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再回警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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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警務大樓外,看著這棟熟悉的大樓,陳樂道輕輕搖了搖頭。

    即使站在外麵,陳樂道仿佛都能感受到裏麵的緊張氛圍。

    老大不高興,下麵的人做什麽自然都是緊張兮兮的。

    大門口站崗的還是那兩個熟悉的人,見到陳樂道,兩人都是驚訝地露出笑容。

    “陳巡長,”兩人悄摸地招呼一聲,好似生怕被心情不好的總監發現他倆沒好好站崗。

    陳樂道笑著對兩人點頭。

    當翻譯時兩人就在這站崗,現在自己都當巡長了,這兩人還在這站崗。

    陳樂道依稀間覺得自己好像還欠著這兩人什麽來著。

    “陳巡長,總監今天心情不好,你可得注意著點。”兩人朝屋內看看,見沒什麽人便低聲對陳樂道說。

    陳翻譯/陳顧問/陳巡長好說話沒架子,這是警務大樓的人都知道的事,要是換了旁人,這兩個小巡捕可不敢這麽對一個巡長這樣說話。

    陳巡長親自來,自然是來找總監的,除了總監,還有誰能讓陳巡長親自來見。

    馬總探長名義上陳巡長的上司,但誰都知道,馬總管不到陳巡長頭上,尤其現在馬總還被停職了。

    陳樂道雖然今非昔比,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閑散翻譯,但對兩個小巡捕的善意提醒還是致以謝意。

    對兩人笑著點了頭,陳樂道進了大樓,朝秘書處辦公室而去。

    兩個小巡捕裹著厚厚的冬衣在外麵站崗,臉和手都被凍得通紅,陳樂道進了樓,兩人見左右無人,小聲地在門外嘀咕起來。

    大約是在說陳巡長回來是要做些什麽的八卦。

    不過兩人都是往好的方麵說,陳樂道這樣一個沒什麽架子,和善待人的巡長,給他們的印象都不是一般的好。

    沒人盼著陳樂道在總監那兒吃瓜落。

    警務處上上下下,就沒幾個對當初的陳翻譯,陳顧問不喜歡的。

    上了樓,陳樂道徑自走向秘書處辦公室。中間路過當初的翻譯辦公室,駐足停留了一會兒。

    屋內的翻譯自然已經換了人,當初這屋裏的兩個閑散小翻譯如今一個是捕房巡長,一個是警務處秘書長。

    在這警務係統,都已經是實權人物。

    若論職位,薛良英的第一秘書比陳樂道的巡長還要更具含金量,不過陳樂道地位特殊,他那巡長之位不能和其他巡長相提並論。

    “你好,請問你找誰?”屋內之人見陳樂道站在外麵往裏張望,出聲詢問。

    現在的翻譯是新來的,自然不認識陳樂道。

    裏麵的人是政治部的專屬翻譯,此時裏麵還有政治部其他人,回頭見是陳樂道,臉上立是露出笑容。

    別人不認識陳樂道,政治部的老人自然不會不認識。

    “陳顧問,你今天怎麽過來了?”這人有幾分驚訝。

    陳樂道如今雖然是巡捕房巡長,但當初的顧問職位也沒有免除,一直都是身兼兩職,隻是如今陳顧問的名頭沒有陳巡長那麽響亮。

    “哦,老張,我過來找總監的。”陳樂道笑著說。

    和老張寒暄了兩句後陳樂道便離開,沒有在這裏多待。

    倒是那倆新來的翻譯,好奇地跟老張打聽起陳樂道來。

    政治部,陳顧問的傳說可一直都沒有消失,他們不認識陳樂道,卻是聽過陳顧問的傳說。

    老張帶著政治部老人的優越感,眉飛色舞地給兩個新翻譯說起陳顧問的故事。

    說來話長

    那是一個春天,

    風兒那麽纏綿,

    有那麽一個翻譯,

    故事不是第一次聽,但兩個新人小翻譯還是很快就有了代入感。

    咱們也是政治部翻譯啊!

    在這沉寂已久的政治部掀起一個小小的波瀾後,陳樂道進了薛良英的秘書辦公室。

    薛良英主要工作便是幫著法布爾處理警務處大大小小的事,因為副總監被擼掉的原因,薛良英的工作量更是繁瑣。

    今天總監法布爾心情不好,不想處理警務處這些繁瑣事,薛秘書需要幹得事就更多了。

    陳樂道推開門,薛良英正坐在辦公桌後埋頭苦幹,沒有絲毫察覺到有人,直到陳樂道在門上敲了敲。

    “你怎麽來了?”薛良英抬頭看著陳樂道。

    “這麽大事,我能不過來看看嗎!”陳樂道將門關上,走到薛良英對麵坐下。

    “你搞清楚這事是怎麽回事了?”薛良英問,

    “搞清楚了。”提起這個,陳樂道臉上再次露出一抹無奈鬱悶。

    “到底怎麽回事,快說。”

