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圍城

字數:12221   加入書籤

A+A-




    

    “這個事情,太邪了。”

    “武當山千名弟子,看得可是清清楚楚。”

    “那莫青衫肚子裏的,是真龍降世。”

    “話說那山脈之中,別有洞天,乃是上古炎帝的埋骨之地。九代炎帝,便是纏繞在玉棺之上的九隻金龍,何等的帝王霸氣。炎帝浴火重生,精魄在眾目睽睽之下飄入莫青衫的肚子裏,這個孩子,會成為我大餘朝的一代聖君,神武明智,開啟一片盛世!”

    迎囍閣內,餘子柒扶住額頭,皺著眉。

    展九郎輕搖芙蓉扇,翹著二郎腿,模仿起市井小民的高談闊論,活靈活現。

    “這消息,昨日才到的京城,今日便已經傳遍街坊小巷,成為談資,背後怕是有人刻意散播。”展九郎合扇,“這麽快,也就錦衣衛能辦。”

    “我那蠢哥哥?”餘子柒冷哼一聲,搖搖頭,“不可能,他迷信得很,怕死,恨不得把這孩子殺了。隻能是竹林黨,他們要保住這孩子成儲君。放消息,一是鎮我哥,不讓他殺子,二是鎮我,讓我趁早從京城滾蛋。幼子無知,竹林黨還能把持朝政,起碼十年。”

    “嘖嘖嘖,真龍降世。”展九郎話鋒一轉,眼神有意在餘子柒身上打量,“七哥,我原本是不信的,可傳的如此神乎其神,又有諸多武當弟子作為人證,竟有些由不得我不信。萬一此子真是炎帝降世,我大餘朝迎來一位開明聖君,聽上去,竟然像是好事?”

    餘子柒冷下臉來,“殺。”

    “如何殺得。”展九郎搖了搖頭,“莫青衫是秋水劍主,現在更是和長恨劍主何春夏,素雪劍主葉殊兩人在一起,三人都是當世的絕頂高手,要拿下隻能群起攻之。可人多又容易打草驚蛇,萬一暴露了幕後主使是鎮西王侯,這叔叔殺自己的親侄子”

    啪!

    展九郎甩手開扇,“失人心,世人不屑,鄙之。不妥。”

    餘子柒不再接話,沉思一陣,“用劍殺人,不及用人殺人,叫展四,展十一過來。”

    迎囍閣離宮城不遠,騎馬,最多一刻鍾,餘子柒和展九郎卻足足等了兩個時辰。期間,展九郎飲茶聽曲,招呼客人,神色如常,餘子柒則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喝盡三泡茶,小解數次。

    等來的卻是名中年太監,兩人認得是展四身邊的親信,那太監拜過開口。

    “想來兩位爺也知道了消息,這幾日宮中怕是消停不了,四郎挪不開身,就讓我來,給二位爺帶上幾句話。”

    “以豔妃的性子,昨夜在聖上那,定是要鬧脾氣的。”那太監腆著臉笑了笑,“可沒想到,貼身的宮女說,卻是豔妃勸慰了聖上一整晚。”

    “話已帶到。”那太監畢恭畢敬的就要請好退下。

    “好消息,不替我捎話過去麽?”餘子柒竟是心滿意足地微笑起來,“這些時日我不便出麵,此事無我。”

    “您想要的,四郎怎會不懂呢,這事,你情我願。”那太監又是一拜,不再多言,轉身,候腰就走。

    展九郎若有所思,這太監對餘子柒的態度,不像是對一個王爺,倒像是豔妃盯著皇後的位置,人盡皆知,如今這後位非莫青衫莫屬,她讓的如此心甘情願?

    他轉瞬明白,這便是女人的心計,越想要,越要不露痕跡。

    餘子柒自然也明白這道理。

    有些話,什麽都沒說,卻什麽都說了。

    借人殺人。

    “展十一遲遲不來,這派頭,太足了罷。”

    餘子柒心情大好,展九郎便在房裏作陪,搖搖芙蓉扇,輕描淡寫地點了幾句,“七哥平日裏對十一可是關切備至,如今需要他時,還得三番五次的去請?好大的麵子。”

    餘子柒笑笑,談吐間自信滿滿,“十一遲遲不來,定是要給我一個大好消息。”

    入夜,迎囍閣燈火通明,兩人用些酒菜,聽了幾折曲,餘子柒飲酒數杯,微醺,還跟著調哼幾句詞。

    夜半,戲班和夥計都得回家休息,迎囍閣裏剩了一個廚子,幾個丫鬟和王爺府裏的下人候著,餘子柒已然酒醒,皺了眉頭,開始在房中踱步。

    夜深,上宵夜,酥軟糕點配老火粥,暖胃,展九郎吃得滿意,餘子柒無心動筷,沏了壺新茶。

    下人收著哈欠,細聲細氣的來報,“十一爺來了。”

