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難道他想做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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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樂道遇襲一事,各方反應不一。

    馮家自然不會不知道這事。

    祥叔知道這事,在確定陳樂道沒事後,便將事情暫時擱在一旁,這事得等老爺回來再說。

    隻要陳樂道沒事,這事就算不上大事。

    截殺嘛,這種事在上海灘這地兒十天半月的總會發生那麽幾起。

    不足為奇。

    老爺連盛家家產案結案都沒出麵,就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現在自然不能因為這事去找老爺。

    老爺那副重金打造的金台麵,今天要送出去。這事對老爺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

    除非陳樂道在截殺中真的傷了殘了,不然就沒這事重要。

    馬總探長先後邀請法布爾幾次,法布爾一直拒絕,這次終於抽出時間和馮敬堯見一麵。

    這事難得,不容錯過。

    馮敬堯對這事很重視,祥叔自然不好打擾。

    一個是和洋人見麵拉關係,一個是準女婿被截殺但有驚無險。

    從感情而言,兩者相比似乎後者更重要一點。

    但得記住,這是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洋人”兩字中間那個“大”字可還沒消失。

    這年代任何和洋人有關的事,那都是大事。但和自己人有關的事,卻不一定是大事。

    馮敬堯一直都很重視和租界當局的關係,每年馮氏商會都會花費重金來維係和法國人的友好關係。

    馮先生的“先生”二字帶著那麽點高大上的味道,這其中未嚐沒有他和法國人關係友好的原因。

    法布爾作為警務總監,若是平常,馮敬堯早就著手和他拉關係。

    這次之所以現在才有動作。

    一是因不清楚法布爾底細。

    馮敬堯從法國人那邊得到消息,知道法布爾和其他人不一樣,這人作風嚴謹,和上一任總監完全不同。

    與其接觸之前,馮敬堯需要先對其大致了解了解。

    二是因金台麵沒打造好。

    用一套金台麵做見麵禮送給法布爾,是馮敬堯向法布爾彰顯誠意的舉動,因此要求精益求精。這東西沒弄好,自然不慌著見麵。

    三則是知道陳樂道和法布爾關係不錯,因此馮敬堯也沒有那麽急切。

    陳樂道對馮敬堯而言,也算是半個自己人。

    最後一個原因則是老馬先後邀請過幾次,法布爾都以沒時間推脫了。想見麵也沒有機會。

    最終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祥叔自然不能因為一件已經發生的事,而去打斷現在這件同樣很重要的事。

    當然祥叔也不是什麽都沒做。

    他派了人出去盯著夜未央和斧頭幫,一旦雙方有點大的動靜,消息立馬就會傳回馮公館。

    陳樂道那小子,祥叔也不知道他吃了虧,會不會立馬就報複回來。

    這小子做事捉摸不定的。

    暫時隻能做這安排。

    安排好這一切後,祥叔便在公館等著馮敬堯的回來,同時隨時準備好應付意外情況。

    同樣的時間,對有些人來說過得很快,對有些人來說,卻又過得很慢。

    至少對夜未央地下室的某兩人來說,如今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的。

    黑寶自認自己是個厚道人,他本想著大家都是混生活的,能給個痛快就給個痛快,沒必要故意折磨人。

    所以他本也沒想著要怎麽怎麽收拾這兩俘虜。

    兩人起先一招,黑寶立馬就去找老板稟報,讓手下停止對兩人的鞭笞。

    就是想著兩人既然這麽痛快,那他也就給兩人行個方便。

    可萬萬沒想到這兩人竟是欺騙他的厚道。

    他媽的,還好被老板發現了端倪,不然自己就惹禍了。

    事沒辦好,黑寶覺得自己辜負了老板的重視,心中很是慚愧。

    好不容易在老板那裏留下的好印象,被兩人這麽一搞,很可能直接就沒了。

    他心中又很是憤怒。

    我給你行方便,你恩將仇報。

    這是欺負老實人!

    這不厚道!

    你不義,我也不仁。

    兩人被分開,一人被關起來,一人則被留在審訊室。

    重新拿起鞭子,黑寶再不理會這俘虜嘴裏說什麽,隻是一個勁地折騰他。

    老實人瘋起來都是很可怕的。

    上的折磨,讓這人精神奔潰。

    起先想著家人都在三爺手裏,這人咬牙堅持著,始終不說出截殺背後的真正指使人。

    但再咬牙,那也是有個限度的,更何況他的牙齒早就被他咬碎了。

    吃一塹長一智,黑寶不管這人說的是真是假,他都全當假的處理。

    老板說的先折磨一天再說。

    黑寶堅定地執行這個指示。

    可是這人實在不是鋼筋鐵骨,更沒有鋼鐵的意誌。

    到了晚上,他再也堅持不住。

    疼暈後被弄醒,然後再次疼暈,再次弄醒,周而複始。

    終是堅持不住了。

    見人已經慘兮兮不成人樣,黑寶讓手下停下。

    老板說了,他不讓兩人死之前,人不能死。

    “寶哥,這家夥怎麽沒動靜了?不會死了吧?”手裏拿著鞭子的人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他甩了甩酸軟的手腕,心虛地說道。

