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娘娘使不得……(求全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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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龍顏大怒,蓉哥兒以前是從來沒瞧過。
今兒是真真見著了,隻聽顯德皇帝在那斥責
“亂跑門路,交結他人,隻能拖累自己,瞎費心思力氣買禍受;主意要拿定,安分守己,不要亂來,否則壞朕名聲,就是忠順親王也救不了你。”
蓉哥兒努力擠了擠眼睛,想要擠出幾滴眼淚來。垂頭眨眼許久,才算是眨出點點淚水。
他趁著眼淚下滑,仰頭悲切道“臣子膽小,夙無父爺教指,茫然失禮非臣子願。奈何平安州大人托口陳年舊事,臣子隻能掃家點出銀子急還戶部。有望聖恩,隻求從輕發落。”
賈蓉話音才落,顯德皇帝反而笑了。
是被氣笑的。
原來這日一早,賈蓉不等散朝便從家庫裏拖出兩萬兩現銀停在大燕門。既無其他官員陪同,隻著朝服跪大燕門前請罪入宮。
這一下可嚇壞了百官,一個個都以為出了什麽大事。顯德皇帝更是被這奇葩行徑給惹惱了,隻差人將這混賬抓進南書房裏,於是才有了方才的對話。
顯德怒笑道“你既還銀隻管送往戶部,攔擋宮門是何居心?”
這裏當然是有原因的,大燕門連通皇宮與六部、宗人府、督察院等衙門的地方。將幾箱現銀擺在大燕門外,便是要讓大夥知曉自己還銀請罪的事兒。
無非做出樣子給所有人知曉,如今賈家的膽小怕事還聽話。
蓉哥兒無辜道“臣子隻想著先入宮請罪,隻待陛下示下,便直接將銀子送往東廊。”
“你有何罪?”顯德氣道。
賈蓉悲聲將平安州節度使裹挾賈家一事說了,邊說邊哭,喊著自己對不起大燕,治家不力有負陛下與十三爺栽培。“微臣對不起陛下啊,臣有負天恩,臣有罪。”
聽著這混賬避重就輕的說了一通有的沒的,最善隱忍的顯德此刻竟也嘴角暗跳。哼道“此事自有監察清查。”
太上皇勢力日漸消弭,顯德皇帝可謂是大權在握,曾經的人事也在計算追責中。
顯德道“還跪著做甚?起來說話。上月南方大雨,你開河有功,朕欲調你進太和門當值。念十三不在京裏,水利營田府又需你打理,也該先任你為宗親王府一等侍衛。如今你既自訴有罪,便等查清後在論功過。”
賈蓉傻了。
什麽意思?
本來計劃給我升官的?現在不升了?
蓉哥兒瞧著皇帝嘴臉依舊威嚴,他一時不知該答什麽是好。
皇帝恰時卻在細看他的神情。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心思,哪怕身處極位,也依舊不能隨心所欲。管自己難,管他人更難,操控天下更是難上加難。
盡管顯德也不確定賈家並賈蓉的真實想法,攔擋宮門的做派也惡劣了些,不過他也並沒有真的大怒。
至少今天賈蓉的行為表現了一些東西,皇權之劍即將完全脫離太上皇手心。
賈蓉表態了,亦代表昔日八公也就表態了。
所以顯德這會看賈蓉時的狀態是,臉色雖惱,心裏卻滿意。
見賈蓉還繼續呆著,顯德沒好氣道“平安州一事將由督察院禦史林如海清查。”
蓉哥兒突然回神,忙喊“皇上聖明。”
這小子……
賈家真是得運。承受仙人指點的人,到底還藏著掖著多少可供皇家使用的東西。
顯德哼道“十三離京時命你著農書,勿要在這丟人現眼偷懶耍滑,趕緊滾回去。”
“……”
賈蓉轉宮牆長廊,出了太和門才長舒一口氣。又過午門、端門、,望外一寬敞長廊,對麵便是大燕門。
平安州的雷這會自爆,以後在情況更複雜時,也不會成為別人迫害賈家的把柄。
想通這裏,行走在在長廊的賈蓉腳步也輕盈起來。
穿了大燕門,蓉哥兒便吆著人運兩萬兩銀子送往長廊東麵的六部街戶部衙門裏。
如此一趟,賈蓉再回寧國府時已是後晌。
先見了賈赦、賈政、賈璉等一同說了此事,素來見賈蓉不慣的賈赦聽後神色竟也和善可親。
“到底有販官鬻爵之嫌,當今命如海清查,豈不會連累他名聲?”賈政歎氣道。
“林家姑太爺自有分寸,況且……”賈蓉停頓一下,掃了幾人一眼款款道“平安州節度使若是聰明,這時機隻能承下勒索的名聲,其它……也隻會輕化處理。”
“這……”
“皇帝不會在這個時候作大案。”
說到底,顯德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和太上皇爭權。所有改製舉措,一方麵是爭取宗親並培養新官,一方麵是打擊太上皇的舊臣。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就是這個道理。先壞上一任定的製度規矩,再革上一任的提拔人馬親信,提拔能完全聽命自己的下屬,做完這些才能真正執掌所有。
幾人議完天色漸晚,賈蓉回府正在可卿房裏吃食,恰時有丫鬟打叢綠堂來呼召。
房裏秦可卿並寶珠、雀兒皆露異色,幾雙眼睛全往蓉大爺身上落。
蓉大爺輕咳聲道“想來郡王妃是聽了我在皇城的作為,召我過去問話了。”
可卿僵臉笑著。“天色晚了,大爺急些過去罷,莫讓娘娘等久了。”
蓉哥兒隨意扒了幾口,放下筷子笑道“時兒不早,我先過去回了話便回來。”
“娘娘問話,讓雀兒換了衣裳在去罷!”
