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決定靜觀其變。
    ……
    喬延年事先沒有聽林白藥說出他的打算，這會心頭一緊，下意識的想要幫著打個圓場。
    是以退為進，威脅領導？
    可話到嘴邊，又猛然止住。
    林白藥不是衝動的人，認識以來，從不會讓朋友失望。
    蘇重數控此次並購重組，對省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閔守誌點點頭，道：“我記得當時說過，如果這個模式有效果，可以考慮全省推廣……”
    喬延年道：“事實證明，經過城建投和寧安地產的聯合運作，全市爛尾樓項目確實被盤活，馬上就可以投放市場，見到成效。”
    他忽而氣憤填膺，渾然不顧在閔守誌麵前失態，道：“但許衛國不知何意，舉著建設部改革城鎮居民住房的大旗，對寧安地產毫無道理的肆意打壓。雞蛋裏挑骨頭，不講政策，不看曆史，不結合實際……莫非要看著寧安地產倒閉，東江爛尾樓整治擱淺才後快？閔書記，許衛國主導的調研組的所作所為，已經在東江引起輿論的強烈不滿。具體情況，省裏可以派人去查，我對我今天說的每一句話負責。”
    直接點名道姓，不問可知，雙方矛盾積累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閔守誌不動聲色，沒有對喬延年的慷慨激昂發表意見，而是站起來和林白藥握手，道：“林總，這些情況，我會了解一下。不過，資金問題不是大問題，隻要我們雙方都有誠意，總能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蘇重數控承載著蘇淮幾代人的精神信仰，如果並購能夠圓滿完成，不僅蘇淮父老會感謝你，我們這些愧對百姓信任，沒把蘇重數控搞好的人，也會由衷的感謝你！”
    ……
    喬延年送林白藥來到大院門口，事已至此，沒什麽好說的，隻能靜等閔守誌的決斷。
    “喬市長，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林白藥目光堅毅，輕聲道：“以我現在的身份，其實遠遠不足以在閔書記麵前談東論西。隻不過因為蘇重數控的特殊意義，星盛願意花大價錢進行並購，才讓我僥幸的越過幾個級別，能和閔書記直接對話。所以，蘇重數控是我說服閔書記支持的最大底牌，不拿這個做籌碼，就像你之前說的，閔書記可能不會深入介入此事……”
    喬延年歎了口氣，道：“還是太冒險了！幸好閔書記的態度似乎偏向咱們，要不然……你還真打算把公司全搬到桐江去嗎？”
    “不至於，我心裏有數，走不到那一步。”
    林白藥瞧瞧四周，壓低嗓音，道：“喬市長，你說，目前最能讓一號二號步伐同調的事是什麽？”
    喬延年想了想，道：“隻有蘇重數控的並購，這是對所有人都有利的事……嗯？你的意思？”
    “不錯！”
    林白藥唇角微微揚起，他此舉看似破釜沉舟，實則胸有成竹，道：“蘇重數控對我是籌碼，對閔書記又何嚐不是？許衛國把自家那一畝三分地經營的鐵桶似的，照閔書記的性子，能忍他多久？現在之所以沒動手，一是許衛國工作表現的中規中矩，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二是要考慮省府那邊可能出現的阻力。可今天掀了桌子，亮了底牌，這兩條不再是無法逾越的鴻溝，他給我支持，我給他鋪好跨過鴻溝的橋！”
    ……
    閔守誌吩咐秘書找到饒玉麒的號碼，用辦公室的座機打了過去。
    兩人是老關係，簡短寒暄後，閔守誌打趣道：“玉麒，我還沒恭喜你新擔桐江產業發展的重任，你就來蘇淮撬我的牆角了？”
    電話那頭傳來饒玉麒溫文爾雅的笑聲，道：“老書記，我今天早上還在想，您什麽時候會發現蘇淮丟了一隻會下金蛋的鳳凰。沒想到人啊，是不能得意太早，這麽快就找我興師問罪了？”