    薛良英起身倒了兩杯茶,事太多,他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喝口茶。

    自己這工作一天忙得腳不沾地,薛良英都想叫法布爾給他配一個助手了。

    端著茶杯在手中用來暖手,陳樂道將事情的大概給薛良英說了一遍。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從方豔雲那裏得到啟發,陳樂道這是來薛良英這兒問計來了。

    聽完陳樂道講述,將前因後果弄清楚後,薛良英也是怔了怔。

    難以想象,馮敬堯這樣老辣的人物竟然都會幹出這樣不靠譜的事來。

    薛良英不客氣,直接開起吐槽模式、

    “你那老丈人也不太靠譜了,這不是瞄著槍口往上撞嗎!”薛良英甚是無語。

    陳樂道淚流滿麵,終於有人理解他內心鬱悶了。

    法布爾是專門來整頓貪腐的,馮敬堯倒好,擒賊先擒王,直接朝法布爾賄賂過去。

    本來馮敬堯的手就已經伸進了警務處,法布爾不知道看他多不爽呢。

    他到好,親自給法布爾送上一個把柄。

    不收拾你收拾誰。

    想到這些,薛良英也是難受起來。

    馮敬堯惹出來的麻煩,要陳樂道解決,陳樂道這家夥又死皮賴臉的找上自己。

    跟自己毛關係沒有,自己卻還得來操心。

    混蛋!

    光吐槽不是事,薛良英也思考起解決事情的辦法來。

    “這事你怎麽想的,有什麽想法沒?”薛良英問。

    陳樂道當即把他和方豔雲討論的結果一二三四的對薛良英一一說出。

    如今警務處要說最熟悉法布爾的,自然是薛良英這個貼身秘書。

    陳樂道和法布爾關係雖然親近,但要說對法布爾的了解,必然是比不上當了法布爾秘書一段時間的薛良英。

    薛良英聽完陳樂道的話點點頭,確實就像陳樂道所說這般,解決這事的要緊處就在法布爾這裏。

    陳樂道最近和斧頭幫關係焦灼,無論法布爾還是馮敬堯都是他和斧頭幫扳手腕的重要籌碼。

    這兩人不能鬧起來,得盡快把這事解決。

    薛良英深知這一點,皺著眉頭幫陳樂道思索起這事該怎麽解決。

    “這次這事要想輕鬆化解隻怕沒那麽容易,老馬和他手下幾個親信現在都已經被停職了。”薛良英沉聲說道。

    停職,不過是一個說法。

    停了這些人的職,換個人接手他們的工作。

    這工作接過去了,以後再想拿回來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陳樂道皺著眉頭。“現在總房誰在管事?”

    “法籍督察馬龍,原先政治部的人,老馬停職後,總監直接讓他接手了老馬的所有工作。”薛良英道。

    朱潤九被扳倒後,老馬將朱潤九的人全都換了,現在總房上上下下,就算不是老馬的親信,也都或多或少和老馬有幾分關係。

    法布爾根本不信任那些人,所以直接讓西捕馬龍暫時接管了老馬的工作。

    老馬的職務是總華探長,這職務從來都是華籍巡捕擔任,從來沒出現過西捕擔任的先例。

    馬龍也沒有直接成為總探長,隻是接手了總探長的工作,總探長這個職位是空著的。

    當然,這不過掛羊頭賣狗肉而已。

    陳樂道有幾分詫異,馬龍他是認識的,政治部的老人,陳樂道當翻譯時對方就已經在政治部工作。

    這人在一眾西捕中是個例外,他不像大多西捕那樣屍位素餐,整日隻知道飲酒享樂。而是踏踏實實幹事的人。

    在警務處上下,馬龍是少有的風評不錯的西捕,無論西捕華捕,對這人評價都是少有的不錯。

    能力如何且不說,至少人品還行。

    巡捕房中的西捕想在華捕這裏獲得好評可沒那麽容易。

    華捕在普通人麵前自然是威風的,但在西捕麵前,隻有裝孫子的份。

    西捕在華捕麵前往往也是趾高氣揚,這種人背後不被華捕往死裏咒就很好,更別說想得到好評。

    馬龍能讓華捕對他感官不錯,便是因為這人身上有諸多閃光點,至少這人人品是真不錯,從來沒有憑借西捕身份欺壓過華捕。

    法布爾讓馬龍接手老馬的工作,擺明了對中央捕房眾人的不信任。

    而且老馬代表著馮敬堯在警務係統內的力量,法布爾將老馬停職,這無疑已經擺明了他對馮敬堯的態度。

    “老馬這個總探長是你老丈人好不容易扶持上來的,總監現在直接給罷免了,你覺得你老丈人會願意嗎。”