    餘子柒眼波一收,藏了殺氣,淡然起身,笑臉相迎。

    “都到了如今的緊要關頭,你二人竟還有心情飲茶!”展十一匆匆入室,摟抱住剛通報完將要出門的下人,雙手一緊一鬆,那下人口鼻滲血,癱軟倒地,看樣子活不成了。

    “這時的城防是自己人,車馬我已備好,快走!”

    白麵書生展十一,遲遲不來,進屋便殺人。

    餘子柒依舊掛著笑,“十一,我要出城?不急於此時,慢慢說。”

    “莫青衫的事,今天城裏傳遍。”展十一聽聞此話,坐下,取過茶壺,倒了杯茶卻不飲,“我先前預備過一個和七哥體型,容貌都有些相像的人,他的命我買了,信得過,藏在樓下的馬車裏。此時街麵無人,我來的事無人知曉,明日隻消說沒等到我,假七哥回了王爺府,其實真正的七哥已經出城。”

    “我為何要出城?”餘子柒坐得安穩,紋絲不動。

    “國無儲君,才有鎮西王候君心如玉的美名,如今真龍降世。”展十一感慨起來,“如何爭得過?民心,竹林黨,眾望所歸。真正亮劍的時候到了”

    “我以為你智計無雙,有義父之風,沒想到在此事上,你不如老四。”餘子柒搖了搖頭,滿臉失望,“莫青衫會死,且與我無關,至於亮劍,嗬,我早就有這想法,可杜觀山竟然與竹林黨同流合汙,又不是在西北,我的地盤,打起來,實在沒有把握。”

    “想用豔妃殺莫青衫?”展十一當即會意,“敗筆!展四一直以為自己的智謀堪比義父,實則空有城府,計謀不足,怎麽就不明白,豔妃要殺的人,是莫青衫。”

    餘子柒皺眉,沒能理解展十一話中深意,“沒錯,就是讓豔妃去殺莫”

    立刻被展十一打斷,“豔妃要殺的人是莫青衫,不是龍子!聖上一直無後,以聖上所為,豔妃心知肚明,不可能再有人懷上龍種。豔妃是聰明人,皇後的位置讓莫青衫坐兩天又如何,她會等到莫青衫生下龍子後再動手,難產而死,不會引起過多猜疑。皇子不能無母,她將被立為新的皇後。”

    “她確實會殺莫青衫,但龍子會被留下,成為她的兒子。女人的姿色,終有一天會消逝,與其做皇帝的寵物,不如做皇帝的母親,豔妃是敵非友。”

    “等豔妃動手,太糊塗。”展十一冷笑兩聲,“一國的命運,怎麽能交到一個善妒的妃子手中,隻能主動出擊,這就是天命之戰,以殺正名!曆史,終究由勝者書寫。”

    餘子柒早有此意,不然也不會帶著一萬精兵前來。他手握重兵,驍勇善戰,東宮門下,展二展四,禦前三大營占據其二,對付一個草包哥哥,綽綽有餘,若不是杜家實力太硬,怕是早就拿下這京城。展十一的話正合他意,如今,確實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

    “回西北,取南京。”

    展十一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畫圖,“要神不知鬼不覺,不能有人知道你離開京城,城裏到處都是錦衣衛。明日上奏推脫身體不適,不再上朝,我準備的替身就能派上用場,明日我會去王爺府和替身一起,確保不出紕漏。”

    “杜家軍鎮裏的一萬精兵,分批次陸續撤出,我來安排。”展十一在桌上畫出南京,西北,鬆江府,京城等地,“南京原本是棄子,有兵有糧,為了義父甘心造反,有忠心。此刻為逆賊,必死無疑,七哥若是到了,這枚棄子就有了背水一戰的士氣!”

    “齊家三少帶著的韓家軍,不過六千餘人,南京內城,少說一萬軍士,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六千人?能圍一萬?南京怕的不是韓家軍,而是祝同生。”展十一在茶水地圖上的鬆江府劃了一個圓,“祝同生是老狐狸,祝家軍是他的全部家底,淮安被燒,京城裏兄弟爭皇權,局勢不明,齊家韓家千裏迢迢來平反,這功勞肯定要占大頭,出兵相助,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不會做。”

    “隻有四千人,裏應外合,輕易誅殺!”展十一用指節去按南京的位置,“南京,朝廷,宮城,官階都在,以此為都城,自立為皇!”