    “下金蛋的鳳凰？”
    饒玉麒疑惑道：“你不是因為幻兔網絡的事找我的？”
    “不是，”閔守誌滿頭霧水，道：“我找你，是想聽聽你對林白藥這個年輕人的看法。”
    “林總啊？”
    饒玉麒一聽不是為了幻兔網絡，聲音頓時輕鬆許多，道：“怎麽說呢，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有一種很強烈的愛國心，不僅對經濟和產業趨勢見解獨到，而且胸有丘壑，未來不可限量。”
    “好，我知道了。現在說說那隻會下金蛋的鳳凰……”
    “老書記，你這樣我可掛電話了？”
    恐嚇當然沒用，饒玉麒隻好乖乖的道：“幻兔網絡的商業邏輯和盈利模式，我到現在還摸不太清楚。但有一點，國外同類軟件ICQ賣出了近3億美元。國內的市場規模，遠超ICQ，幻兔的成就，也應該不會止步於3億美元……這要不是會下金蛋的鳳凰，老書記，我把桐江產業園最大的那棵梧桐樹砍下來給您送到蘇淮去！”
    閔守誌來了點興趣，道：“連你這位經濟學大博士都看不懂的商業模式，怎麽確定它就能成長起來呢？”
    “我調查過，幻兔推出的TT軟件，現在的注冊人數、日均在線和增長率都高的嚇人，絕對能成為國內即時通訊行業的霸主。雖然暫時看不懂它的商業模式，但我很看重林白藥這個人，並且一家公司如果握著幾千萬的用戶數量，無論做什麽，都會是碾壓式的……”
    饒玉麒道：“很多人沒察覺到這一點，互聯網時代，用戶數量才是真正可以改變世界的入口！所以聽林總說幻兔網絡是因為越州的供電和網絡不穩定，難以滿足互聯網公司的實際需求，我其實就想抽時間找老書記聊聊……”
    掛了電話，閔守誌略一沉吟，叫來秘書，臨時更改今天下午的行程，登門慰問幾位離退休老幹部。
    該清理的，必須清理。
    不然再鬧出供電和網絡不穩定的笑話，哪裏還會有企業敢來蘇淮投資經商？
    閔守誌沒有繼續蘇重數控的話題，而是神色嚴肅的問喬延年，道：“寧安地產的情況是不是和林總說的一樣？”
    喬延年坐直身子，知道成與不成，在此一舉。
    林白藥拿著自己在蘇淮省的全部事業開了頭，他作為鐵杆盟友，必須拿出徹底得罪許衛國的勇氣來收尾。
    多少炒的火熱的並購事件，每每在簽訂意向協議後，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問題而宣告終止。
    對省裏來說，抱著最大的期望，卻也有麵對失敗的心理預期。
    因此，當林白藥先給出合理的解釋，再充滿歉意的說出打算取消星盛和蘇重數控的交易。
    聽在閔守誌耳朵裏，這並不是威脅。
    而是眼前的年輕人在用盡渾身解數後，選擇麵對現實，無奈的低頭認輸。
    所有並購上市公司的案例中，成功不是常態，失敗才是常態。
    這般冒失，看似激進，其實仔細想想，或許真的是破局的妙招。
    該拚命了！
    “閔書記，寧安地產的成立其實是林總為了幫助東江市解決困擾市府和百姓多年，最為積重難返的爛尾樓項目，並開創性的提出了城建投的構思。這個事，我之前向您匯報過。”
    抑或隻是金融套路，玩弄財技？
    放出風聲並購蘇重，隻為拉著銀行和政府為星盛背書，謀求貸款、政策和其他方麵的利益。
    不解決我的難題，就撂挑子走人。
    反正火架起來了，烤的不是星盛和林白藥，而是整個蘇淮省的顏麵。
    不管哪一種，林白藥都是拿他在蘇淮省的全部事業孤注一擲。
    萬一閔守誌不支持，幻兔網絡離開越州隻是第一步，寧安地產必然也沒了活路，寧安科技、星河映象還有星盛文化，全得折戟沉沙，遷址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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