簽判網開一麵。”
有了三個錄事領頭,眾公吏嘴臉立變,開始攻訐楊彥全,大事小情無一不說,說必細致。
好消息:墟市司的公吏異常團結。
壞消息:這群白眼狼是衝著楊彥全來的。
名利場上一起風,真是賣的毫不留情。
陸之逸倒聽出了別樣的東西:一個空降的押司憑借自己的手腕迅速理清了司院事務,把稅銀補齊的同時還給下麵公吏分紅,真是個人才,不,真是個不走尋常路的歪才。
“楊押司,你可有申辯?”
“申辯就不必了,楊彥全來司院第一天就說過出了事,自己全責。不過楊某隻是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天底下真有這麽巧的事?哄騙楊某手下這群愚材去盜銀勾兌,又恰好被王簽判撞見抓住犯人,再就是……罷了,楊某認栽。”
事情一環套著一環,又不給楊彥全反應時間,楊彥全自認為與尤宏沒多大的恩怨,難不成是何浩承做的局?
“押入縣牢,好生看管。”陸之逸擺手道。
楊彥全入獄,王惲看完了這場好戲才道:“付星在何處?”
“王簽判,此事本官自會處置,你的職責不在於此。”陸之逸平淡的反駁王惲越線之舉。
“此事發生在公吏銓試期間,又以本官引為人證,本官為什麽不能過問,若陸簽判心有不服,可上報相使裁決。”
“哼!尤宏,帶王簽判去見付星!”
“是。”
尤宏頓時沒了喜氣,又來了個難纏的家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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