    啪!

    展九郎開扇,笑而不語。

    “好。”

    餘子柒點點頭,雙眼亮了起來,“好計劃!”

    “江南富饒,接下來吞掉鬆江府,組織起各地的東宮勢力,打通西北,江南兩地,占據中原”展十一在桌上以指為筆走龍蛇,運籌帷幄間,竟將大半個大餘朝圈在其中,“真龍聖君?等他長大,這大餘朝的江山,已經盡數歸七哥所有,也許,他還活不到那一天。”

    餘子柒已是笑容滿麵,“十一果真有義父之風,此事就按你說的辦,兵貴神速,半個月後,拿下南京。”

    “十日。”展十一躬身一拜,做出請的手勢,要領餘子柒出屋,“七哥,今夜你出了城,就是手足相殘,不死不休。”

    兩人動身,展九郎突然陰陰開口,“造反,逆賊,名不正言不順,站在絕路上對抗天命,古來功成者有幾人?”

    “我。”餘子柒不假思索,“站在絕路上對抗天命,從古至今能有幾人?”

    有我一個。

    當歸,肉桂,丁香,瘦肉切絲,撒入骨湯調味,再打兩個雞蛋藏進湯底。餳好的麵團,交替抻長,拉過九下,撣水,再拉九下,麵細如發,用漏勺兜好悶入鍋中,數過八十一個數,起鍋,將麵盛進骨湯內,蓋碗封好。

    “我做的長壽麵可是一絕,小姑娘你有口福咯。”朱龜親自端麵過來,雙手穩健,腳下生風。他的頭發早已掉光,並未蓄須,眉毛又白又亮,精神頭很足,外人若是隻看動作,全然不會猜到,這竟是一個活了一百三十四歲的道派老者。

    何春夏嚐了一口,紮巴紮巴嘴,笑了笑,“真好吃。”

    五月八日,立夏後三天,紫嶽瓊台的清幽小院。

    莊周走後,眾人又在此地住了幾日,休養身心,也幫著道易明處理些上清玄派和太乙玄武門間的雜務。

    太乙玄武門由六座道觀共同組成,原本是用來培養外門弟子的附屬道觀。各個道觀都有自己的觀主,玄武觀的觀主就是朱龜,同時是太乙玄武門的另一位門主。

    朱老前輩不問俗事,歐青孟死後,太乙玄武門名存實亡,其餘五名觀主不肯並入上清玄派,也懶得以玄武觀為尊繼續太乙玄武門,幹脆各自立派。

    道易明沒有掌權者的魄力,嶽勁鬆又太強勢,整個武當隻能是一盤散沙。慕容秋敏待過這幾日,處理了不少矛盾,隻是她身為一派掌門,不宜外出太久,今日必須得啟程回峨眉了,葉殊和張舟粥一同去送,胡弦月回了靜樂宮,此刻的院中隻有三位女子在。

    朱老爺子串門過來,聊了幾句天,知道何春夏今天生日,特地下廚做了碗長壽麵。老爺子閑不住,坐了一會又出去溜達了。

    何春夏吃了幾口停筷,敲敲碗,衝一旁專心研究丹爐煉藥的李思怡努努嘴。

    “衫衫呢?”

    “在屋裏,好幾天沒出門了,說是要清修,不許打擾。你不是也聽見那個傳聞了嗎?”李思怡眼也不抬,雙手忙活著搗鼓藥材,“武當弟子們都說莫青衫懷上了玉棺裏的真龍,看這架勢,真說不定”

    “衫衫都沒上過石橋這不是道掌門編出來忽悠弟子們的說辭嗎你怎麽也信。”何春夏歎了口氣,“莊老先生忽悠我,說要給我幽鬼角的。”

    “莊老先生”李思怡手中的動作突然間遲疑起來,“之前莊老先生好像對我說過就是那很古怪的鳳鳴聲,他說,我就是那隻被狐妖偷走的幽鬼角。”

    “瞎說,你明明是小肥豬。”

    “你真的好討厭啊。”李思怡噘嘴,有些不快,“我一點都不胖!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怎麽就成了一味藥材呢?要怎麽用?把我給吃掉嗎?”

    “你不會是誌怪小說裏的金蟬子轉世吧,你細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何春夏繼續玩笑,見她不再回話,背過身去,顯然是真生了氣,吐吐舌頭,語氣輕柔些,“好啦我以後不亂開你玩笑,這不是顯得咱倆親近嘛,過兩天我們也得走了,以後你怎麽辦,繼續呆在武當?還是跟我走,跟我走吧!”

