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父子對話,驚雷(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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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
毛氏現在整個人儼然已經是一種靈魂出竅的狀態了。
我在做夢,對,我肯定是在做夢。
太離譜了啊!
就見天子扭過頭問“我要讓你娶她做側妃能行麽。”
“當然不行。”
“那我要是說,為國本考慮,太子妃我早就已經在心裏內定了,想當太子就必須娶她怎麽辦啊。”
“那也不行啊。”
“不行是什麽意思,愛江山更愛美人,太子不做了?”
“那不會,你嫁過來我弄死就是了。”
劉協愣了一下,道“這麽忤逆?”
“那大不了我做的自然一點,給您留著點麵子唄。”
劉協聞言哈哈大笑“你以前可不敢這麽跟我說話。”
劉禪低著頭委屈道“長大了唄。”
“是啊,長大了,都長成鬼帥了,這洛陽的天都快讓你給掀了。”
然後劉協看了看毛氏,又看了看劉禪,又看了看毛氏,然後又看了看劉禪。
還是忍不住拍了桌子“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
毛氏條件反射的就解釋道“不是的陛下,他他,他也是因為同情……”
“萬一要是懷孕了怎麽辦?”
“…………”
“你知不知道她當了太子妃,那就是將來的皇後,那你們的孩子就會是下一任的太子,太子的生辰八字是作不得假的,你們……雖說是現在禮法方麵相對來說稍微鬆了一點,但是再怎麽鬆,你也得有個度吧。”
“好了我看這個事情就這樣定下吧,我宣布,劉禪你體驗生活到此為止,你想將洛陽城改成什麽樣你自己下詔去改,說讓你監國就是讓你監國,你把洛陽城整個給我拆了我都沒意見,但是你們這個婚,必須得結,立刻結馬上結,一天都不能耽誤。”
頓了頓,劉協道“另外我提前跟你說一下也讓你有個準備,這一段時間,你小子鬼帥當得很不錯,很合我的胃口,也不枉我等你長大的這十八年辛苦,等回頭你們倆結了婚之後,我也不等孫子了,打算直接就把皇位禪讓給你,之前不讓是害怕你年輕識淺撐不住場麵,或是價值觀方麵有什麽反動思想,現在,我也算是放心了。”
“定了啊,這事兒我認真的,沒在開玩笑。”
毛氏這個時候靈魂出竅,已經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眼睛一翻,整個人就昏迷過去了,手忙腳亂的讓人將她抬出去看醫生。
然而重新坐回來的劉禪想了想,卻還是拒絕道“父皇我現在不能回去,您如果擔心的是我和毛氏的話,可以先不讓她再來了,臨時將我們分開,我現在真的走不開,這裏還需要我。”
“我不是說了麽,你一道詔令就可以幫他們拿到鬥爭的一切。”
“但終究不是他們自己爭取來的啊,況且讓我來做這些事,不正是您所安排的深意麽!怎麽能隻因為毛氏的事兒就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呢?她現在不是還沒懷孕呢麽,您讓我善始善終吧。”
“我……的……深意?”
劉禪理所當然地點頭。
劉協則感覺腦袋上蹦出來一個“腦補怪+”的字樣。
忍不住再一次伸手捂住了額頭。
“你來說說,怎麽就我的深意了,我讓你放著好好的監國太子不當,帶個破麵具裝神弄鬼,圖啥。”
劉禪隻當劉協是在考校自己,便很自然地道“那天您跟我聊完,說是與其輸出戰爭,不如輸出思想,我一直都在苦苦思索這所謂的輸出思想到底是什麽意思,父皇又為何不可直接告訴我,一直到我成為這鬼帥,才真正明白這思想二字的真諦,畢竟我自小不識民間疾苦,即使您直接告訴我,我也聽不懂。”
“其實,您早就將您偉大的思想,以文字的方式借司馬將軍之手流傳於世,我做的,不過是激發這些思想,並以此為基礎將底層的人民群眾組織起來而已。”
劉協頗有些蛋疼地道“那你現在懂了?”
