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 一切都是虛妄
    從山河日月圖那崩解的虛幻世界中掙脫，雙腳踏上鬼靈門禁地冰冷而堅實的地麵時，秦風心中並未感到半分安穩，反而被一股更深沉、更詭異的寒意瞬間攫住。
    他強忍著靈魂因剝離天道碎片而產生的撕裂劇痛和身體的極度虛弱，第一時間環顧四周。
    禁地依舊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嶙峋的怪石如同蟄伏的巨獸，牆壁上刻滿了年代久遠、散發著陰邪氣息的符文，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魔氣與塵土混合的味道。
    秦風甚至還能看到之前與王信激戰時留下的痕跡。
    然而，這一切落在秦風此刻的眼中，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假。
    那怪石的紋理，看似粗糙，卻仿佛是被某種力量刻意雕琢而成，缺乏自然形成的隨機與靈動。
    牆壁上的符文，光芒流轉間，隱隱有種呆板的重複感，像是畫師筆下一筆筆描摹的圖案，而非蘊含真正法則力量的烙印。
    就連空氣中那熟悉的魔氣，也似乎失去了那種侵蝕心神的活性，變得如同舞台上的幹冰，徒具其形。
    “奇怪，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呢？王嬋那家夥跑到哪裏去了？”
    秦風自言自語尋找著答案，他猛地抬頭，望向禁地之外的天空。
    鬼靈門上空常年籠罩的陰雲，此刻在他眼中，也顯得異常單薄，雲層的流動軌跡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規律和刻意，就像是一張精心繪製的背景幕布。
    目光極力遠眺，試圖看向更遙遠的天際，卻發現視野的盡頭，一切景象都開始模糊、扭曲，就像是隔著一層晃動的水波，極不真實。
    整個世界，像一幅巨大無比、但卻畫工拙劣的畫卷，或者說，一個勉強維持著運轉的脆弱幻境！
    這是怎麽回事？
    秦風心頭巨震，一股涼氣從脊椎直衝頭頂，他下意識地緊了緊懷中氣息奄奄的溫苒，仿佛她是這虛假世界中唯一的真實。
    “苒苒，難道說我們並未真正脫離幻境？山河日月圖之外，仍是幻境？或者說這整個鬼靈門，乃至我所認知的這個世界也是假的？”
    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猜想不可抑製地浮現：他是否從未真正離開過某個更龐大、更精密的幻陣？
    小黑天的三生三世迷陣？難道從踏入鬼靈門，甚至更早開始，他所經曆的一切，都隻是一場精心編織的夢境？
    這種對自身存在、對世界真實的懷疑，比麵對邪魔王信時更加可怕，幾乎要動搖他的道心。
    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不僅是虛弱所致，更是認知被顛覆帶來的精神衝擊。
    就在他心神激蕩，對這虛幻世界充滿警惕與不安之際，懷中的溫苒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充滿痛苦的呻吟。
    她的身體比剛才更加透明，邊緣處甚至開始化作點點熒光飄散，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熄滅。
    那真實的、牽動他心弦的痛楚，與周圍世界的虛假感形成了尖銳的對比。
    救，還是不救？
    將天道碎片給予溫苒，或許能重塑她的生機，但這過程引發的世界虛幻化加劇，預示著極大的風險。
    溫苒的存在，似乎與這個世界的穩定有著某種詭異的聯係。
    不救，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她魂飛魄散？那他在幻境中掙紮、拚殺至今，又有何意義？
    秦風的內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掙紮，一邊是摯愛性命，一邊是難以預料的恐怖後果，或許連同他自己都會萬劫不複。
    理智在瘋狂警告他停下，但情感卻如烈焰般灼燒著他的五髒六腑。
    他看著溫苒那蒼白到近乎消失的容顏，過往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那笑容，那淚眼，那舍身護他的決絕，還有他們三生三世的糾葛。
    最終，他一咬牙，眼中閃過一抹近乎瘋狂的赤紅！
    “管不了那麽多了！苒兒，我決不能失去你！”
    哪怕這個世界是假的，但溫苒給他的感覺是真的！這份情，是真的！
    他不再猶豫，再次凝神，強行壓住靈台的劇痛，將那枚懸浮在側、光芒流轉的天道碎片，重新引導向溫苒的眉心。
    這一次，他更加決絕，幾乎是不計後果地推動碎片融入。
    天道碎片的光芒再次將溫苒籠罩，一絲絲本源生機注入她即將潰散的魂體。
    她的身形果然又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臉上甚至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紅暈，仿佛熟睡的美人。
    然而，與溫苒好轉同步發生的，是周圍世界的急劇惡化！
    嗡——！
    整個鬼靈門禁地，不，是整個視野所及的世界，都開始發出一種低沉的、不堪重負的嗡鳴。
    空間的扭曲感變得極其強烈，腳下的地麵變得如同沼澤般柔軟而不真實，遠處的山巒樓閣像水中的倒影般劇烈晃動、拉伸出荒誕的線條。
    天空中的雲彩不再是流動，而是像打翻的顏料盤一樣混雜、暈染開來。
    更可怕的是，秦風感覺到自身的存在也開始變得稀薄！
    他的手臂，他的身體，也要融入這扭曲的背景之中，一種被同化、被抹除的大恐怖籠罩了他。
    給予天道碎片的過程，像是在抽離這個虛幻世界的基石，導致整個世界連同其中的他，都要一起崩塌！
    劇烈的痛苦從肉身和靈魂深處同時傳來，那是一種存在根基被動搖的極致折磨。
    秦風的麵容因痛苦而扭曲，但他仍死死支撐著，目光緊緊盯著溫苒，期盼著奇跡的徹底降臨。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意識即將被虛幻吞噬的刹那——
    懷中，溫苒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眸子，依舊如往昔般清澈明亮，倒映著秦風痛苦而執著的臉龐。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彎起，勾勒出一抹秦風無比熟悉、曾讓他心弦悸動的溫柔笑意。
    “秦風大哥。”她輕聲呼喚，聲音軟糯，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無限深情，“謝謝你……又一次救了我。”
    這笑容，這聲音，本該是秦風期盼已久的救贖，然而，就在這一瞬間，秦風心中那根始終緊繃的、名為懷疑的弦，被猛地撥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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