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三貝勒徹底落幕 阿敏兔死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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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個建奴的王,都未曾有過攻打大明京師的經驗。
盡管他們以偷襲之法攻下了撫順,咆哮著攻下了遼陽,攻下了廣寧,一度目無大明,然而寧遠、錦州城下的失敗,讓他們對於大明的守城之術,心有餘悸。
尤其,是那城頭黑黝黝的炮身,黑幽幽的炮口。
對於大明京師,曾經的心中聖地,龐然大物般的存在,無論如何野蠻,都是心存敬畏的,遑論這並非一座空城,而是一座有著重兵把守的堅城。
黃台吉近乎舉國之力而來,卻莫說圍困,便連堵住京師九門都做不到。
他以強勢的兵力兵臨城下,然而這座城池卻仍舊保持著傲然的姿態。
它如一頭星空巨獸,不疾不徐地嘶吼著,平淡而又威嚴,與外界保持著聯係。
黃台吉隻能派出一隊又一隊的斥候,與傳說中的廠衛進行獵殺與範獵殺。
這樣的大國氣場,正是黃台吉所苦苦追求的。
然而在這條追尋夢想的道路之上,阻力重重。黃台吉發誓,一定要給這座城池一點顏色看看,一定要給傲慢無禮的明國人,一個極其深刻的教訓。
他驀然之間就明白了他的父汗為何經常會那般的歇斯底裏,就是因為明國的這種態度,明明一敗再敗,卻始終以一種俯視斜睨的姿態,在注視著大金國。
“莽古爾泰!”
“大汗!你終於想起我來了!”
“該是你戴罪立功,為大金國的勇士樹立榜樣的時刻了!”
“大汗放心,我這便親率本部人馬,勠力攻打城池!”
“好,那麽本汗就將你的兵權暫且還給你!若你失敗,再奪你兵權不遲!”
“老子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有了兵權的莽古爾泰,又有了莽夫的血性。
自永樂大帝把大明的京都從南直隸遷到北直隸,取天子守國門之意,這座城池就經受了太多太多的考驗,這座城池的城牆,高大,渾厚。
縱觀曆史,它幾乎是一座從來就沒有被敵人用兵力直接攻克過一朝首都!在原本的曆史上,李自成兵臨城下之時,城裏的守軍無心應戰,是不戰而降的。
多爾袞帶著小福林入關的時候,李自成早就撤走了。因此黃台吉所采用的任何一種攻城之法,不論派誰上去,在堅定的軍心與堅固的城牆麵前,都毫無建樹。
從清晨一直戰到黃昏,野獸一般強壯的八旗士卒輪番上陣,不給守城明軍絲毫的休息時間,然而大明京師仍如一頭星空巨獸,睥睨著燕趙大地。
“大汗!”
“大汗!”
“大汗!”
黑夜降臨,一眾女真貴族麵沉似水,將目光投聚在黃台吉的身上。
他們的意思很明顯,那便是——鳴金收兵,乃至於就此撤軍。親眼見識了這場持續了一整個白天的攻防之戰,他們對於用武力攻取這座城池,已無絲毫信心。
但沒有人膽敢將這份意圖宣之於口,所有人都很害怕若是出聲,便會被他們的大汗會以“擾亂軍心”而治罪。
遠處的戰場之上,已逐漸落入平陽的莽古爾泰都咆哮連連,不肯罷休。
反倒是多鐸與阿濟格兩兄弟較為平靜,派人來請示黃台吉,是否繼續進攻。
黃台吉麵沉似水,不置可否。
自通州趕來會師的代善輕歎一口關內的微暖空氣,道“大汗,回營吧!”
黃台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深深地看了代善一眼,驀然喝道“傳令莽古爾泰、阿濟格、多鐸,速速歸營,越快越好!”
“喳!”傳令兵不明所以,不過一向都會將他的命令傳達到位。
阿濟格、多鐸與他雖有深仇大恨,卻一向將他的命令執行得一絲不苟。
莽古爾泰縱有不甘,然獨力難支,隻得退走。
不過他不像兩個後生那樣退得幹脆利索,而是磨磨蹭蹭。
重真籍著夜色眼見阿濟格與多鐸退得如此迅速,大有把與之呈膠著狀態的滿桂和候世祿吸引過去之勢,頓時大吃一驚,剛要下令“窮寇莫追”,又見莽古爾泰仍於一炮之地外徘徊,便道“給這頭莽牛一點顏色瞧瞧。”
紅夷大炮早就蓄勢以待,接令之後頓時咆哮出來。
當莽古爾泰灰頭土臉地回到黃台吉的麵前時,麵對的是他的“老八”弟弟沉悶的憤怒“你可知,我女真勇士最為擅長的作戰方式,是什麽?”
莽古爾泰強忍著憋屈與怒火道“定然不是攻城戰!”
黃台吉驀然怒吼道“既知如此,你為何不依令把滿桂那廝拉扯過來打!”
“啊?大汗……我……”偌大的漢子委屈地垂著頭,此時卻驀然抬頭。
“自今日起,削去你正鑲藍旗旗主之職,隻以三貝勒之尊,安享晚年!來人!”
“大汗!”
“把三貝勒囚禁起來,待回盛京,再行釋放!”
眾目睽睽之下,竟真的有正黃旗的白甲兵出列,把莽古爾泰捉拿了。
“黃台吉!你好辣的手段,好狠的心!”以莽古爾泰的狹窄心胸與傲氣,怎能忍受這種恥辱,破口大罵幾聲,當場便鮮血狂吐。
代善慨然一歎,心中不忍,然戰局變化至今,唯有拿他祭旗,才能重振軍心,因此麵對莽古爾泰無聲的求助,扭過頭去不言不語“安享晚年?不可能了!”
莽古爾泰劇烈地掙紮了幾下,驀然安靜了下來,像是已經死了。在這充滿了蛛網的世道裏,他放棄了抵抗,選擇乖乖被束縛,而並非掙個蟲死網破。
阿敏忽然有種末路悲歌的心情,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看向黑夜裏那座不動如山的明國京都,阿敏覺得自己已越發看不透明國了。
眾多的女真貴族懷揣著各種情緒,各自歸營,安撫軍士,準備來日再戰。
夜深了,身體疲憊了一天,精神也緊繃了一天的女真兵將終究沉沉睡去。
便連頂著最大的壓力,數夜未眠的黃台吉都扛不住了,醜寅交替之際,和衣而臥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一如算計汗位的那斷時間,甚至猶有過之。
唯獨一人始終都無法入眠,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油燈下以極近的距離,瞪著一份頗為詳盡的地形圖,他蒼老的內心也如眼睛那樣尋找著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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