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凝然放下手，感覺到馬車已經開始搖晃，她悄悄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麵，行人來來往往，完全看不見葉祁瑜在何處，她才放鬆開口道:“當然是為了保護耳朵啊。怎麽？那麽擔心我？你也被葉祁瑜自帶的惡魔氣場嚇到了吧？哈哈哈……”

    笑了好幾聲，卻瞧見兩如瘋狂的搖頭衝她使眼色。

    她的笑聲像是被掐滅在喉中，繼而露出驚恐又不可置信的表情，她一定是想錯了:“怎…麽了？”

    兩如壓低了聲音，道:“王上說要同我們一道回藍城。在前麵騎馬走著呢。”

    苜凝然急忙衝到簾子前麵，掀開一角望出去，正巧葉祁瑜回頭，兩人視線對個正著，沒有思考，手就“刷”的一下拉下了簾子，阻擋了他的視線。

    她欲哭無淚，古代的馬車隔音效果如何？

    她著實有些怕他，好多話她是在衝出嘴的時候硬生生吞回去的，她很擔心，他會不會一個衝動就把她哢嚓了。

    所以啊。逃跑日程不可拖延，但是第一步就被打破了，真的是氣死人了！

    捂住臉，她絕望的從喉中吐出一口氣，軟軟的向後倒去，直接倒在了軟墊上。她看著車頂，精巧繁複的拱狀紋路，一圈一圈，看不出個頭。

    *

    慈樂宮

    一眾的宮女齊齊的跪在大殿外，深深的埋著頭，大氣都不敢出，殿內傳來各種瓷瓶被砸碎的聲音，還有重物被砸在地上的聲音，一聲一聲，仿佛越來越激烈。

    柳荷絲步伐淩亂，發型也亂糟糟的，完全不見當初精致雍容的模樣，她拿起花瓶扔到地上，臉上的淚水橫流。

    她滿腦子都是剛剛吳慎對她說的話。

    她分明記得張嬤嬤對她說吳卿對祁瑜的非分之想，而如今，她的表哥竟然還要她來鋪路？

    “選妃？！吳慎你就想著你的女兒！想過本宮的感受沒有？！”

    吳慎皺著眉頭，一臉凝重:“你照照鏡子，你看看你現在？被這些無端的感情折磨成什麽樣子了！”

    柳荷絲看著他，嘲諷的笑道:“怎麽？人老珠黃了，比不得你女兒二八佳人？”他嘲笑她年齡大，這簡直是在往她心窩子裏插刀！

    吳慎哪曾想她會誤解他的意思，他趁著王上出宮，急忙跑來，竟要碰一鼻子灰？他甩甩袖子，厲聲道:“你這是走火入魔了！”

    柳荷絲仰起頭看他，從鼻尖哼出一個音:“本宮的事，本宮自然清楚，還輪不到吳丞相插手。”

    他原本想著若是柳荷絲幫忙，這事自然好辦得多，哪曾想這個女人如此拎不清。

    但她也畢竟是他的表妹，這樣一想，便語重心長道:“表妹，你一人在宮中也難免寂寞不是？讓卿兒進宮陪你有什麽不好？你雖已是太後，可枕邊風卻更有用些。”

    他走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言語之間都是儒慕情深:“表妹要懂事。卿兒進宮對我們，好處都是極大的。”

    柳荷絲低頭看著他的手，強忍住要甩開的心思，垂下眼斂去眼中惡毒的光，她吸了一口氣。

    不自然的抽出自己的手，轉身走了兩步，她看著一旁玉色上好的玉菁瓶，上麵的綠色花紋精秀好看，她眼中露出恨色。

    但她還是放軟了語氣，說:“表哥說得在理，方才是本宮糊塗了。你放心，本宮會試著向王上提一提的。隻是。”

    轉過身來，眼中的異色早已不見，還露出些許擔憂，她看向吳慎繼續說:“王上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本宮的話，也許並不中用。”

    吳慎臉上展露出溫柔，走近她，放軟了語氣，安慰道:“表妹不用擔心，你隻需要提一提，朝堂上還有我來說。”說著，又握上了她的手。

    柳荷絲看著他，手上的觸感傳來一樣，他竟然慢慢往她手腕上麵摸？！她壓下心中的惡心，急忙躲開，語氣有些顫抖:“丞相還是先告退吧，畢竟內宮之中。”

    說著，也不待吳慎開口，她大聲道:“送客！”

    吳慎走了之後，她喚來宮娥打水，將手都要搓出一層皮，她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那種鹹膩惡心的觸感讓她想到了先王。

    她不願的，可是，為了祁瑜……她隻想離他近一點，可是為什麽，她現在離他的距離還越來越遠了？

    “啊！！”她尖叫一聲，她氣啊，恨呐，到了如今這個位置，她竟然對葉祁瑜沒有絲毫辦法，而那吳慎竟然還敢對她動心思！

    還敢讓她把他女兒送上她男人的床！葉祁瑜是誰啊？是她的男人，他是她的！

    是她柳荷絲的！

    所以憑什麽？

    她伸手抓起那個玉菁瓶，用力摔在地上，那啪啦破碎的聲音傳來，突然就覺得好解氣，再好看也不過一副空皮囊，她要把它們都撕破，它能做什麽？

    她衝到桌上，把所有東西都掃落在地，那些聲音真好聽，她想如何便如何？誰能阻止她？

    想要進宮？

    好啊。來啊。

    她倒要看看，她吳卿有沒有那個本事越過她爬的上那張床！

    終於平息了下來，她雙手交握，正坐在高位上，仰起頭，眼中滿是狠絕之色，張口道:“來人！給本宮梳洗。”

    她從來不擔心她的宮娥會亂說什麽，在宮裏待了將近十年，活到這個時候這個地位，她的手段見識過的人很多，敢說話的卻沒有一個。

    她抬手輕輕撫了撫發鬢，去見祁瑜自然不能隨隨便便去，她要好好打扮一番，以她最好的狀態去見他。

    宮娥們快速湧入，個個低垂著頭，仿佛剛才什麽也沒發生，每一個人都十分麻利，清掃一地上的殘渣也絲毫不露出情緒。

    柳荷絲被扶道浴池邊，雍容華貴，她看著那池子上的水霧，眼神不知道飄多遠。

    她如果回到她的十六歲，從來不曾入宮會怎麽樣？如果不會遇見祁瑜，人生會怎樣？

    抬手將水灑在手臂上，手指劃過自己的肌膚，撚起一片貼在她皮膚上的花瓣，她貼在唇上一吻。

    那一定是黯淡無光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