    這人已經昏迷好幾次,都是被他們給強行弄醒的。

    剛才他抽最後那幾鞭子時,這人一點動靜都沒有。

    老板可是說過不能弄死的!

    死了咋辦?

    這人心虛地看著黑寶。

    這要不小心弄死了,老板追究起來咋辦?

    黑寶皺著眉頭看著被綁著的人,他也不知道死沒死,根本沒這方麵經驗。

    “別慌,我看看。”黑寶道。

    讓手下稍安勿躁,黑寶拿起旁邊火盆裏的烙鐵。

    鐵塊被燒得通紅,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在扭曲,即使拿著尾巴上的木柄,黑寶依然能感受到烙鐵高熱的溫度。

    “喂,死了沒?”

    黑寶上前,說話的同時,手中烙鐵在地麵上磕了磕,飆起一串火星子。

    沒什麽動靜。

    黑寶眨了眨眼,拿起烙鐵瞅了兩眼,見還是沒動靜,直接用烙鐵靠過去輕輕戳了戳這人大腿。

    好像生怕戳疼這人一般,還不敢太用力。

    一戳一陣“滋啦”聲,有點像油潑辣子。

    蛋白質焦糊的味道很快便充斥周圍。

    但還是沒動靜。

    見戳不管用,黑寶便直接將烙鐵貼了上去。

    長長的“滋啦”聲響起,焦糊味彌漫。

    這人很快有了動靜。

    嘶啞的淒厲慘嚎響起,隻是沒有之前那麽有力。

    黑寶臉上露出笑容,大鬆一口氣。

    “沒事,還沒死。”黑報道。

    將已經沒那麽紅的烙鐵放回火盆,黑寶拍了拍手。

    心情輕鬆許多。

    這人喘息著,嘴裏嘟囔著什麽,有氣無力地聽不太清。

    黑寶見狀,皺了皺眉,猶豫要不要上前聽聽在說什麽。

    萬一又被騙怎麽辦?

    黑寶有陰影。

    猶豫一陣他還是上前。萬一這家夥一會兒撐不住死了那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

    聽了一陣,黑寶眉頭皺緊,這人嘴裏來來回回隻念叨著一句話。

    “是三爺叫我們這麽幹的,是三爺叫我們這麽幹的,是”

    抓著這人頭發將腦袋提起來,這人雙目無神,臉色呆板,隻餘下最後的恐懼和痛苦以及嘴裏念叨著的這句話。

    “這是不是瘋了?”黑寶嘟囔一句後轉頭對剛才拿鞭子抽人的手下問。

    手下看到那家夥慘樣,訕訕一笑。

    在鐵匠鋪掄錘掄習慣了,這次好像用力過猛了點。

    他哪知道瘋沒瘋,不過看上好像確實有點問題。

    “寶哥,還打嗎?”他問。

    黑寶搖搖頭,打死了他可賠不起!

    “算了,先把這人帶下去,換那個人上來。”