    李思怡這才肯轉身過來,白了她一眼,“不知道。我師父讓我自己決定,他和婉怡是舊友,照顧我是責任,可我不是婉怡的孩子,他也不知道怎麽辦。”李思怡連歎數口氣,“我是個大人了,我決定研究藥理,養活自己。”

    “我養你唄。”何春夏不假思索,話一出口卻撓了撓頭,“但目前好像沒有什麽掙錢的手段,之前我在女學當講習,一月還有個幾兩銀子”

    “嗬。”李思怡冷笑一聲,“別到時候是我養你。”

    “嘿嘿,你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去哪兒你去哪兒。”

    “想得倒美。”

    內屋,浴盆內。

    莫青衫臉色發白,有虛汗不斷在額角滲出,她摸摸自己的下體,滿手鮮血,撕裂般的疼痛折磨著,心頭仿佛被割過一刀,再不能痊愈的傷。

    她終於服下那第五顆藥丸,一個誕生自她體內的生靈流逝,她有些殘忍的冷笑起來,拂袖,逝去臉上的淚痕。

    眾人口中大餘朝的未來的聖君,真龍之子。

    就這麽沒了。

    何春夏和李思怡聊得正歡,嘰嘰喳喳,突然間屋裏的氣氛冷了下來,兩人的目光停在走進的莫青衫身上。

    她顫顫巍巍地一瘸一拐,臉色慘白。

    “我餓了。”

    何春夏將自己麵前的長壽麵推過去,“朱老做的,沒放油沒放鹽。”

    空氣中,隻剩下莫青衫吸溜麵條的聲音,另兩人都不敢說話,別過臉去不看她。

    碗裏的麵鹹了起來,她垂著眼睛,一口一口地用力將麵條吞咽進去。

    她很虛弱,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笑。

    也許吧。

    她為了自由,付出了些代價,本該如釋重負。

    那個畸形的,醜陋的惡心肉瘤,本該長出小小的手和腳來。

    她的心莫名的疼。

    她靜靜地,用力地咀嚼著,直到飲盡最後一滴湯水。

    她拿出帕子,先點了點眼睛,再擦擦嘴,笑起來。

    “我要去南京了。”

    “南京那邊在打仗。你非要過去幹什麽?”何春夏長舒一口氣,屋裏壓抑的氛圍終於緩和下來,她細想有些不對,皺起眉頭。

    “我去找齊二少,等打了勝仗,到時候一起和他回京城。”莫青衫笑笑,剛要繼續說話,被門外傳來的一聲打斷。

    “南京,去不得。”

    葉殊背著手,搖頭歎氣,領著三人進門。

    張舟粥在最後頭,衝著何春夏擠眉弄眼,示意自己在均州城買了禮物回來,隻是何春夏無暇理會,注意力全在另兩人的身上。

    古十二書,歐陽靖。

    靜樂宮發生的事,大夥都有知曉。

    莫青衫冷了臉。

    葉殊開口,“你既然要回京城,不如由他們護送,徑直回去,不要節外生枝,你秋敏姑姑想了想,事情鬧得太大了,真龍降世,他們不敢動手腳,而且聖上也有新的旨意下來,不得對你無禮。我想了想,如此最好。”

    “我的事,幾時輪到你替我做主!”莫青衫冷哼一聲,一口回絕,“我說南京就去南京!”

    本是為對方著想,卻見她如此失禮。葉殊有些惱怒,但顧忌到她身體,壓住火氣不再言語。

    “敬妃,說什麽氣話呢。”古十二書笑容燦爛,“南京戰事吃緊,若是動了胎氣”

    “我肚子裏的那個東西,沒了!”莫青衫拍桌冷笑,“什麽龍種,我不要他!”

    眾人大驚失色,這可是大餘朝未來的儲君!古十二書立刻和歐陽靖交換過眼神,兩人在驚愕之餘,確認了一件事。

    後宮的妃子,私自打掉龍種,是死罪!

    聖旨勒令二人要將龍種帶回,若是違旨,是死罪!

