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秦郎君贈予的那張絲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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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夜雨一直下到了三更。

    後來雨勢漸小,江琬便聽著窗外淅瀝雨聲,又在床頭靠坐了不知多久。

    劉媽媽是累極了,心裏頭負擔一放下,因此立刻便能睡著。

    可勸她快睡的江琬卻反而睡不著。

    穿越這個事兒,江琬當時接受得很快,那是因為致命危機懸在頭上。保命要緊,其它一切當然就要靠後。

    不過人總有個反應期,江琬的反射弧大概是比較長。此時夜深人靜,短暫的安定也給人以錯覺,江琬再憶及前世今生,心中難免還是要生波瀾。

    她上輩子也是沒父母緣的,不到五歲時父母離異,她從此成了兩邊都嫌的拖油瓶。

    被嫌棄的孩子性格難免有些缺陷,要不變成討好型人格,要麽就會十分冷漠。

    江琬覺得,自己大概就是表麵十分冷漠,而內裏卻又想討好父母的那種。

    這是真的很糟糕,此刻回想,江琬都覺得當時的自己仿佛陷在泥沼中。那種黑暗與窒息,以及怎樣掙紮都無法掙脫的苦悶,真能生生逼人崩潰。

    幸運的是,江琬沒有崩潰,她熬過來了。

    而不幸的是,熬過來後的江琬雖然從心理上算是放過了自己,可她的身體卻也在從前的煎熬中受到了過大損傷。

    二十幾歲,過勞死,這種死法——算了,還是感謝這場穿越吧!

    黑暗中,江琬無聲地吐出一口氣,終於釋然地笑了。

    就算要跟空調、電腦、手機、網絡等一切現代社會的便利相告別,可她上輩子忙成狗,反正也沒機會享受到什麽。告別這些,權當是穿越的代價咯。

    過去終究是過去了,不必意難平。活在當下,過好今生,才是對自己最大的回報。

    江琬靜坐了片刻,又確認了一遍劉媽媽是真的熟睡了,她才探手入袖中,取出一物。

    這是一塊被折疊好的月白色絲帛,是先前在岸邊分別時,秦夙從船艙裏扔給江琬的。

    江琬收到後便小心攏進了袖袋裏,此後一直藏好,到此時才算是有了個翻看的好時機。

    此物不凡,入手時她就感覺到了。

    因為當時望氣術開啟,她竟在這塊小小的絲帛上看到了霧蒙蒙一層水波般的光芒。

    她的望氣術還在初級狀態,並不是什麽“氣”都能看到的。

    看人的氣相對容易,而觀物,則有些困難。

    若不是物品本身具備充足的“氣”,她還很難從中看出什麽。

    這是因為,人是“活”的,而物是“死”的。

    雖說萬物永恒運動,又說萬物有靈,可真正“有靈”的畢竟還是少數。

    能讓她望氣術有感應的東西,這個東西還是秦夙臨別贈予,自然不能簡單對待。

    夜間光線幽暗,江琬聚氣於眼,眼前視線頓時大為清晰。

    絲帛展開,還挺大,有兩尺見方。

    上頭有圖有字,字跡蒼勁,每一筆畫都似有山嶽嶙峋,風骨突出。江琬乍見,都隻覺驚心動魄。

    圖畫則落筆精煉,簡單生動。

    這些都是秦夙的手筆?

    多餘的念頭隻在江琬心中滾了一滾,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圖文的內容吸引了去。

    字還是漢字,繁體行書。

    江琬上輩子學過醫古文,對此沒有閱讀障礙。

    開篇一行“歲寒當舞劍,風雷知氣節。”

    這是一篇劍法!

    歲寒劍。

    秦夙居然送了一篇劍法給她。

    江琬心中有些震動,此前徐翁傳她“擒龍控鶴”,那也隻是一種技法,算不得完整的武技。

    這篇歲寒劍卻不同,這篇劍法中不但包含有用劍招式,還有與之相配合的真氣運行口訣,更有配套的步法風雷九霄。

    再加上之前的真氣修煉法訣乾坤離恨經,江琬忽然感覺到,自己掛在嘴邊的“柳無雙傳人”或許有水分,可若要尊秦夙一聲“秦師”,卻好像是實實在在可以的了。

    如此傳道受業之恩,與救命之恩相比,竟不知孰輕孰重。

    江琬心裏有些沉甸甸的,一時隻覺手中這輕飄飄的絲帛竟仿佛重若千鈞。

    客棧外更夫敲著梆子。

    “咚——咚!咚!咚!”

    “雨天路滑,小心防潮嘞——!”

    江琬長長吐出一口氣,捏著絲帛的手微顫了下,隨即她收攝心神。

    絲帛上圖文在目,她潛心記憶。

    雨,不知何時停了。

    第二日雞鳴三遍,東方既白。

    劉媽媽被窗外的光照醒,一骨碌從床上翻身爬起,就“哎喲”一聲。

    隻見床裏側早沒了江琬的身影,劉媽媽一驚,小娘子竟起得比她還早?

    再轉頭一看,就見江琬正站在窗邊,雙手並指,卻不知在比劃什麽。

    劉媽媽喊一聲“小娘子!”

    江琬側了側頭,隨口一答“你醒啦,昨夜睡得如何?”

    劉媽媽按了按自己的腰,還有些迷惑,又有些驚奇“昨夜竟然無夢,老奴自打上了年紀,便再未睡得如此實沉過。這腰,還不疼了!”

    江琬“嗯”一聲,又轉頭多看了劉媽媽一眼。

    心想“看來這靈泉水的藥效還有一部分存在緩釋,劉媽媽原本還有些驚悸,昨夜卻能睡得踏實,想來不僅是因為她脫離險境,心情平複了,也有靈泉水的功勞。”

    一般受過驚嚇的人就算脫險了,回頭入睡也容易做噩夢。

    劉媽媽這種,卻是不論沉屙還是新疾都已盡去。這會兒她的身體好得,保管一般二十歲的小夥子都比不上。

    劉媽媽也問江琬“小娘子為何如此早起?昨夜睡得可好?”

    江琬道“挺好的,我早起活動活動筋骨。”

    其實她昨夜隻是略歇了歇,通共大概也就入睡了半個時辰多點。

    不過睡眠雖短,可因為身體裏多了一股乾坤離恨經的真氣,她在天將明時吐納了一段,便隻覺神清氣爽,精力充沛,竟比尋常睡眠效果還要好。

    內功真氣這個東西,是真的挺神奇。

    這也使江琬對秦夙給的劍法更上心了,不但昨夜通宵默記,清晨吐納過後,更是立即便以指代劍,悄悄摸索著筆劃了起來。

    客棧裏不大施展得開,劉媽媽剛才問她時,她其實都還沒比劃盡興呢。

    劉媽媽如今對江琬越發欽服,隻覺得她不論做什麽都是有理由的,當下也不多餘過問,隻說“小娘子既已起身,那老奴去叫熱水和早食來。”

    熱水和早食來了,兩人洗漱用餐。

    劉媽媽頻頻期盼“也不知那家人何時來。”

    哦,她還惦記著建州刺史的謝禮呢。

    江琬品嚐著古代的早食甜粥和蒸餅,感覺味道還行。

    正要回劉媽媽“若有心……”反正不來就是無心唄,不是她算不準。

    忽聽門外走廊處一陣熱鬧的腳步聲,江琬忙比了個手勢,示意劉媽媽暫停談話。

    她們的房門就被敲響了“敢問女郎與貴仆可是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