    薛良英看著陳樂道,他這話不是疑問,而是直接告訴陳樂道,這事馮敬堯是肯定不會就這麽退讓的。

    馮敬堯能在上海灘有如今這地位,早已是人老成精,如果是其他事,馮敬堯或許退讓也就退讓了。

    但總華探長這種事情,他怎麽可能退讓。

    這已經不是麵子不麵子的問題,這牽扯的是實打實的利益。

    陳樂道兩條眉毛越湊越近,越湊越近,就差沒糾纏在一起打起來。

    這事真是讓人頭疼。

    “現在總房情況怎麽樣?”陳樂道問。

    “目前還好,沒出什麽情況,馬龍在那些華捕那裏有幾分麵子,他管事,目前沒人鬧騰。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一但你老丈人那邊有了動作,這些巡捕到底是聽巡捕房,還是聽你老丈人的,可就不一定了。”薛良英道。

    馮敬堯在洋人那裏麵子一般般,但巡捕房,可是靠著華捕才能運轉。

    西捕可以不給馮敬堯麵子,但馮敬堯真要發了話,這些華捕敢不敢冒著全家死絕的風險和馮先生作對,可就不一定了。

    “除了老馬呢?總監還有沒有其他動作?”陳樂道問。

    薛良英搖頭。

    “目前還沒有,但後麵就不一定了。”

    老馬這個總華探長對法布爾來說雖然不算什麽,但其背後的影響卻不小,這事沒弄好之前,法布爾也不好把動靜搞得太大。

    陳樂道稍稍鬆了一口氣,但緊接著又皺起了眉頭。

    總監沒有其他動作是好事,但即使隻是總探長這事也是個麻煩。

    陳樂道現在是巡長,對巡捕房的事尤其敏感。

    薛良英剛才的話,可是給他提了個大醒。

    法布爾動老馬,就是動馮敬堯的蛋糕,萬一那老頭一個不爽,直接讓巡捕房停擺了,那這事可就真大條了。

    陳樂道絲毫不懷疑馮敬堯有這個能力。

    就是他,隻要他願意,他也可以讓霞飛路捕房直接停擺,法國人發話也沒用。

    馮敬堯想讓巡捕房停擺,隻怕也不會有多大的問題。

    但馮敬堯真要這麽幹了,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巡捕房是租界當局的力量,要是馮敬堯一句話就讓其停止運轉,拿著巡捕房究竟是誰的巡捕房?

    想到這,陳樂道也有幾分急了。

    老馬被停職,馮敬堯必然已經知道這事,他那邊會是什麽反應,陳樂道根本不知道。

    馮敬堯從來都不是任人拿捏的,即使是洋人想拿捏他,那也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辦事。

    陳樂道可拿不準馮敬堯對這事會做出什麽反應。

    “把電話給我,我得趕緊給馮公館去個電話。”陳樂道指了指桌上的電話機。

    薛良英將電話機挪了過來。

    馮公館的電話再次響起,這次接電話的是公館的一個傭人。

    聽到對麵是陳樂道,小丫鬟差點就直接叫上了姑爺。

    聽姑爺說找祥叔,丫鬟應了一聲,趕緊去將祥叔找了過來。

    馮敬堯那老頭情緒怎麽陳樂道拿不準,堂堂馮先生發起火來陳樂道也有幾分怵,畢竟那老頭說不定會成為他老丈人。

    對方拿他撒氣,肯定是一點心裏負擔都沒有的。而他還得老老實實受著。

    比起直接和馮敬堯通話,陳樂道覺得還是和溫和愛笑的祥叔通話要好一些。

    電話很快接通,陳樂道直接說出了他的擔心,讓祥叔勸著點老頭,不要火氣一上來,就和法布爾硬碰硬。

    祥叔聽到電話裏陳樂道的擔心卻是笑了笑。

    馮先生是誰?

    他要是如此衝動,又豈能縱橫上海灘這麽多年。

    祥叔直接寬了陳樂道的心。

    馮先生不會那麽傻,就是要和法布爾扳手腕,也不會從巡捕房下手。

    要是從巡捕房動手,即使馮敬堯鬥贏了法布爾,租界當局隻怕也會開始忌憚他。

    巡捕房必須是租界的力量,不能是馮敬堯的力量。

    “趁現在事情還沒鬧大,你那邊趕緊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平息這事,老爺這邊不會衝動行事的。”祥叔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陳樂道聞言鬆了口氣,他就擔心馮敬堯犯老糊塗,一時咽不下這口氣,跟法布爾硬著來。

    還好馮敬堯這一大把年紀不是白活的,早就過了熱血衝動的時候。

    祥叔說了會給陳樂道爭取處理這事的時間,又說了一番叮囑的話後掛斷電話。

    陳樂道放下電話,對薛良英點了點頭,馮敬堯那邊穩住了,這事暫時至少是不會朝最壞的方向去發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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