    帶莫青衫回京城,不光是莫青衫,他二人也必死無疑。

    古十二書竭力咧出個慘笑,“敬妃興許隻是氣話玩笑罷了”

    “那個孩子,在內屋的浴盆裏,要去看一眼嗎?”莫青衫昂起頭來,唇色,臉色,都比先前要亮了不少,她身體虛弱,精神卻好了起來。

    歐陽靖立刻竄出屋,數息便回,麵若死灰,對古十二書點了點頭。古十二書兩眼一黑,腦海中一片漿糊,隻想著逃掉以後,隱姓埋名重新開始的新生活。歐陽靖則淡然許多,他家暗中庇護聖上多年,侍衛左右,憑此功績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靠關係謀去充軍,自己一身好武藝,軍中當個小隊長,就此度過餘生。

    倆人緩了好一陣,歐陽靖才能開口,苦苦哀求,“莫姑娘,你回京城就是死,後宮妃子,不可以私自流產,這是死罪,我把此事告訴你,也求你好心些,今日,就當沒見過我倆人,放我倆回京!我倆可向聖上稟告未曾尋見莫姑娘的下落,充其量就是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若是將你帶了回去,你我三人一同殺頭,何必呢”

    “我又不是妃子,守什麽宮裏的規矩我定要回京城去的。”莫青衫將信將疑,也有些慌亂,後宮的規矩她全然不知,若是屬實,她就不能回京城。

    古十二書好容易才能反應過來,立刻抓住重點,“大家都是信得過的人,此事千萬不能外傳,若是讓外人知道,莫姑娘的命就沒啦!朝廷顧忌臉麵,會無休止的追殺她,所以咱們得一齊出個謊言,就說莫姑娘仍有身孕,如今流言勢頭正盛,待到時局稍緩和些,咱們再說是突發情況流了產。”

    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對對對,去南京,去南京,迂回一段時間,到時就說是動亂所至,齊家三少平反立功,但是丟了龍子,大家一起攤罰,就當無事發生。”

    葉殊皺了眉頭,找不到什麽理由反駁,其餘幾個小輩又是嘻嘻哈哈的,巴不得遊山玩水湊熱鬧,去南京的行程當即被敲定。

    何春夏伏在李思怡耳邊偷偷說話,“南京不是有劉靈官嗎,這個人,老有錢了,我們幫他出海,敲他一筆,榨幹他,我搶他的寶貝養你。”

    “這不太好吧。”李思怡麵帶猶豫,點了點頭。

    何春夏捏捏她的耳垂,想起些事情,歎了口氣。

    莫青衫將兩人的親近看在眼裏,瞥一眼張舟粥。

    同為劍道天才,同為十七歲,何春夏的一生,卻一直是無憂無慮,肆意妄為,被人愛著的一生。

    而自己莫名,一顆名為妒忌的種子在心中埋下。

    南京,內城與外城隻有一牆之隔,城牆上防守森嚴,十步一崗,每隔百米設一座望樓,望樓處用旗語傳遞消息,一刻鍾內,便可調動城內的全部兵力。

    內城封的倉促,有不少夫妻,親友,父子,一牆之隔,不得相見。有好心的守夜官兵,冒著死令遞信,夜深人靜時,將信件掖在懷內從內城丟到外城,至於外城的信,那就是無能為力了。

    外城,牆根,一處極不起眼的小小石屋,齊家三少聚在一張城防圖前。

    “昨夜的信。”齊白魚將一張字條拍在桌上,“劉靈官說,叛軍中大多數是南京本地人,迫於生計入伍,突然間就成了反賊,與親人一牆之隔,士氣很低。甚至有值夜班的士兵在偷偷商議,說要結了繩子趁著夜色滑下城牆回家。”

    “一直以來,鄭先勇要保他女兒,不肯讓劉靈官參與到城防諸事中,這次總算有了個機會,他收買了一個望樓的夜班兵,說可以放籃子下來送信進去。”齊白魚歎了口氣,“咱們得想想怎麽把信寫的動人,以利誘之,策反一些士兵,攻心為上。”

    無人回應,半響過去。

    “如今的南京是一座圍城,裏麵的官兵想出來,外麵的災民想進去。”齊白羽盤膝打坐,閉目養神,一副事不關己的高傲姿態。

    “帶來的糧食,又要救濟災民,又要留夠撤退的口糧,最多再圍十五天,祝同生不肯再多借,也不肯出兵,咱們這趟南京,算是來錯了。”齊白鈺憂心忡忡的開口,他的雙眸黯淡,形容枯槁,眼眶黝黑,顯然數天未能合眼。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今隻剩十五天的時間,城關紋絲未動,己方還在考慮策反些士兵,十人?百人?十五天,黔驢技窮,無計可施。

    “唉。”齊白魚又歎口氣,也悲觀起來“無功而返,實在是對不起韓將軍,老三,你執意讓我們來此地,看來,是你失策了。”

    “不。”齊白羽陡然睜眼,雙眸間清澈,深邃,不見底的黑,好似一般。

    “我算的,剛剛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