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燊決定了，牛肉包做小包子。牛眼那麽大的，大人一口一個的吃。

    牛肉和香菇一起用機器打碎，然後放盆子裏不斷摔打。這樣做，與用刀剁的，差不多的效果。

    包子皮，擀成適當的厚度。

    包子嘛，就包成帶褶子的，看著好看。小家夥不喜歡吃東西，任何可以引起她食欲的，都應該去做。

    他正包著包子，突然感受到身後有灸灸目光。回頭看，發現章伊伊小朋友一手抱著從不離手毛公仔，一手扶著門，正看著他。

    被發現了，小家夥也沒有離開，更沒說話，連表情都沒變，隻直直看著他。

    封燊注意到了，她目光的焦點好像是他的手。

    這是在看著他包包子？

    他突然笑著，放慢語速說“伊伊小朋友，想不想包包子？自己包的包子，會更香，更好吃哦。”

    小家夥好一會都沒反應，半天之後才眨眨眼。

    她什麽意思，封燊t不到。不過人沒走，他就繼續說“伊伊想不想一起包包子？”

    又眨眨眼睛。

    封燊好像有點明白了，笑著說“伊伊如果願意一起包包子，就再眨眨眼好嗎？”

    果然又眨眨眼。

    封燊咧嘴笑了，簡單洗幹淨手，慢慢走過來，看到眼神有些警惕就連忙停下。在距離她一米半遠的地方蹲下。

    他伸出手，用最和藹的笑容和聲音說“來，伊伊過來，叔叔教你包包子。”

    說完，他突然覺得有什麽不對。這語調，怎麽感覺跟怪蜀黍拐小蘿【3】莉撈金魚似的？

    尤其是小家夥眼神中警惕更甚，還小小倒退了一步。

    他自我尷尬，蹲了好一會，正打算站起來時，卻看到小家夥腳尖稍稍向前挪了一點。

    他又趕緊蹲好，手保持著向前伸出的姿勢。麵上肌肉雖然有點酸了，但他還維持最可親和藹的笑容。

    終於，小家夥的腳尖又向前挪動了一下，這次挪動的幅度更大了一些。而且她眼神裏警惕降低了許多。

    又等了幾秒，她向前跨出了一小步。也就是十幾公分的步幅。不過封燊知道，她是在試探。所以他依然維持著姿勢不變。

    也許是昨晚的美食，還有他的耐心，小家夥終於願意信任他。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到他跟前，伸手可及。

    她雙眼清澈如水，就站在那裏平視著他。

    封燊無法從她表情眼神看到什麽，想了想，就抬起手在她腦袋輕輕拍了拍，又揉了揉。

    他明顯看到小家夥脖子縮了一下，眼睛也突然閉了。

    他趕緊收回手，輕聲笑著說“好，我們一起包包子。來，封叔叔教伊伊。”

    說著，他站了起來，也不去拉她，隻自己去將盆子弄下來，再將放包子幹淨木托盤放地上。

    又給小家夥搬了張小凳子來“伊伊要不要包。如果不包，就看著封叔叔是怎麽包的。如果要包，就要先洗手。不然包子就變得不香了，吃了還會肚子痛。”

    小東西沒有反應，也不坐，就低頭盯著托盤上已經包好的包子看。

    封燊笑著問她“伊伊是不是肚子餓了？”

    他本來就是這麽一問，也沒期待她會有明確回應。卻不想，她竟然點頭了。

    真是讓人又驚又喜。

    他笑著說“原來伊伊是餓了啊。不過這些包子還是生的，不能馬上吃。封叔叔這就拿去蒸。很快就能吃了。”

    說著，取了小蒸屜，將包子弄好放鍋裏蒸了。

    等他回頭，看到她已經在小凳子坐下了，正伸手去摸麵皮。

    他沒動作，也沒吭聲。

    等她摸夠了，他才緩緩走過去，坐下了拿起一張麵皮，慢慢地包了一個包子。

    他發現小家夥雖然還是沒什麽表情，但眼睛發亮。就拿起一張麵皮，遞到她手邊，笑著說“來，伊伊跟封叔叔一起包。”

    小家夥眨眨眼，似乎躍躍欲試，卻又有什麽顧忌。

    林琅不明白，也不催促。

    終於小家夥小心翼翼接過麵皮，林琅笑著“好了，我們現在開始包包子了。先這樣，將麵皮放在手掌上。”

    “……對啦，就是這樣。然後放一定肉餡……”

    “……伊伊真聰明。沒錯，就是這樣。不過呢，這樣用手指捏一下更好……”

    “哇……伊伊包的包子真好看，一看就知道肯定好吃。”