“懂一點,我大漢的黑暗與壓迫,終究是隻在洛陽一地,而東吳的黑暗卻是全境的,若是洛陽這少數人的壓迫都能在您的聖言思想之下團結起來,這樣的思想也一定可以反向輸入到東吳去,輸入到安息去,所以我也是在驗證,星星之火,真的可以燎原麽?”
劉協道“鬼帥給河南尹,乃至於整個朝廷的壓力都是極大的,尚書台目前已經明確了要改革洛陽的計劃,著手準備與鬼帥進行談判並作出必要的妥協了。”
“當然,其中許多涉及到國本的事情還需要你這位監國太子進行最終的決斷,可以說,你的目標基本上已經實現了,如果用此戰來作為將來對東吳輸出思想,占領意識形態高地的練手之作,應該已經夠了吧。”
“父皇您這是在考驗我了啊。”
“…………”
“確實,如果隻是將之當做對東吳或其他勢力的思想輸出的練手,確實是已經足夠的了,但輸出思想,甚至要引導這樣的思想從內部崩潰東吳,我所欠缺的還有很多,洛陽這塊我大漢僅有的試驗田,也必須暫且留下。”
“首先,思想的傳播從來都是雙向的,是一柄雙刃劍,事實上聖言會的思想基礎本身也是父皇您的語錄傳遞到東吳,又複在傳回洛陽的。”
“我們輸出思想,就不得不承擔思想,換言之這把劍在刺向對手的同時亦在刺向自己,比如我原本其實是打算向安息輸出民族主義思想的,然而我大漢亦同樣是多民族國家,這樣的思想輸出出去,必然也會反向的再輸出回來,到時候烏桓,匈奴,氐人這種早已漢化多年難分你我的種族還好,如鮮卑、羌人、扶餘等種族必然也是要鬧事兒的,這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尤其是到時候,為了輸出思想,很有可能這些原本找到的冠冕堂皇,看似正義的借口反而成為我大漢境內的政治正確,最高權力是必須要臉麵的,不可能做出自打嘴巴的事兒,最終,朝廷的政策搞不好還要被這所謂的政治正確所綁架,以至於得不償失。”
“嗯,確實是如此,你的進步很大。”
“所以要想輸出思想,咱們大漢自己就必須要做到身正,所以父皇,我固然知道洛陽城內的黑暗是國家發展甚至是穩定的必不可少之養料,但我卻是真心想要將之推翻,唯有我大漢身正,對東吳輸出思想的時候才能夠化解思想的反噬,甚至洛陽的思想解放之戰,也可以成為東吳光複力量的榜樣和模範,更甚至於,凡是此次洛陽事件中,表現良好的小頭目,都將成為將來我們輸出思想,派去東吳實施諜戰的骨幹力量,所以孩兒又如何能夠現在就將一切停掉,轉而以至高權利從上至下的改變洛陽呢?洛陽的黑暗必須要被推翻,但必須是自下而上的推翻,才有意義。”
劉協聽後,點了點頭,算是對劉禪的思想表達了認可。
“再者,東吳也好,貴霜也好,我相信思想傳播出去都會比較容易,但具體鬥爭方麵,恐怕會比較難,說到底,我這套非暴力的方式,終究是隻能適用於小修小改,要想以此來顛覆國家政權,卻也還是有些不切實際了,畢竟孫策可不會像咱們這樣仁德,所以,我們將來在輸出思想的同時,必須要考慮到輸出暴力思想的問題,有關於這一點,我還沒有想明白,所以我想嚐試著把王朗或是胡車兒給逼急了試試看,用他們來做這實驗的對象。”
劉協繼續點頭,同時為王朗和胡車兒這兩個人默哀了一下。
真的是好倒黴的兩個倒黴蛋啊。
“況且我大漢除了這洛陽的底層民眾之外,也不是就沒有其他壓迫和剝削了,最直接的,就是奴隸問題了。”
“事實上現在好多奴隸都已經學會了漢話,雖然長得與我們迥異,但思想,終究是要傳播到他們之中去的,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這對他們來說,應該是一樣受用的吧。”
“如果我告訴父皇,早在七八天以前,就已經陸陸續續有奴隸想方設法的與我取得了聯係,希望加入我們,訴求仁德的大漢可以取消奴隸製度,接受他們這些,已經能夠說漢話的奴隸吸收為新的大漢公民了。”
“雖然我作為鬼帥對他們的提議已經表達了拒絕,或是推諉,但我敢肯定,這些奴隸們造反的日子不會遠了,他們一定會比我造出來的亂子更大,烈度也更廣。”
劉協也不否認,道“壓迫愈強,蓄勢愈久,反抗也就必然會愈發的激烈,而大漢整體在輿論和認同上,奴隸一直以來都是不當人的,壓製也一定會愈發激烈,幾乎可以肯定會爆發流血衝突。”
“所以我也是在等,等奴隸之亂的爆發,我大漢王朝與奴隸之間的相互博弈對於未來的思想輸出,一定是大有裨益的,我需要從中汲取養分,學習經驗,所以這,也是洛陽之亂現在不能停的主要原因之一。”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也就是父皇您這最後的一層深意,我還沒有想得明白。”
“啊?”
