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百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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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大雨。

    顯然,再大的雨也衝不掉空氣中的鹹腥。

    有什麽東西在慢慢變糟。

    每次都這樣,先是極好,再是極壞,接著是火中取栗,然後,大部分時候,是火上澆油。

    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個故事會以悲劇結尾,少部分唯心主義者會覺得一切都會變好,極個別懶人會說著「我不在乎」,然後逃到心靈的彼端,永不回頭。

    可沒人能幸免,盡管世事的無常,並不是能用眾生的苦難就能解釋的笑話。

    事實,真相,天理,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三個答案,但,實際上,這個故事,所有故事,都是一個永遠不會停息的輪回,當黃昏和晨曦交替,白晝與黑夜更迭,一切都不會改變。

    你認為的悲劇從來都是僅針對你個人的事實,你所執著的真相隻會在你最需要的時候產生無數悖論,你堅信的天理在根本上就是無知者用來麻痹自己的毒藥,你當然能用自己的思維去抓取任何你需要的細節,以此去編造一個又一個或許蹩腳,或許精巧到隻有你自己才能識破的借口,但你心裏明白,一切的結局,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是注定的。

    終其一生,一無所有。

    這是你的結局,也是那群在虛妄的追逐中前仆後繼,又飛蛾撲火的人,唯一的結局。

    當然,這也是我,阿裴爾靈花,注定要麵對的結局。

    手中的劍已經滿是豁口,不盡的雨來自腳底的這片大地,它無能為力,又隻能憋著怒火,以免驚到麵前這個已經失了心魄的孩子。

    大地,大地

    大地實在無能為力,它甚至無法為世間的生靈帶來風調雨順,在世界與世界的傾碾中,身為萬物之母的它,也僅僅隻是一塊身不由己的土塊。

    它是無能的母親,而我,自然也是無能的大人。

    歸根結底,我們連自己的孩子都無法保護

    「別再找借口了。」

    心裏有一道聲音這麽譏諷著。

    那道聲音來自我的心魔。

    但這些可怕的事和它沒有一點關係。

    「你不是救世主,從來都不是。」

    我的心魔從某場災難中誕生,有時候,雖然他飽含惡意,但我真的慶幸有它存在。

    「為什麽你不能自私一點?」

    我需要一個旁觀者。

    「為什麽你不能像人一樣活著?」

    任何時候我都無法反駁它,詭異的是,它存在的意義是毀了我,可它對我所有的唾棄和謾罵,在某種意義上,都隻能算是陳述事實。

    畢竟,我當過最卑賤的奴隸,也曾是最邪惡的逆賊,人類以他們的想象力憑空描繪出的所有事我都幹過。

    我不止一次在饑荒中吃掉我親手養大的孩子,我看著他們慢慢失去生機,在我手中變成一條又一條能支撐我活到結局的肉塊。

    我也時常在哪條花街柳巷荒唐百年,風流個儻,最後在某個角落裏慢慢腐爛,任憑蟲豸啃食,無人問津。

    戰爭年代,我舔舐過小巷深處,沾染在地上的陰濕穢物。

    和平時期,我搬弄是非,攪動媒體,像荒野上的鬣狗一樣,造謠,侮辱了一個又一個或許偉大,或許光榮的那些英豪。

    雖然這麽說有些誇張,但我確實找不到能夠汙蔑自己的髒話了。

    大概,每隔好幾百年吧,我會做個美夢。

    在夢裏,數不清的癡男怨女從深淵的某處奔湧而出,朝著我伸出無數的手,他們麵色癲狂,歇斯底裏,也不知想把我拉到哪個陰曹地府裏去。

    那真是個好夢啊

    至少在那裏,我是看得見希望的。

    我記得我親手給孩子編的小辮,也知道那些執著於情愫的癡人,很早以前的我認為人性是隨著時間流逝的豐壤,遲早有一天我會無懼無畏,可現實總是用血淚鑄成的鐵鞭一次又一次將我打醒,它說,醒醒,你的路沒有盡頭。

    地獄萬載,竟比不得人間的半摞香灰。

    我本來應該是個好人的。

    可是,為什麽?

    聽著它惡毒的控訴,我將劍歸鞘,閉眼,深呼吸。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隻能轉身,放任那個孩子被大雨浸濕。

    我知道,遲早有一天,連心魔也會離我而去。

    我知道我的狀況不好。

    有什麽東西在慢慢腐爛,又有一把火將它反複灼燒,迫使它在煎熬中強行璀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所以我不能回頭,如果我回頭,一切的一切,都白費了。

    「停吧。」

    連綿不絕的大雨中,有道微渺的心聲被狂風覆蓋。

    「求你了。」

    我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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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寧雲趕到現場時,夕雲已經宣泄完她無能的怒火。

    隻見她踩著季清歌和楊凡尚有些微生機的殘軀,氣鼓鼓的摸著自己胸口殘缺的半塊水晶。

    「這不」

    楊凡顫抖著雙手,想要爬起來,「公平」

    「我又沒弄死你。」

    夕雲收回腳,在灰黑色的光芒中變回嬌小的人形,「再堅持倆天不就行了嗎?」

    「當然,我不會再出手了。」

    想了想,可能是覺得自己下手太重,夕雲又補了一句,「也算是幫你們降低難度吧。」

    「可是我快死了。」

    趴在地上的季清歌艱難的挪動脖子,「我尾椎骨的好像被你刺穿了,肺和肝髒應該是碎了,膝蓋骨大抵也是沒了說起來,我的胳膊還剩幾根?。」

    「此外,我的心髒已經停了好幾分鍾了,大概是剛才你拿手把它掏出來捏碎的原因吧,反正我的胸腔現在是空的。」

    「給你治給你治。」

    看起來她還是學了幾分人性。

    寧雲看著呲牙咧嘴的楊凡,又瞅了眼癱在地上的季清歌,默默想到。

    如果是露娜的話,這兩個人腳底下的符咒估計早就爆了。

    「咦?」

    夕雲忽然看向寧雲的身後,在看到那隻尾隨過來的白色怪物之後,皺了皺眉,「你怎麽把它招來了?」

    「它?」季清歌聽出夕雲口中的不爽,「它是誰?」

    「它和別的怪物不一樣?」

    它蟄伏著,寧雲回頭,那隻安靜的怪物就後退兩步,等再回頭,它卻又近了幾分。

    「它算是我的別提了。」

    夕雲不想討論那隻怪物的來路,含糊不清了幾句就轉移了話題。

    「話說回來」

    楊凡忽然起身,低頭看向自己正在以正常速度愈合的胸口,疑惑地歪了歪頭。

    「我不餓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