    不管這人怎麽回事,現在這模樣都是不能繼續打了,不然說不定就一命嗚呼了。

    夜未央的地下室不算很大,但也不小,另一人被關在離審訊室不遠的地方。

    兩個服務員拖著嘴裏碎碎念的這人進了那人房間。

    那人除了早先被鞭笞後,整個下午一直都被關在這,既沒人審他,也沒人管他。

    一整個下午,他一直聽著同伴的哀嚎聲,直到哀嚎聲逐漸變小到耳不可聞。

    沒有上的折磨,但一陣陣的哀嚎聲給他的精神上的折磨卻是比上的折磨來得還要狠。

    他不知道同伴遭遇著什麽,從那一聲聲哀嚎聲中隻能判斷出來應該很慘很痛苦。

    未知是最可怕的。

    在這未知的恐懼中,他早已後悔參與這次的截殺,更加不知道一會兒要是自己又被拉出去審訊該怎麽辦。

    說假的,等待他的下場不可知,但絕對很淒慘。

    說真的,很可能家人會出事。

    艱難的抉擇。

    卷縮在牆角,他身體止不住顫抖,因為冷,因為疼,也是因為害怕。

    門被推開,一個不成人樣的血人被拖進來,在地上留下兩條鮮紅的痕跡。

    這人抬起頭,喉嚨裏狠狠吞咽了兩下口水,他認出這人是自己同伴,更看到了同伴呆滯的目光。

    同伴嘴裏嘟囔著什麽,但離得遠了些,他聽不清。

    他心中瞬間便隻剩下恐慌。

    “走吧,這人瘋了,輪到你了。”托人進來的兩個服務員看著這人,生硬地說道。

    對這個敢截殺老板的人,兩個服務員對其沒有丁點同情。

    “不要,不要,我說,我全都說。”這人又哭又喊,褲襠濕了一片。

    他被嚇尿了,憋了一下午,也該尿了。

    他再顧不及什麽家人,他根本不敢想象同伴下午遭遇了什麽才變成現在這模樣的。

    兩人不管他,一臉嫌棄地上前將人生拉硬拽出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

    這人嘴裏大喊大叫,使勁掙紮,像極了被從豬圈裏拉出來殺的豬。

    “是三爺,是三爺讓我這麽幹的,是三爺讓我們說是大爺指使我們的,我說的是真的,我說的是真的!!!!”

    這人一邊掙紮,嘴裏一邊絕望的嘶吼。

    前邊好似有洪水猛獸,他雙腿硬踩著地,身體使勁往後倒,就是不願往前。

    兩個服務員一時拖拽得很是費力。

    黑寶好好思慮一番,看這這人一臉驚恐的模樣好像不似作假,心裏猶豫起來。

    還要繼續打嗎?

    萬一又把人弄成前麵那個那樣怎麽辦?

    “看著他,先別動手,我上去向老板匯報。”黑寶對兩個手下道。

    既然拿不定主意,還是上去問問老板吧。

    完一說的是真的呢?

    看這人這熊樣,真要繼續打下去,說不定過一會兒就變得跟那人一樣了。

    黑寶覺得真要把兩人都給打廢了,可能會不好交代。

    帶著複雜的心思,黑寶再次離開地下室。

    “老板,那兩人不經打,其中一個好像被打傻了,嘴裏一直說著是三爺指使的他們。

    另外一個也是一樣,都說是被三爺指使的,還說是三爺讓他們把事情推到大爺身上的。”

    黑寶不太清楚兩人口中的三爺和大爺是誰,他隻知道斧頭幫有個三爺和大爺。

    不管三爺還是大爺,都是斧頭幫的,這在他看來沒什麽區別。

    黑寶一五一十地對陳樂道說著兩人的情況。

    有了前車之鑒,黑寶堅決不說自己的看法,很是擔心這兩人又是在扯謊。

    陳樂道聽完黑寶的話,輕輕點頭,臉上神色沒多少變化。

    “老板,那兩人有些不經打,繼續打可能會被打死,你看還要繼續打嗎?”黑寶詢問陳樂道的意見。

    隻要老板說打,那即使是一不小心打死了,也好交代。

    在兩人身上跌過一跤,黑寶謹慎許多。

    陳樂道搖了搖頭,道“暫時就這樣吧,先讓他們緩一緩。”

    雖然是小角色,但或許還有點用,暫時用不著死。

    黑寶老老實實點頭,嘴裏“哦”了一聲。

    “老板,那我先下去了。”黑寶道。

    陳樂道點了點頭,沒說話。

    黑寶退出辦公室,替陳樂道拉上辦公室的門。

    屋內安靜下來。

    “宋文鴻,鄭虎這兩人在玩什麽把戲?”

    陳樂道手指輕敲桌麵,一邊念著兩人的名字,一邊思考

    那兩人說的如果是真的,那宋文鴻把這事栽贓到鄭虎頭上是想幹什麽?

    沉思片刻,之前和韋正雲說過的話題再次在陳樂道腦中呈現。

    難道是因為幫主的位置,兩人在排除異己?

    陳樂道心中思考這事的可能性。

    如果自己真信了最開始那番話,認為是鄭虎在對付自己,那夜未央很可能就會和鄭虎對立起來。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而傷的無論是夜未央,還是鄭虎,對宋文鴻來說應該都是好事。

    讓夜未央和鄭虎互相消耗,他宋文鴻做漁翁?

    想到這,陳樂道不由搖了搖頭。

    不清楚斧頭幫內部情況,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猜測到底是對是錯。

    鄭虎是目前是斧頭幫最有可能的下一任幫主,而宋文鴻作為斧頭幫三爺,對幫主之位有想法,好像也不足為奇。

    這樣看來,或許真相還真就是這個?

    陳樂道手指摩挲著下巴的胡茬,心中暗自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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