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烈火煆金:明者日月,朱者赤火神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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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苦吾民數月!”這是重真攜血戰餘威,對百姓作出的承諾。

    重真想分一片土地給他們,讓人人都能夠歡天喜地地回家。

    對於朝廷的些許怨憤,也會隨著這份喜悅而煙消雲散。

    重真這家夥向來都是利益最大化的,楊鶴也是。

    重真的這份承諾讓他內心激動得不能自己,麵上卻絲毫都沒有表現出來,數十年的風風雨雨,讓他養成了泰山崩於麵前而麵色不改的涵養。

    “老臣何德何能……”楊鶴輕捋胡須還在斟酌。

    重真立刻就一拍大腿道“我就跟人說楊大人高風亮節,不會在意這些虛銜。”

    楊鶴簡直就像給自己來個大嘴巴子,麵對重真似笑非笑的目光,回憶起這個少年在此戰之中表現出來的洞悉人心般的智慧,戰起身一撩衣擺,就要下跪。

    “老臣叩謝殿下恩典……”

    他的膝蓋尚未著地,就被重真強壯的臂膀托了起來。

    四目交投,心知肚明,誰都不是省油的燈。

    若楊鶴是一隻修行百年狐狸,那麽重真便是一隻天生睿智的狐狸王。

    他的手中掌握了太多的規則、底牌……

    如今,這隻狐狸王輕輕咧開嘴注視著楊鶴。

    楊鶴剛開始還能與之對視,可是很快就撇開目光。

    他輕輕一歎,哀求道“還請殿下高抬貴手。”

    重真卻道“一個舉人就能免稅五百畝,閣老覺得會否太多?”

    楊鶴豁然看向重真,感到自己瘦削的身子都在輕輕發顫,強忍著怒意道“此乃數百年綿延下來的規矩,還望殿下三思而後行啊!”

    重真點點頭道“總要鼓勵人多讀書的,給點兒特權也是正常的。就五百吧。”

    楊鶴摸不準重真說的這個“五百”,具體指的是哪些事物。

    是留給自家的土地,還是舉人免稅的數字?

    縱觀重真的行事風格,楊鶴默默歎息“不論怎樣,與他都已沒有關係了。”

    以文官為主的權貴階層與皇權相互製衡糾葛,已在大明持續了兩百多年。

    每當皇權觸及到文官利益的時候,非但可以抗爭,而且可以大力抗爭。

    許多次,都以文官集團的勝利而告終。

    身為百官之首的內閣首輔,楊鶴不是不可以率先反對,以博取一個好的名聲。

    但是,最先被褫奪權利的,也一定是他。

    到了那個時候,無論文官集團是否勝利,也跟他都已經沒有絲毫關係了。

    人走茶涼,是大明官場的最真實寫照。

    人都是有私心的,楊鶴當然也不例外。

    “楊少保啊!多麽誘人的頭銜啊!老夫為官一世,出將入相,不就是為了如於少保戚少保那般,青史留名麽?再說東林……不!不隻是東林!

    但凡是在大明為官者,都要掂量掂量!信王殿下之王霸之道,直追洪武永樂。若是仍舊抱殘守缺,如對待嘉靖、萬曆、天啟一般,終將會化為灰燼。”

    “和稀泥的時代過去了!接下來的日子,就好好為朱家做牲口吧!”

    “不!或許不是為了朱家!看殿下的樣子,似乎是磨刀霍霍向豬羊!”

    想起京師裏養了年餘的那頭“福王”,楊鶴禁不住嘿嘿地笑起來。

    又想起來自己似乎是姓“楊”,楊鶴又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接觸到重真的目光,鑲嵌在一張年輕臉龐上的洞悉人心。

    楊鶴權衡再三,終究是下定了決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太遠了!那便——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少保!老夫楊鶴,前來會晤!”

    楊鶴已然斷定,當他為百官表率響應朝廷號召之時,會令天下權貴如何唾棄。

    “但這又如何呢?吾輩儒者,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唾麵自幹,難乎哉?不難也!”走出大書房,沐浴在早春的暖陽裏,楊鶴驀然仰天大笑。

    “楊大人怎麽了?”

    周玉凰帶著幾個俏婢款款走入大書房,帶來了可口的點心。

    重真俯身在地圖上道“這老家夥克服了一切心理障礙,終於觸碰到了聖人之道,感覺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由是仰天大笑出門去。”

    周玉凰嗔道“既如此,夫君不是該感到高興嗎?”