“是該正式些,我去換衣裳。”蓉大爺瞧著可卿麵上稍有慍色,想來是近來冷落了自己的大奶奶。湊嘴過去小聲道“可兒讓菱兒過來備上溫水,等我回來的咱們細聊。”
秦可卿臉色的一紅,哪裏不知道大爺打著什麽主意。雖然大爺房裏的姨娘們都一般親近,偏憨香菱越發出挑,模樣隨著年紀與蓉大奶奶樣子越來越像。
若是香菱換上蓉大奶奶的衣裳再精心裝扮一番,隻怕外人遠遠瞧著也難分辨得出來。大爺特意要香菱過來伺候,還不是打著那不可告人的邪心目的。
穀<spa> 奈何蓉大奶奶的性子素來不知如何拒絕蓉大爺,隻好低頭應下。細聲道“大爺早些回來,我……們在房裏等著。”
蓉大爺嗬嗬樂著,拉著蓉大奶奶手過來,一吻印在蓉大奶奶吹彈可破的臉上。
“我去去就回。”
“哼……”蓉大奶奶輕哼著,瞧大爺出了房間。再見房裏姨娘、丫鬟們都瞧著自己,可卿擺出蓉大奶奶的威嚴,款聲道“還瞧什麽?請東邊院子的菱兒過來,把廂房裏的木桶也搬進房來。”
寶珠眼珠兒一轉,笑道“丫鬟們先請菱兒妹妹去,我和瑞珠留在房裏伺候奶奶。”
雀兒猛然抬頭,死死盯著寶珠。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裏逼出一句話“大爺習慣了雀兒伺候,兩位姐姐明兒還得在家裏管事,不可勞累。”
寶珠雖是姨娘,在雀兒麵前卻不敢托大,更何況當著蓉大奶奶的麵。隻好溫聲細語道“辛苦雀兒妹妹了。”
秦可卿聽著幾個姑娘在一旁唧唧喳喳,不由蹙眉道“寶珠、瑞珠今兒先回罷。”
寧國府裏幾人還論著這些瑣事,賈蓉已經趟著夜色過了儀門來到會芳園中。前麵由兩個小丫鬟提著燈,蓉大爺順著溪邊小徑一路向西。
踏上行廊,早有丫鬟在那裏等候。
“小蓉大爺來了,娘娘正在書房等您。”
賈蓉吩咐掌燈的丫鬟在行廊外提燈候著,自己則跟北靜郡王妃身邊的丫鬟入了叢綠堂。
怎麽會是在這裏?
蓉大爺隨著丫鬟打叢綠堂裙樓下穿來,停在前麵院子,瞧著丫鬟領路的方向不由露出異色。
“小蓉大爺?”