“就是我大漢如今的勳貴問題,說到底,我大漢這些勳貴才是腐朽的根源,他們存在的本身,就是對底層百姓的壓迫,這洛陽城中的種種黑暗,不也正是因為這些勳貴麽?”
劉協挑了挑眉,心知劉禪這卻是已經認識到問題的核心之處了,笑著道“可是勳貴乃我大漢真正的國本啊。”
“是的,將士在戰場上要拚命,科學家要絞盡腦汁不計成本的搞研發,普通百姓也要在官府的引領下向善而行,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軍公爵製度來進行動員和激勵,公私合營,勳貴的存在本身又已經是整個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
說完,劉禪就低下了頭,沉默了片刻。
“但勳貴們富裕的生活卻是建立在剝削和壓迫的基礎上的,洛陽城內,鬼人的生活,奴隸的生活,其困苦的根源難道不是勳貴麽?”
“另外,隨著時間的發展,咱們就是將授勳管理得再如何嚴格,也終究是要有的,隻要還有,這勳貴的數量就隻會越來越多,就隻會製造更多的壓迫和黑暗,眼下勳貴這禍害隻在洛陽一地,但是一百年,兩百年,甚至一千年之後呢?”
“咱們授予的勳爵越多,國家的蛀蟲就越多,這卻是分明在授予自己的根基所在了,然而涉及到勳貴的任何變革都是動搖國本的,不可不慎,何況一旦這個國本方麵被動搖,這巨大的權力和利益的真空,必定會導致更加激烈的動蕩,況且若是不依賴勳貴,朝廷又如何治理那許許多多的大小企業呢?付諸於商人,那就成了資本家了,付之於官僚,怕是還不如資本家了,好多好多,好多事我都沒想明白。”
劉協聞言,也唯有深深地歎息。
很顯然,劉禪的思考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更加深入得多,已經涉及到世界的本質了。
而看到劉協歎息,劉禪卻是終於忍耐不住,向劉協大禮一拜,道“兒臣晝也思考,夜也思考,隻覺得疲憊不堪,或有所悟,卻是朦朦朧朧,始終抓之不住,還請父皇解惑。”
劉協聞言,喝茶,並且是一杯接著一杯,直到將整整一壺茶都喝幹了,也沒有開口說話。
“父皇?”
“哎,其實,你隻是有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罷了。”
“那敢問這層窗戶紙,是什麽?”
“勳貴之惡,來源於特權,可這份特權的本質又是什麽呢?或者我問得幹脆一點,你真的認為,勳貴之惡,是洛陽城中壓迫與剝削的源頭麽?”
“難道不是?那還能是什麽?”
劉協伸手,先是指了指自己,後是指了指劉禪。
“我,你,皇權,才是勳貴的根啊。”
轟隆隆隆隆,猶如一道驚雷,直接炸響在劉禪的腦子裏。
感覺整個腦子,都被這一道天雷給炸得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