    “做皇帝,不容易啊。我終於明白皇兄在最開始的時候,要把全身心都投入木工的原因了,無非就是為了逃避罷。”重真把塗塗畫畫的鉛筆丟在地圖上。

    周玉凰很心疼夫君這段時間的工作壓力。

    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在工作上投入多了,夫妻生活上的投入必定就少了。

    因此,周玉凰和小伍都是有切身感受的。

    若男人是一塊快堅硬的鋼鐵,那麽女人便是一隻隻煆燒著烈火的熔爐。

    無論怎樣堅硬堅強,在這熔爐裏待久了,都會被融化成一灘灘鐵水的。

    化作繞指柔的那些人,已經足夠足夠挺堅久持了。

    穀友<spa>  考慮到這些,本該為信王夫君張羅妾室的周玉凰,才遲遲未見行動。

    重真也十分克製,又或者這男子向來都是眼高於頂的。

    除了那一夜的兩個女孩子,無論身邊之人怎樣嬌媚,他都是微笑不語的。

    哦……也不全是,還有個幽並大姐頭呢。

    隻可惜那個奇女子,僅是夫妻之實就足夠了,至於名分,從未在乎。

    然而有些事情,注定是不可改變的,有些人一定是要迎回來的。

    尤其是為著明金之局犧牲了自己,做出了卓越貢獻的人。

    徐亦歡!周玉凰早就知道了這個人的存在。

    很難想象一個弱女子能夠在根深蒂固的部落製裏,是怎樣遊刃有餘的。

    畢竟就連她的父親,都陷落在了奴酋的一句話語裏,至今都仍在獄中。

    “必要將之完好無損地迎回來,這是一場不亞於己巳之戰的戰役!”望著重真刀削般的側臉,折射著堅毅的氣質,周玉凰柔中帶剛,默默下了決心。

    這件事情由她去做,確實比任何男子去做,更加合適。

    可最大限度防止狗急跳牆,甚至於不經意間,就可將徐亦歡迎回漢地。

    初夏的沈陽仍舊涼爽,尤其是夜裏,可是大政殿裏卻熱火朝天。

    黃台吉很憎恨自己明明很努力,卻仍舊在發福道路上一去不返的身段。

    曾經的翩翩少年,之後的堅毅青年,終於也來到了板油遍身的年紀。

    底下的女人再如何迎合,也無法撫平他心中的痛與恨。

    大明漢曆己巳年初的繞道入關之戰,具有極大的冒險成分。

    成則誰都無法阻擋大金國的一飛衝天,若敗……在他強力的手段下,大金國縱不至於分崩離析,然後八旗彼此之間卻如明國的火器般,火藥味十足。

    隻可惜,他為了維持表麵上的強大、進取,付出了太多太多的精力。

    便連曾經個把時辰的持久力都不斷縮減,一刻鍾,半刻鍾,分分鍾……

    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底下的人怎麽能夠叫得這麽歡的?

    黃台吉驀然覺得一切都好假,所有人都在迎合他的怒火。

    所有人又好像都在等待著他在爆發中滅亡,鼻血,再次橫流……

    “來人!”

    “大汗!”

    “擺駕,去徐亦歡那裏!”

    “喳!”

    木布木泰也恨透了這種生活,明明刻意迎縫,自家男人卻仍舊想著別的人。

    “大汗……大汗……”

    無論她怎樣挽留,這個聰明睿智的汗,還是怒氣衝衝去了別處。

    她的心中,悵然若失與無盡的憋屈、怒火,燃燒成了一片,足可將之燒毀。

    然而很快她就冷靜下來,穿戴好一切,以金國大妃的儀仗去了長子豪格那裏。

    不僅沈陽,整個八旗都暗流洶湧。

    多爾袞虎視眈眈,她必須為了孩子,未雨綢繆。

    自回到沈陽後,黃台吉從未去過徐亦歡那裏。

    他不知該以怎樣的姿態麵對這個年輕的女子?霸王硬上弓?

    那隻是遭受無盡的鄙夷!驕傲如天聰汗者,怎甘心如此?

    權衡再三,黃台吉驀然想起了一個人,便憤然轉道,去了獄中找到徐道政。

    三年的牢獄生活並未讓這個道家男子變得多麽狼狽,仍是那副閑散的模樣。

    黃台吉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無端又怒火中燒。

    他以徐亦歡相威脅,迫徐道政道盡一切天機。

    徐道政見黃台吉煎迫甚及,為女兒生計,隻得悲呼道“明者,日月也;朱者,赤火神雀也。烈火煆金,融毀一切。大汗不妨,將國號改一改吧。”

    “日月明,也就是天火的意思?赤火神雀?就是朱雀?烈火鍛金?融毀一切?原來所謂的天機,竟如此簡單。”黃台吉喃喃許久,驀然大笑,笑畢又道,“來人,恭送徐道長出獄!”

    “喳!”

    徐亦歡就像算準了那樣在外恭候,徐道政的腳步多少有些虛浮。

    見到女兒的一刹那,更是“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如同一個孩子。

    徐亦歡攙扶著父親,安慰道“父親莫要悲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徐道政卻像信仰破滅般呢喃道“女兒,爹背叛了大明,背叛了故國啊!”

    徐亦歡附在父親的耳邊小聲道“就不見日月,父親何不抬頭看看這天象?”

    徐道政悵然抬頭,入夜,無月,星光大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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