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做好準備，然後於周六上午十點，在國土廳的大會議室舉行蘇淮省首次土地公開拍賣會。
    為何選在休息日？
    眾所周知的原因，林白藥是三好學生，平時要上課，隻有周末抽得出時間到會。
    這不純純的惡心人？
    唐小年抗議無效後，憋著滿肚子的邪火答應了。
    由此可見，當初不惜死戰的搞定許衛國是多麽明智，要不然國土部門怎麽會頸椎脫位和脊柱側彎，導致屁股歪的這麽厲害？
    可憐唐小年深耕國土部門多年，就算許衛國去職，隨便從本係統提拔任何人接任，他都有把握搞好關係，至少不能發生歪屁股病。
    偏偏孫世臣是從下麵吳來市升上來的，吳來市經濟墊底，平時在省內毫無存在感，唐小年巴結誰也輪不到巴結他，所以兩人完全沒交情。
    現在想攀交情也來不及了，林白藥捷足先登，跟孫世臣關係匪淺，時也命也，怨不得人。
    ……
    大會議室簡單做了布置，一條紅色橫幅，寫著越州市國有土地公開拍賣會的字樣。
    兩排臨時製作的塑膠名字牌，擺放在橢圓形長會議桌的兩側，顯得涇渭分明。
    幾盆不知從哪搬來的盆栽月季花，擺放的整整齊齊，土老帽裏帶點喜慶，頗有90年代洗腳城開業典禮的味道。
    畢竟國土廳搞這個是第一次，審美欠缺，情有可原。
    寧安地產方出席拍賣會的有楚剛、方中曲、羅珂和厲文輝，林白藥以楚剛的助理身份坐在旁邊。
    孫世臣笑稱：“有這個必要嗎，寧安地產的實控人，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是誰……”
    林白藥回答的很直白，道：“我就是惡心惡心唐小年。”
    孫世臣還能說什麽，反正他跟唐小年沒交情，既然選好了邊，緊跟著林白藥走就是了。
    隆越集團出席的有唐小年、宋華、唐小年的表弟，也是集團副總裁黃煜，以及唐小年的侄女婿，同樣擔任財務總監的毛祁等。
    家天下，是隆越的風格。
    唐小年多疑，除了親戚，別人他信不過。
    到了規定的時間，大家陸續進場，分開坐定，場麵冷冰冰的，不像是拍賣，就跟黑XX談判似的，各個表情嚴肅，氣氛蕭殺。
    孫世臣親自主持，先說了通暖場的官話，比如領導重視，積極調研，開創革新，勇於探索，拔高拍賣會的意義，然後直接報出地段的起拍價。
    梁家莊共1200畝地，畝價41500元，每平米均價62元，總計四千九百萬元。
    對比錢塘拍賣的地價，畝均在10萬到16萬左右，越州的地價算得上平易近人。
    對比後世的地價，那可是平“億”近人了！
    “拍賣開始，每次加價不能低於二十萬，不限次數……”
    孫世臣話音剛落，楚剛淡淡的道：“五千四百萬。”
    屋子裏和門口走廊圍著很多看熱鬧的國土廳工作人員，隨著楚剛的報價，發出集體驚呼。
    好家夥，首次加價五百萬，這是給唐小年下馬威，也說明寧安地產勢在必得啊！
    唐小年臉色如常，宋華不見喜怒，兩位都是風雨裏走過的大人物，還不至於沉不住氣。
    但副總裁黃煜的臉部隱隱抽搐了下，如果不是林白藥突然攪局，按以前的慣例，和市府私底下協商，頂格兩千多萬就能拿下這些地。
    現在起價就翻了一倍，還特麽不知道最終成交價會高到什麽地步，這也太離譜了吧？
    財務總監毛祁清清嗓子，剛準備叫價五千四百二十萬，因為事先製定的計劃，就是不管對方叫多少，隻多二十萬。
    你會惡心我，難道我不會惡心你嗎？
    隻是沒想到楚剛會這麽狠，加價加的出乎所有人意料。
    唐小年如鷹隼似的目光看了眼若無其事的林白藥，打斷毛祁的話，冷冷道：“六千萬。”
    “哇！”
    吃瓜群眾再次驚呼。
    在人均工資幾百塊的99年，動輒幾千萬的交易，難免會讓人心跳加速。
    哪怕這些錢跟自己沒關係，可出去吹牛逼也能吹的血脈賁張，經曆過，見識過，等同於擁有過又失去，那都是財富。
    你加五百萬，我加六百萬，擺明就是要壓你一頭。
    對有錢人來說，似乎百萬元的差距，真的隻是數字而已！
    毛祁的手心開始出汗，緊張無比的盯著林白藥。
    他心裏清楚，看似現在己方氣勢不弱，但對方隻是出動楚剛，這邊的唐小年已經下場，說明己方被動的踏入了對方的節奏。
    這讓他感到有些不妙。
