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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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明箏張開滿是春意的眸子, 怔住了。
陸筠想要個答案。
可又怕迫得她太緊。
下巴埋在她發間,悶聲道:“不要緊, 以後再答也成。”
“不。”明箏道。
她臉頰貼靠在滑涼的枕套上。
滾熱的肌膚得到一絲片刻的鬆緩。
“我的意思是, 不必等以後。”她有點急切的解釋,適才那個“不”字實在容易引起太大的誤會。
陸筠笑了笑,俯身親了親她的眼角。“嗯, 所以……?”
“我對您……”她避著他的盯視, 紅著臉認真地解釋,“對您是傾慕的, 喜……喜歡的。”
陸筠閉了閉眼, 把這句淡淡的喜歡記下。記住她此刻的表情, 繼續這把聲音, 記住這一聲喜歡。
哪怕他問的是愛不愛。她答的是喜歡。
喜歡也很好。
他已知足。
收緊臂膀, 把她擁得更緊了。
明箏被調換了位置, 無助地伏在上。
天光微淡,雲霞如霧,隔簾也隻瞧見一片混沌的模糊。最好看的景致在他眼底。
慵懶地靠坐在枕上將她扶穩, 明箏為掩住自己不得已朝他傾去, 緊緊抱住他的肩膊。
“侯爺……”
無助地喊他, 她從沒試過如此。
陸筠撫著她披散在背、柔軟豐茂的頭發, “別怕。”
他聲音暗啞, 微眯著眸子打量她。
“你既說喜歡,明箏, 這輩子不能反悔的了。”他掌心扣在她腰, 手收緊了, 將她死死定在上麵。
明箏以為已曆過了最狂猛的風雨。原來不是。
小舟顛簸在無邊無際的海上,沉蕩無休。打來的巨浪將那舟子卷起又覆滅, 它如一葉飄搖,在可怖的海上打著旋兒,行進不得,風雨太猛烈,它早就失了航向,隻能隨波逐流,被一重又一重的浪頭拋高又下沉。
等海麵上的風雨止息,天色也透亮了。
明箏頭一次沒能按時起身。
她偎在陸筠的臂彎中,睡得很沉。
他卻半點睡意也無。
月餘殫精竭慮,便是深夜也隻是淺眠,有時甚至隻是一陣風拂過,也能讓他握住刀柄驚醒。
這會兒是在自己的地方,守衛重重,他原該沉沉睡個好覺。
可他舍不得。
近距離打量著妻子,指尖在她鬢發旁,虛虛描過她曼妙的輪廓。
她生得極美。從頭回隔牆瞧見她時,他就覺得驚豔。
還記得那回她在樹下蕩秋千時的笑容,麵色瑩潤如玉,揚起長眉,笑得那般無憂無慮,他當時便想:真好,這一定是個沒經受過任何苦難的姑娘。
這樣美麗的人,又有什麽人舍得她吃半點苦呢?可他到底是錯了。
過往煙雲皆散,餘下的日子裏她由他來愛護嗬寵。撫平她的傷,慰藉她的痛,補償她受過的苦楚。
這一個月來,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也不過為此。她還沒跟著他過過幾天好日子,他死不得。
他有責任讓她幸福。
必須幸福。
**
午後明箏才起身,在家時尚不曾如此,遑論出嫁後。但沒人來指摘她的“無狀”,連趙嬤嬤也未曾勸上半句。都知夫妻倆相聚一場不容易,幾經生死考驗,曆盡艱難險阻才得重逢。
陸筠穿戴整齊從外走進來,撩開帳幕一角,讓明媚的光線滲入,“醒了麽?吃過飯,咱們回明府?”
明家暗中派人找尋他的行蹤,試圖營救,對明思海,該有個交代。
明箏也想到這一重,他說的是“回”明府,叫她驀然覺著有些窩心。輕挽長發,探出一隻雪白的玉臂,“什麽時辰了?”