    ……

    雖然有點獨角戲的感覺，但林琅查過自閉症這種病。

    有人認為，自閉是內分泌失調造成的。但可以以藥物和人為引導進行幹預。

    也有心理醫生提出一些建議。

    他們認為，對於自閉症患兒來說，他們更容易接受人為引導。因為他們思維還不成熟，對世界的認知也很少，更容易被吸引。

    尤其是輕度自閉的患兒，他們對外部世界，還存在一定的好奇心。

    這種好奇心會讓患兒偶爾主動參與感興趣的事務。這時，幹預者更容易與其進行互動。可以在互動中取得患兒的信任。

    對自閉患兒的幹預，患兒對幹預者的信任非常重要。隻有這樣，患兒才願意讓幹預者窺視自己的內心世界，願意進行交流。

    封燊覺得，章伊伊現在主動參與到包包子這活動，這應該是好跡象吧。

    “寶寶……伊伊……”

    吳靜在叫小家夥，聲音中似乎有點焦急。

    封燊坐直了，朝門口喊，沒敢太大聲，擔心嚇到小家夥“吳姐，伊伊在廚房。”

    腳步聲響起，吳靜出現在廚房門口，看到女兒乖乖坐在小凳子上，正心無旁騖地，一板一眼包著包子。

    雖然動作有些笨拙，但她像是看到女兒在創作驚世作品一樣。她甚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擔心自己忍不住哭出聲來，驚碎了這個美好。

    她強自鎮定下來，走了過來，腳步明顯有些不穩。她也不敢太過靠近女兒，擔心打斷了女兒的動作。

    她壓低了聲音“封燊，寶寶在包包子？”

    封燊點了點頭，輕聲笑著說“伊伊小朋友很聰明，隻看了兩遍就學會了。”

    吳靜看一眼托盤上的小包子。有兩個跟其它的相比，相當醜。不過很明顯是完成度不錯的包子。

    她沒忍住伸手拿起一個。這肯定是女兒包的，雖然樣子不怎麽樣，但確實包得不錯。蒸的時候應該不會破皮。

    這是女兒一年多來，第一次動手做東西……

    她心情難免激蕩，卻聽封燊說“伊伊，你媽媽一定是在想，這個包子有多好吃。”

    她回過神來，看到女兒停下了動作，直直看著她，視線落在手上的包子上。

    她心裏一慌，手忙腳亂地將包子重新放好，笑著說“伊伊包的包子，一定很好吃。伊伊能不能給媽媽吃一個？”

    她們母女開始交流，封燊看章伊伊雖然沒做什麽回應，但吳靜跟她一起包，也沒拒絕。

    他就閉上了嘴，做個包包子的美男子。

    …………

    對章立偉夫妻來說，今天這頓早餐，是令人激動的一餐。

    他們的寶貝女兒，章伊伊小朋友，不僅吃了五個牛眼大的牛肉包子，還有一小碗魚片粥。更第一次給他們投喂了東西。

    而且投喂給他們的，正是章伊伊小朋友包的，醜醜的包子。

    味道就不用說了，雖然醜，但用料都是一樣的。但關鍵不是味道，而是他們的寶貝女兒每人給一個包子，然後還拿滿是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們。

    他們狼吞虎咽吃下包子，連聲說好吃時，小家夥疑似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如果不是他們習慣了盯著女兒的神色，那一絲笑容他們差點錯過。

    那是一種帶著滿意、如釋重負等等複雜意味的笑容。也不知道她一個小屁孩哪來那麽多的情緒。

    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次女兒的主動，對他們來說，簡直是黑暗中的一絲曙光——女兒的病，肉眼可見地改善了。

    吃完早飯，吳靜帶著女兒出門去散步消食，也順便讓小姑娘習慣戶外。

    章立偉看著妻女出了門才轉回來找到封燊。

    封燊剛收拾好餐具，見到他又回來了“章哥一起喝杯茶？”

    “好啊。”以往章立偉夫妻隻要都在一起，就會一同陪著女兒。但這回，他有事想跟封燊說。

    泡好了茶，章立偉喝了兩口，開口說；“封燊，這兩天真是太感謝你了。最近一年，我跟吳靜帶著伊伊幾乎跑遍了全國。沒想到來這裏兩天，她的情況就有了這麽大的好轉。”

    說著說著，他想起過去一年提著的心。拖的時間越久，女兒年齡越大希望就月渺茫。

    他擔心女兒治不好，以後一輩子都這樣了。那種自責和後悔，不是外人能體會的。

    封燊確實無法體會。他主觀上主要是為完成任務，隻有一小半是希望小朋友能好起來的心理。

    他笑著說“章哥你太客氣了。其實我也沒做什麽。”