    林白藥並沒有給出言語或動作的暗示，楚剛還是等唐小年話音剛落，立刻報價，道：“六千五百萬！”
    圍觀的眾人這次沒有驚呼，因為全部傻掉了。
    錢塘市作為搞拍賣土地的祖宗，也沒見過這麽激烈的競價對抗。
    成交價往往比起拍價高出幾百萬已是了不得，高出千萬以上不是沒有，但極其罕見。
    哪有像今天這樣，剛剛第二輪競價，就漲了超過一千萬，比起拍價高出20……
    活久見，太誇張！
    孫世臣端著茶杯喝水，潤潤有些發幹的喉嚨，同時心中大定，不管最後誰拿到地，他的頭功是跑不了的。
    要不是林白藥的提議，怎麽可能把一千多畝地賣出六七千萬的價？
    如果這次驗證了拍賣的可行性，想想越州和蘇淮全省有多少地可以賣？那又會是多麽巨大的可持續性的財政收入？
    他孫世臣對蘇淮經濟的貢獻，不說利在千秋，那也是功在當代！
    毛祁不安的挪動下屁股，真真體會到什麽叫如坐針氈。
    他扭頭去看唐小年，雖然唐小年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但作為最了解他的嫡係和親戚，明顯能看出此時此刻有點騎虎難下。
    “六千六百萬。”
    唐小年開口，隻加價一百萬，氣勢看似弱了，其實不然。
    高手過招，虛虛實實。
    第一次加價，是以果斷和凶狠來嚇阻，如果嚇阻不到，第二次加價就要示弱，看看對方跟進還是不跟進。
    楚剛笑了笑，遊刃有餘，道：“七千一百萬。”
    還是加五百萬。
    唐小年猶豫了。
    他之前預期七千萬怎麽也能贏下這場競價，可看眼前的形勢，八千萬也不一定能打住。
    軟件園的投資，宋華出兩億，他出一億，也就是三億投資，如果在地價上就花了三分之一的錢，後期肯定要追加。
    考慮到前期沉沒成本，不管追加多少，都得捏著鼻子認了。
    這一定會超出隆越集團的承受能力，帶來連鎖反應，引發崩盤，風險太大。
    可宋華沒讓唐小年猶豫太久，猛的拍了下桌子，道：“林總，別五百萬五百萬的過家家了，我們出八千萬。你要有本事，就接著加，我倒要看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到底有多大的魄力！”
    林白藥根本沒搭理他，沉浸在助理的角色裏，不多嘴，不吱聲，這讓宋華比吃了蒼蠅裹成的肉丸子還難受。
    裝尼瑪啊裝，人都來了，還跟老子演呢？
    楚剛有樣學樣，隻把宋華當空氣，對孫世臣道：“孫廳長，茲事體大，希望給我三分鍾，讓我們討論一下。”
    “不行！”
    毛祁聽到宋華報出八千萬的數，肝疼的想死，可一看震住了楚剛，哪裏肯讓到手的機會溜跑，道：“拍賣就算不能三問落槌，也不應該給你們拖延的時間。要麽現在報價，要麽放棄退出……”
    唐小年畢竟梟雄心態，既然宋華開了口，再多想也是枉然。
    事情推到這步田地，外界關注，輿論追捧，已經是隻能贏不能輸的局麵，硬著頭皮也得把這條道走到黑。
    “孫廳長，規矩就是規矩，我希望貴廳能做到拍賣會開始時宣稱的那樣，公正公開公平……”
    說出來挺諷刺的，隆越集團竟也有要求被公正公開公平對待的一天！
    孫世臣有些為難，他以為林白藥被宋華突如其來的霸道給繞亂了方寸，當然願意給時間進行調整。
    但他也不想太得罪唐小年，尤其眾目睽睽，太偏袒了，不好向方方麵麵交代。
    這時林白藥笑了，手中的鋼筆敲了敲桌麵，咚咚咚的聲響仿佛千金巨錘撞擊著牛皮大鼓，讓人心驚肉跳。
    “唐總，請對孫廳長保持必要的尊重，若不是他力主這次拍賣，隆越哪有資格和寧安競爭？我們申請在前嘛！你不感恩沒關係，可別質疑國土廳的公正性……“
    唐小年領教過林白藥的口才，知道眼前這少年嘴巴比心眼還毒，臉色鐵青，沒有說話。
    宋華哈哈笑道：“林總，我還以為你今天啞巴了呢”話說回來，你是前輩，一塊地罷了，這麽想要，那就給你好了。不過，孫廳長，記得給唐總定個交款期限，我怕他拿不出八千萬，最後違約……”
    孫世臣笑道：“對嚴重違約失信企業，國土廳有規定，會確保該企業不能在蘇淮全省拿一平方米的地。”
    “那就好！”林白藥站起身，雙手按著桌子，俯瞰唐小年和宋華，道：“兩位，等軟件園落成開幕那天，我會送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