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百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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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是男配的我隻想當鹹魚第二百零九章百嬈四
“好久不見。”
她的眼睛終於有了神采,像是大夢初醒,又似乎早已忘卻。
“五年?十年?這麽長時間,你都到哪去了?”
籠住一切的霧終於散了。
溫婉的女郎在前方漫步,陽光在遠處的湖麵上升騰著,為周圍的遠山和群青鍍上一層虛偽的淺金色。
“我結婚了,你知道嗎?”
寧雲隻是聽著,一言不發。
“他長得和你一樣好看,紅眼睛,黑頭發。”
她撐著傘,踏著細碎的步子,向身後的人說著那些有的沒的閑言碎語。
她說不清這條小徑的盡頭,寧雲也知道這是一場注定沒有終點的旅途,於是,對於現狀的詭譎,他們默契地選擇了閉口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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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
她指著湖邊華貴的宅邸,巧笑嫣然,“那是他建的屋子。”
“裏麵住著他和我的家人。”
“他還給你留了一間,正對著太陽,冬暖夏涼。”
“好多好多人,想要那間房,他都不給。”
群青璀璨,萬樹花開。
許多年不見,這裏的樹又和以前一樣高了。
這裏的每個生靈都是來自眾生的精怪,這裏的每顆樹自然也都來源於前輩們的種子。
所以,它們是那時的誰?
“他很像你。”
“像的可怕。”
“但他讓我又有了家”
“我好愛他。”
“還有那些性格別扭的姐姐,她們幾乎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瞧不起我罵我的人是她們,給我遞傷藥送吃的送喝的也是她們。”
“對了,你呢?”
她回頭,翹首,微笑。
像從未失去過什麽的小姑娘。
“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有沒有吃到好吃的?遇到好玩的?”
“遇到傷心事了,有沒有可以靠著哭的人?”
寧雲沉默著,一次又一次,他都想捧起她的臉,看看這些年她過得怎麽樣。
但他不能。
“你還記得小時候嗎?”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她沒意識到寧雲的沉默,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每天睡覺前,我都問。”
“阿媽,他什麽時候來啊?”
“他很忙,他很忙,他很忙。”
“母親永遠都這麽說,有時候,我等得急了,就開始鬧。”
“母親永遠都寵我。”
“她覺得我寂寞了,就把林子裏的大家都叫出來,升起篝火,唱歌,跳舞。”
“其實沒人會跳真正的舞,但總有人願意樂嗬。”
“阿爸也是,每次,我一哭,他就跑到林子裏給我找甜果子。”
“那種果子其實一點都沒你帶來的蜜糖甜,但阿爸一拿來,我就感覺,所有煩惱都不存在了。”
“我很愛我的家人,盡管那時候我還很小,不記事。”
“但我真的很愛我的家人,你知道嗎?”
她帶著寧雲,走到了山腰,來到了穀底。
“你也是我的家人。”
“我像愛我的母親一樣愛你。”
“你知道嗎?”
這裏是他們曾經居住的地方。
這裏在寧雲離開之前,有過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百嬈穀。
靈花百嬈,劍舞千穀。
傳說每個靈花家的子弟,在成年以後,都會在百嬈穀找到某個,會陪伴他們一生的夥伴。
可能是一塊石頭,可能是一朵花芯,可能是一根樹枝。
無論如何,靈花家的人從來都能在這裏找到畢生的歸宿。
無論如何,靈花家的人,揮出的劍從來都不會孤獨。
“她也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由我來保護。”
“我不允許我的孩子見到戰爭,所以,我不會帶她走。”
“總有一天,戰爭會結束。”
“總有一天,陽光會灑滿這片隻屬於眾生的大地。”
“總有一天,我會帶著她,去最繁華的集市,吃最美味的食物,見最壯麗的風景,讀最華美的詩篇。”
“在那之前,就讓她在這片山穀,繼續她之前的生活。”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是這麽說的,對嗎?”
寧雲沉默著,一言不發。
正如他曾經發過的誓那般,他永遠都不會為自己辯解。
“我啊,一直呢,都是個懦弱的人。”
“所以一旦發生了什麽事,我都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阿炎總因為這個說我,他說,世事無常,你沒必要去原諒每一個人。”
“他說,無論他有多理解你,無論你有多少苦衷,我都應該,全心全意的,去恨你。”
“他,和那些,雖然別扭,但一直照顧我的姐姐,總是這麽說,我也總是下定決心,要改,要改,我一直這麽想。”
“可每次,每當,發生了什麽無法挽回的事情以後,我還是會想,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我是不是又失去什麽了?”
“我是不是又在下墜?”
“你們是不是還在原地,雙手撐開,等著我,接住我?”
她看著越來越清晰的前路,步伐越來越堅定。
“可,最後,我都等來了什麽呢?”
“我最後,隻等來了你。”
“隻等來了。”
周遭的幻境不再穩定,隨著她的蘇醒,樹和山開始破碎。
“比任何人都重要。”
“比任何人都溫柔。”
“比任何人都想拯救我。”
“卻偏偏奪走了一切的。”
“你。”
猩紅的血,像晚霞一般,自天際開始蔓延。
她抬起頭,看著這片山穀即將崩潰的殘影,隨即,天地間,隻剩最後一聲,遺留著人性的歎息。
我恨你。
霎時間,幻境破碎,絕美的女郎變成了扭曲的怪物,過往的傷痕再次被時間撫平,百嬈穀最優美的精靈又一次化作隻剩惡意的皮囊。
我恨隻想拯救所有人的你。
也恨被奪走了一切,卻依然最喜歡你的我。
無數隻觸手,抱著同歸於盡的決意,在一瞬間淹沒了寧雲。
寧雲沒有抵抗。
原因有太多,但顯而易見,他隻能微笑。
他沒有陪她長大,也沒能為她阻止戰爭。
深淵依然存在,眾生的餘暉也幾近昏黃。
他最後一次見她,是在那個鮮血染紅湖泊的雨夜裏。
到頭來,那麽多的許諾,他一個都沒能兌現。
他甚至不敢想他的阿嬈要經曆多少苦難才會淪落到這個沒有陽光的地方,他若真的認真思考,就不得不去麵對另一個更為殘酷的問題。
在無盡的旅途中,他真正拋棄的,又何止這一個無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