    “關鍵是伊伊好了很多！”章立偉笑著說。“你有耐心，又有愛心，伊伊雖然不說話，但她是最敏感的。”

    說著，他笑出聲來“最讓我和吳靜高興的，是寶寶終於肯吃飯了。多虧你用心了。”

    封燊笑了笑說“這也算是我的工作吧。隻是盡責而已。”

    “話不是那麽說……”章立偉帶著點沉重。“之前我們兩夫妻帶著她全國跑，每到一個地方，看病和找好吃的，同等重要。可寶寶沒一樣喜歡吃的。”

    “我做的東西，大概是碰巧對上伊伊的口味。”

    其實他覺得伊伊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抗拒吃東西了。

    “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小朋友現在這樣，其實不是吃不下東西。不吃，大概是心理抗拒，引發身體起了應激反應。”

    所以才會吐。

    “如果有讓她感興趣的東西，應該可以降低她的抗拒。”

    章立偉趕緊說“我也是那麽想的。醫生也那麽是差不多的建議。”

    女兒之前吃多兩口就會吐。那不是心理抗拒又是什麽。

    而昨晚和今天早上的兩頓，她都吃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甚至覺得女兒精神和臉色都好了許多。

    封燊點頭說“另外，我覺得如果能讓她有參與感，比如她有動手做的東西，好像吃得更開心一些。”

    早餐的牛肉包子就是例子。

    剛才吃早餐時，封燊都看見小姑娘無意識踢著小jo丫了。

    那明顯是心裏高興時，無意識的小動作。

    章立偉一想，還真有這種可能“我大舅子介紹我來這裏的時候，就是想試一試。現在看來，他太過保守了。你不僅廚藝一流……”

    他又笑著說“他昨晚知道了，也是高興得不得了……對了，差點忘了說了，他等會要過來。”

    “吳總要來啊？”

    “對。”章立偉笑著說。“他很疼愛寶寶，就像對親生女兒一樣。我這個親爸，看著有時都自愧不如。”

    封燊笑了笑，問“吳總幾個人來。我也好準備食材。”

    “他自己一個人來。應該在中午之前到。”

    封燊想了想，說“那家裏的東西就夠吃了。對了，他要不要在這裏住？要住的話，我取被子出來曬一下。”

    床上用品之前曬過了，裝袋子裏用壓縮機抽成真空存放的。要用了，還要再曬一曬。帶點太陽氣息，睡著舒服些。

    “他，應該不過夜……”

    “這樣啊，那我就按原計劃的，等會做一些栗子杏仁餅。不知道伊伊願不願意一起做。”

    章立偉一聽這個建議，連忙說“好。真謝謝你為寶寶費心了。”

    “真不用客氣。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做……對了，你說如果餅幹上引上伊伊的卡通頭像，她會不會更喜歡些？”

    章立偉有點亢奮了“那要在怎麽做？”

    “要先做些餅模。”

    章立偉立馬說“餅模我來想辦法，就是需要一定時間。”

    “那我們就等餅模到了再做。”

    章立偉馬上給他的手下打電話，發了一張女兒的照片過去，讓對方找人做一個卡通頭像，然後做成餅模。

    餅模就算馬上光刻好，送來也需要時間。

    那封燊暫時也就不用忙活了。他看時間還早，喝了一壺茶，就打算將水庫邊那些梯地開了。

    他打算種一些雜糧，比如番薯、芋頭之類的。

    或者油料作物，諸如花生和芝麻。

    他去地裏推著拖拉機翻地，章立偉一家三口也帶上帽子，在邊上看著好玩。

    那種手扶拖拉機頭的那種，最原始的農業拖拉機。翻地效率跟一頭牛差不多。而且操作起來也用力，沒兩個小時封燊就累得滿頭汗。

    手臂被震得習慣性發抖了都。

    他回家簡單清洗一下身子，出來發現吳鵬已經到了。

    他笑著說“吳總你好，有失遠迎，怠慢了。”

    “嗬嗬，封老板言重了。反而是我這不速之客，給你添麻煩了。”

    章立偉這時笑著說“封燊，剛才你幹活，我看著都覺得累。你家地也不少，就沒想過的請人幫忙啊？”

    封燊笑了笑，說“說不想是假的，但沒錢啊。不怕你笑話，我現在還欠著銀行將近兩千萬，每個月要十三萬多的利息。隻能省著點。”

    “哈哈，我們剛才還在說呢。我大舅子想在你這裏錄製節目。他正要跟你說，他們預算不多，租金上希望你能體諒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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