聲音裏還有疲倦的慵懶。
陸筠笑了下,“還早,別急。睡足了麽?若還覺著累,再躺一會兒。”
他聲音溫柔如水,低沉醇厚的嗓音熨帖著她的耳朵,連一聲一動都是叫人心悸的激蕩。
她臉色微微紅,斂住襟帶起身,不等跨出帳子,就被陸筠撈過抱了起來。
坐在他繡雲紋的錦服上,她有些窘,侍人們就在外間,門虛掩著,珠簾也遮不住什麽。
隻在腮邊落了一吻,不等她劇烈掙紮,他就鬆了手,俯身將腳踏上擺著的繡鞋拾起一隻,握住她的腳踝,替她穿妥。
瑗華一進來,她就飛速逃進了淨房。
等夫妻倆用過飯出來,未時已過半,先在上院請了安出來,乘上車陸筠才問,“這些日子,家裏可還平靜?”
問的是老太君,他向知祖母為人嚴肅,怕她受委屈。
明箏笑了笑,“都好,祖母還常賞我點心吃。”她笑得明快,讓他也跟著受到感染。其實上午家裏已有人向他回報過,他知道她付出了很多,聽她親口說一切都好,他才覺得真正安心。
陸筠攬住她,輕聲在她耳畔道:“謝謝。”
明箏覺得他未免太鄭重。他們是一家人,而有些事是她身為晚輩應當承受的。但他不這樣認為,他是承情的,知道她做這一切都是為著他。縱使她的感情來得遲了十年,她為他付出的犧牲也並不少。
瞧她抿唇含笑,他注意到她施了淡朱色口脂的唇。
瓷白的膚色襯著這樣一張小巧可人的嘴。
他眸色深了,垂頭吻去。
輕輕貼合,分開。再貼附上。
她仰頭閉上眼,陸筠發覺了她的縱容。
他也便不再客氣。
明箏被抱起來,側坐在他膝頭,被他勾住下巴,纏吻在一處。
外頭風聲呼嘯而過,吹得窗簾烈烈作響。車子在行進中晃蕩著,內裏溫暖如春。
前方就是明府,明箏費力從他腿上爬下來,翻出小鏡子打量自己的模樣。
桃花泛水,杏眼橫波,釵環尚還齊整,唇脂全都亂了。
用帕子沾了茶水,抹幹淨溢在下巴上的淡紅印子,一垂眼瞧見敞開的領子深處有朵顏色鮮豔的梅花。
她忙把領子撫平整,心虛的掩住衣襟。
陸筠瞧見她的小動作,靠在車壁上抿唇笑了笑。
**
陸筠去了前院,和明思海交代這一路的情況。
明箏被簇擁在百景閣南窗下的大炕上,每個人都帶著笑,她心裏發虛,不時掩一掩領口。
婦人們的話題從陸筠說到老太君,說到後宮,半晌才散。
揮退了其餘人等,明太太身邊兒隻餘下明箏和林氏,明太太打個眼色,林氏起身去把門閉了。
明箏心知有事,不免鄭重起來。
明太太歎了口氣,“前些日子你憂心侯爺,難免心煩,不敢說與你知道,怕你更亂。”
明箏抿抿唇,見她從炕褥下抽出幾封信箋。
“李大奶奶已送了十幾回拜帖和書信,依著我的意思,該打出去,叫她死了這條心。先前當真攆了幾回,後來索性她親自來,瘦得一把骨頭,迎風站在咱們門前哭。”
明太太說得氣惱,把信摔在案上。“梁家一個兩個都是這麽不要臉!”
“娘叫人攆,她摔跪在石道上連臉麵都不要。”林氏續道,“旁邊有人經過指指點點,娘還是怕,怕傳出去影響了你的名聲。”
依著明太太的脾氣,怕是沒少回絕,什麽難聽話難看事也不怕做,當娘的豈會不考量女兒的幸福?嫁了侯爺還跟從前的大姑子有牽扯,陸家會怎麽想?
可這世道人言可畏,那李大奶奶誠心豁了臉麵給她難堪,若是鬧得大了,反倒傳揚出去,明箏的立場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