“無事,繼續領路罷。”蓉哥兒尷尬笑道。
果真,丫鬟進了裙樓拐進旁邊書房。
真是那間書房,是蓉哥兒與珠大奶奶聽蛙鳴的書房。不是說暫時關了嗎?怎麽北靜郡王妃會在這間房裏。
賈蓉進去,隻見著書房一隅那熟悉的長案邊坐著個美豔端莊的女子。女人滿頭琳琅彩飾,各色寶石珠玉在燭火下折射出五彩亮光。
她手裏捧著書本,手兒輕輕翻動。奇怪的是任由她什麽動作,女人頭上佩著的簪釵環墜竟一動不動。
看慣了動態的美人,再瞧著這靜態端莊的人兒,賈蓉也難免出神。
美如畫中人,更勝畫中人。
蓉哥兒輕聲招呼,隻見對方緩緩抬頭,那頭上配飾竟還是不晃。
北靜郡王妃款款放下手中的手冊,由旁邊女侍扶起,輕笑道“蓉哥兒來了。”
賈蓉回問道“娘娘在此住得可習慣?”
“如此地方恰如江南,哪有不適的。你家媳婦與鳳姐兒等人也親絡招呼,反比在郡王府裏還自在。”甄二姑娘幽幽說著,又覺失言,急改口道“聽府裏人說起,今兒一早蓉哥兒點了兩萬兩銀子送去戶部,還親自入宮請罪?”
“確有此事。”賈蓉回道。
甄二姑娘道“趁這會還上一些銀子也好。蓉哥兒怎麽還麵聖請罪去了?可是遇上了難事?”
賈蓉隻管將賈家與平安州節度使的事說了,笑道“涉不到其他人,隻等林家姑太爺前去查清底細,家裏倒也算避了一樁禍事。”
甄二姑娘思忖片刻,款款道“倒是巧得緊,這會作這麽檔子事情,不論宮裏和百官也沒心思盯寧榮兩府了。要是平安州再出一檔亂事渾了水,才算真的好。”
賈蓉稍愣,細細琢磨一下,頓時懂了北靜郡王妃的意思。他原隻想著顯德皇帝命林如海去平安州是表明了皇帝不再追究賈家,卻沒想到以防萬一。
如今聽這麽一語,頓時通了。
北靜郡王妃自顧說著“可惜平安州地界沒咱們幾家的人,即便有,用了也露餡。但願皇帝永不追究,可……”
蓉哥兒見她搖頭,那左右粉嫩耳垂上掛著寶石墜子終於搖動起來。恍惚間,竟像是看著李紈站那裏搖頭。
心底自罵一聲。
北靜郡王妃可不像李紈,她不僅樣子和探春相似,連秉性聰明也類同。
蓉哥兒倒是想到了渾平安州的人選,隻是不好與北靜郡王妃說。反問道“娘娘呼召,可是為此事?”
甄二姑娘輕輕擺一下腦袋,擺動之輕竟讓搖動的耳墜歸於靜止。她緩緩道“聽聞江浙總督孫鶴亭曾來過。”
賈蓉狐疑朝她眉目細看去,隻見她眼中略有悲意。也不禁感慨,想來她也預感到甄家失勢在即了。緩氣道“是曾來過,為了海塘事宜。”
“宮裏老太妃身子越來越差,太上皇近來也欠安。偏這時郡王不在京中,王家舅爺也巡邊未歸……”北靜郡王妃細語間頓了頓,又道“該請蓉哥兒將來多在神京照顧甄家。”
“這?”
賈蓉震驚地看著甄二姑娘,她竟然現在就已經想到了甄家被抄的可能。可又為什麽隻是請求照顧,而不是相救了?
甄二姑娘似乎能聽到蓉哥兒的心聲,幽幽道“大廈將傾,非一木可支。老太妃薨隕日,甄家受難時。郡王府雖有心相扶,然而因抵戶部欠銀郡王府已成了空架子。”
錢是王八蛋,有時候屁用沒用,卻常常決定生死存亡。
這些年來賈蓉也了解不少大燕皇家的行事風格,像甄家這樣的如果真被抄家了,也許等上一些年後還有複用可能。可是沒錢在神京生活,隻怕早早病死餓死等不到複用之日。
“娘娘怎麽不與老太太去說?”
“寧榮二府裏,論見識眼界該數蓉哥兒最廣。其他老爺、哥兒、太太、奶奶、姑娘等,數來數去也就政叔家裏的三妹妹有才。”
探春的聰敏,賈蓉自然知的。不過聽郡王妃如此誇耀,卻也不太信,隻當她瞧得探春樣貌氣派相似才心生好感高看兩眼。
不過,當下蓉哥兒卻覺這甄二姑娘比其他更敏。以往還隻當她是受了北靜王冷落的怨婦,真是錯看了。
正思忖間,郡王妃突向蓉哥兒行禮來。
蓉哥兒道“娘娘使不得……”
甄二姑娘唉聲道“甄家兄弟姊妹打小沒受過什麽苦,真到了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