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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相信?”瞧見方冷眼底的懷疑,唐遠抓住他的手,用力往自己臉上招呼。
方冷還來不及反應,右手就狠狠的扇上了唐遠的側臉,確切的說,是在離唐遠的皮膚大約一厘米的距離上停住了。
他確實感受到了,那裏存在一層薄薄的、透明的卻堅韌的空氣,為唐遠的麵門提供了絕佳的保護。
“行啊你小子!從哪裏偷學到的?“方冷打趣道,口氣儼然一個法師界的偉大前輩。
“不要以為隻有你一個人在進步。”唐遠一本正經的說,”話說回來,費內巴切教授布置的……“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費內巴切教授。”
“什麽?”方冷莫名其妙。
唐遠指指酒館大門的方向,“費內巴切教授,就在你後麵。”
方冷猛的回頭,脫下夏蒙尼製服後的費內巴切教授,他幾乎都認不出來了。
費內巴切教授,他們的魔藥學老師,是一個中規中矩的中年男人,在夏蒙尼這麽多個性鮮明的教授裏可以說毫無記憶點。
他有一張大眾臉,不像格林教授和羅納德教授那樣幽默,也不像萊斯利教授那樣嚴肅和呆板,在上課的鈴聲響起時準時出現,下一次鈴聲響起時準時離開。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而此刻的費內巴切教授穿得像烏鴉一樣黑,正在黑星酒館門口鬼鬼祟祟的張望,格雷大叔微笑著走過去,兩人簡單的寒暄幾句,格雷大叔就領著他上了二樓。
在上樓之前,費內巴切教授深灰色的眼珠掃視全場,不過目光並沒有在他兩個學生身上過多停留。
他平常就不太關注自己的學生,連學生的名字都認不全,而方冷和唐遠既不像愛麗絲和薇妮那樣成績拔尖,也沒有格雷戈裏那樣顯赫的身份,脫下了紫黑色的校服,在費內巴切教授眼裏就是酒館裏的兩個路人雜役,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他上二樓做什麽?”唐遠嘀咕著。
方冷搖搖頭,頭腦飛速的運轉起來。他在黑星酒館打工有一段時間了,卻還從來沒有踏上一樓角落裏的樓梯。事實上,除了格雷大叔自己,酒館裏的所有雇員都被禁止進入二樓。
黑星酒館的二樓,是一個頗具神秘色彩的地方。在這裏,格雷為有特殊需求客人們提供絕對私密的談話空間,據說還設置了防止竊聽術、各種窺探魔法——包括“鷹眼術”“視界術”“人類探知”“清晰預兆”等等——甚至識破潛行的大型魔法陣,隻要你付得起高昂的價格,就可以享受這種不是每家酒館都提供的稀罕服務。
部分客人來到黑星酒館的二樓,隻是為了找一個無人幹擾的談話場所,自然瀟灑的來坦蕩的去。而另外一部分人呢,會把自己打扮得神秘兮兮的,絞盡腦汁的隱藏自己的身份。
費內巴切教授顯然也是這樣想的。不過他似乎選錯了衣服:這件黑鬥篷不僅沒有遮住他的臉,反而讓他在人群中顯得更加顯眼。
費內巴切教授的出現,讓方冷留了個心眼。他一邊勤奮的端菜送酒,邊保持著對門口的注意力。過了不到十分鍾,他忽然猛的轉過身,差點跟背後的唐遠撞個正著。
“怎麽回事?”唐遠一手一份下酒的幹煸豌豆,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方冷動了動嘴唇,無聲的吐出一個名字。
“格、雷……”唐遠仔細分辨他的口型,剛念到一半,他就看清楚了走進酒館的新客人,也立刻轉過身。
如果說費內巴切教授隻是著裝策略上的失誤,那麽格雷戈裏就是完全沒想過偽裝這件事。他大搖大擺的走進酒館,熟門熟路的上了二樓,整個過程中他的下巴一直高傲的抬著,似乎完全不擔心被人發現。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口。唐遠轉過身,推了推眼鏡,狠狠咽了口口水,“我沒看錯吧,真的是格雷戈裏,他來這裏做什麽?”
