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恩出現後，阿卡多達城附近升起一層紅色的霧霾。
    城內外方圓十裏，能見度不足一百米。
    考慮到此時正值深夜，那麽肉眼能夠看到的距離可能會更短。
    如果從天空中望去，整個阿卡多達城四周都被這種紅色的霧霾所籠罩，誰也不知道裏麵的情況到底如何。
    但也正是這種異常天象的出現，讓關注著這件事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亞恩的登神儀式，已經開始。
    時間是夜裏11：30分。
    Area114站點裏，燈火通明。
    站點內的工作人員和病人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三支MTF小隊都收縮在主樓附近，輪番警戒——到了這個時候，站點內的其他設施已經無關緊要了。
    張玨正在和三位隊長交代最後的細節。
    “十二點一過，肯尼斯、斯特朗，你們兩隊負責護送那些文職人員和病人，一路向南，離開這個鬼地方，史密斯，你的小隊晚十分鍾出發，負責斷後。”
    張玨將雙手撐在桌子上，臉色嚴肅，之所以讓兩支隊伍錯開時間出發，是擔心他們被一網打盡。
    雖然兩世為人，但登神這種事情張玨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安排能夠最大限度地防止意外發生。
    無論是哪頭出了事，相互支援的時候都可以有一個緩衝時間，不至於一下子都被衝垮。
    史密斯三人點頭領命，然後齊刷刷看著張玨。
    “怎麽了？”張玨奇怪道，“看我幹什麽，我臉上沾了飯粒嗎？”
    到底是史密斯和他關係最近，關心道：“那張顧問，你呢，你不和我們一起撤退嗎？”
    張玨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撤，當然撤啊，我又不是嫌活得太長了，但是我的撤離的時間會稍微晚一點，等確認你們到達安全地點之後，我再走不遲。”
    三支MTF小隊足以應付一般的敵人，但亞恩登神之後，或許會發生一些不可預知的事情，張玨答應過要保證所有人的安全，所以他必須最後一個撤離。
    以張顧問的實力，根本不用擔心他的安危。
    史密斯不疑有他，三人領命而去，對自己的隊員們做最後一次動員。
    他們走後，偌大的會議室便隻剩下張玨一人。
    他將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枕著，緩緩閉上眼睛。
    幾分鍾後，會議室的門開了，高跟鞋的聲音響起。
    聽著那熟悉的腳步聲，不用看，張玨也知道是誰來了。
    楊雪走到他跟前，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我聽史密斯隊長說，你不打算和我們一起離開？”她輕聲問道。
    “啊，是。”張玨睜開眼睛，“大家一起走，目標太大，很容易引起欲肉教派的注意，化整為零，分散突圍才是正招，等你們都安全了，我想走，隨時可以走。”
    楊雪看著他，並不說話。
    張玨嘿嘿一笑。
    兩人默契地沉默了一會兒。
    最終，楊雪歎了口氣：“確認我們安全之後，你真的會立刻從這裏撤離嗎？”
    不得不說。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楊雪對張玨的了解已經非常透徹，她甚至可以分辨張玨的每一個表情。
    語言是可以騙人的，但表情和動作不會——尤其是那些已經深入骨髓的習慣，比如扯嘴角，比如聳肩，比如挑眉，就算張玨也無法改變。
    最主要的是，楊雪知道張玨騙人的慣用技巧：他說的都是實話，隻是隱瞞了一部分信息，但就是這樣，就會讓你以為的，和他說的，變成兩碼事。
    就像剛才，張玨和史密斯說，等大家安全，他再走不遲。
    事實上，他的潛台詞是，等大家都安全了，他也不一定會走。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楊雪看著他的眼睛，“亞恩即將登神，一旦成功，和我們就不再是一個維度的生物。”
    楊雪非常擔心，因為以她對張玨的了解，就算對方是神，張玨也不會輕易撤退。
    她咬著嘴唇，雙眼微微發紅：“你到底……想幹什麽呢……”
    楊雪的神情有些激動，她知道，張玨雖然吊兒郎當，但從來都不是會胡來的人。
    他想要留在這裏，一定有著自己的考慮，但仍然止不住地擔心。
    要知道，對方是神啊，就算張玨的實力再強，楊雪也不認為他可以和那種程度的東西相抗衡。
    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在這個時候找到張玨，希望他能夠放棄這麽危險的行動。
    ……
    知道楊雪是真的擔心自己的安危，張玨拉起她的手，嘴角微微上揚，扯起一個弧度。
    “楊博士，你說過，神鬼怕惡人，就算亞恩那個沙雕成功登神又能怎麽樣，我這個全天下最惡的惡人，難道還會怕他不成？如果我真的輸給他，隻能說明我不夠惡，還要加把勁才行。”
    張玨語氣溫柔，和平時大相徑庭，楊雪看著他，一時呆住了，不知該說些什麽。
    張玨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白皙修長的手：“這件事情過後，如果我們平安回去，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感覺到張玨粗糙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摩挲，楊雪的心完全亂了。
    她雙目迷離地看著張玨：“要我……答應你什麽？”
    “答應我……”
    張玨看著楊雪眼睛，目光之中，似乎蘊含著萬古柔情，然後說出了那句讓楊雪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話。
    “……下次再做西紅柿炒蛋，別放那麽多鹽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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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雪將手放在會議室的門把手上，最後回頭看了張玨一眼，輕聲道：
    “我等你回來。”
    ……
    楊雪走後，張玨趴在會議室的桌子上，腦海中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做著預演。
    他不是神，不可能將所有情況都考慮到，但最大限度地保證計劃順利進行，是他必須要做的。
    而這之中，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就是他該如何麵對已經登神的亞恩。
    一如楊雪擔心的那樣，以他現在的實力，想要正麵擊敗一方神明，是癡人說夢。
    不過對於這件事情，他並不擔心，因為他早就留有後手。
    至於他為什麽非要留在這裏，有一個不能夠和任何人說明的原因。
    ——亞恩登神儀式開始後出現的霧氣，和他原本的世界裏出現的大霧，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