身邊沒有回答。方冷用深邃的目光凝視著格雷戈裏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
……
費內巴切教授坐在包間裏的沙發上,時不時擦擦汗、搓搓手,或者掏出懷表看看時間。他刻意在臉上露出一個平靜的表情,這些小動作卻出賣了他真正的心情。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的傳來,最終停在包間的門外。沒有停頓,格雷戈裏徑直走進包間,看了一眼費內巴切教授,就坐在了他的對麵。
費內巴切教授站起來,“弗拉芒多多先生,我……”
“貨呢?”格雷戈裏不耐煩的打斷他。
費內巴切教授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褐黃色的小紙包,小心翼翼的推到格雷戈裏麵前。
格雷戈裏把小紙包放在手裏掂量了一下,又放到鼻子邊聞了聞,皺了皺眉頭,“怎麽隻有這麽點?”
仿佛是意料到他會這說這句話,費內巴切教授用力搓了搓手,平靜的回複:“最近教會那邊查的嚴,’幻惑菇‘很難弄到,雖然‘冰風果’的效果更好,但是這樣就太明目張膽了。在配方裏用幻惑菇取代冰風果是我獨創的,目前還沒有在學術論文中發表……“
“行了行了。”格雷戈裏不耐煩的擺擺手,“你說這些我也聽不懂,記住了,錢不是問題,我隻要現貨,越多越好!“
他把小紙包放進口袋裏,隨手朝費內巴切甩出一張支票。
費內巴切深灰色的眼珠,看清楚支票上的數額後,刹那間變成了和金幣一模一樣的金黃色。他飛快的把支票收起來,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尊敬的弗拉芒多少爺,您真是慷慨,願光明之神保佑您。那麽……預祝我們以後合作愉快。”
他對格雷戈裏伸出手。商業夥伴嘛,談完一樁雙方都滿意的生意總是要握握手的。
格雷戈裏“嗯”了一聲,懶洋洋的抬起右手,手伸到一半卻停住了。
在他麵前的那雙手,幹枯的簡直不像屬於人類的肢體,深深淺淺的褶皺耷拉著,布滿了老繭和傷疤,飽經風霜的樣子就像一個垂死獸人老苦工的手。
看見格雷戈裏毫不掩飾的嫌棄眼神,費內巴切觸電般的把手收回了長袖裏。他悻悻一笑,“為了安全考慮,還請弗拉芒多少爺您先離開這裏,我隨後再走。”
格雷戈裏發出一聲冷哼,起身離開了房間。
等到格雷戈裏大踏步的從酒館裏走出去,方冷和唐遠才從酒桶後麵的陰影中走出。其實他們的躲藏完全是多餘的,因為格雷戈裏完全不屑於往這個貧民聚集地裏多看一眼。
“格雷戈裏,黑星酒館……”唐遠喃喃著,完全無法把這兩個名字聯係在一起。
的確,黑星酒館再怎麽出名,也隻是一個位於貧民區的小酒館,在弗拉芒多莊園的酒窖裏,即使是最廉價的紅酒,價格和口感都不是招牌黑星佳釀能比得上的。
格雷戈裏來這裏,當然不是為了喝上一口招牌黑星佳釀,他為了某種目的和費內巴切教授在這裏密會,而談話的內容嘛,可想而知,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又過了一會,一身黑衣的費內巴切教授也匆匆離開了酒館。離開的時候沒依舊沒忘記環顧四周,確定沒有被人跟蹤才離開。
如果是普通的熟人,方冷隻會把今晚發生的事情當作偶爾撞見的意外,不會多管閑事。
但對象是格雷戈裏,一個揚言要給他好看的人。雖然已經被自己教訓過了,不過這位弗拉芒多家族的大少爺顯然還是不知收斂,既然如此,自己也要留一手後招才行。
唐遠一扭頭,就看見方冷臉上那抹轉瞬即逝的壞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