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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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姝哪裏知道他的生日,家裏人把他的消息瞞得嚴嚴實實。

    她除了名字,幾乎對他一無所知。

    此刻因為緊張,雙頰染上紅。

    別露餡兒。

    晏姝攥著裙角,有點不安。

    她一丁點都不希望未婚夫知道,她最敬佩的哥哥其實對他極不滿意。

    晏姝目不轉睛地盯著傅野,希望他沒能察覺自己的掩飾。

    餘光卻看到湊在傅野身邊的孫芋菲不太痛快的臉色。

    孫芋菲長長的波浪卷發幾近及腰,嘴角還帶著嘲弄,隨手朝後麵一指:“你能有什麽好東西給汀楚?”

    她故意的。

    汀楚,是傅野族譜裏的名字。

    很少有人知道,除了發小。

    按理來說,他們這種家族都慣常互相喊族譜裏的名。

    一來,顯得關係親密。

    二來,彰顯自己家族顯赫,有地位有底蘊。

    可傅野確是個例外。

    池澤市有名有姓的家族裏,還有個年齡相仿的小輩叫傅冶。

    眼前這個傅野明明被人撞了名,換作常人,更要叫族譜裏的名以作區分。

    可他偏不。

    硬生生把另一個撞名的壓得用了花名。

    傅野聽到這聲稱呼,表情才第一次起了變化。

    記憶開閘,他朝這邊晃了眼。

    晏姝已經被孫芋菲的那聲吸引過去。

    順著指尖的方向看去。

    在活動室雕花梨木門的右側,整整齊齊壘著一人高的禮品盒。

    粉色紫絲帶的、閃著金粉的、水墨風格的

    各種各樣包裝精致的盒子。

    她暗暗在心裏數了下,根本數不過來。

    孫芋菲不覺得她送的東西能有什麽特別,唇角的笑和嘲弄藏不住。

    畢竟一個圈子的,狐朋狗友在這會聚了過來。

    “還是菲姐的東西用心,我那禮物一比就上不了台麵了。”

    “那當然用心送的,能不用心嗎?”

    “我們菲姐可是從小就和傅總認識,那情誼你們比得了?”

    孫芋菲用食指輕輕撩了下劉海,露出白皙的耳朵。

    珍珠耳環搖搖曳曳。

    “哪有那麽誇張,不過剛剛那首曲子,是我花了一個禮拜,專門寫給他的。生日一年才一次,用心點是應該的。”

    “自己寫的啊?!菲姐好厲害!我隻知道你是個演奏家,還是個編曲家哪?”

    “隻聽過你彈琴,可第一次聽到你自己寫的歌。”

    孫芋菲:“汀楚的媽媽是有名的作曲家,所以我才想著,送這個禮物給他會更有意義。第一次編曲,大家見笑。”

    她很得意,也勢在必得。

    幾個起哄的是她的朋友,知道她今天的目的,在給她造勢。

    效果她很滿意。

    她在等傅野有所觸動。

    這首歌她找了專業團隊幫她創作,買斷歌曲的所有權。

    又找工作室錄製、收音、剪輯。

    前前後後大概花了一個月才錄好。

    她環視了現場一周提議:“我們壽星是音樂世家,你們誰再來彈一個助助興?”

    “哪敢在演奏家麵前獻醜?”孫芋菲的閨蜜陳冉識趣地接話:“不如你再來一個?我們還沒聽夠。”

    孫芋菲抿嘴笑了下:“可別打趣我了,我那點水平搬不上台麵的。”

    凡,非常地凡爾賽。

    一圈人心知肚明地往後縮。

    孫芋菲,一個開過個人演奏會的人在這打擂,誰敢上?

    今天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誰也不想在這種場合被人取笑。

    孫芋菲被吹得有點上頭,也愈加覺得這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小姑娘礙眼。

    綠葉需要紅花襯,孫芋菲打上晏姝的主意。

    “小姑娘,我看你剛剛看視頻的時候還挺感興趣。要不要來試試?”

    被點名的晏姝當然沒加入吹捧大隊,她已經在此吃上。

    這會一手拿著小蛋糕,一手指著自己問:“我嗎?”

    “對,是你。”孫芋菲點點頭:“別害羞,大膽彈一曲。隨便彈個什麽都行,什麽肖邦夜曲之類的都可以。”

    “這個”晏姝放下手裏的糕點糾結。

    “還是說,你不會啊?”孫芋菲狀似驚訝地看著她,和她樸素的睡裙:“我還以為今天來的女孩子,都會彈呢?畢竟我們小時候誰沒被家裏逼著練過琴?”

    話裏話外,都讓人下不來台。

    “嘖,這小姑娘真慘,”沙發後有個穿荷葉口裙子的女人小聲嘀咕。

    “哪次和孫巫婆對線能有好果子吃?”

    “不是,你誤會了。”晏姝站起來,平了下裙角:“我的意思是說,我也想送他一隻曲子,剛剛在構思。”

    “哈?”孫芋菲一時沒能接住她的話,她沒想到晏姝會這樣回答。

    晏姝對傅野知之甚少,包括她從來不知道他的母親也是作曲家。

    她扣了扣自己的手指,覺得很對不住他。

    也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麽有淵源。

    等以後要打聽下他的母親是誰,是她敬仰的前輩也說不定。

    她又重複一遍:“可以嗎?”

    “好好好!”孫芋菲抽著嘴角尷尬地笑。

    可沒一會心裏就有了底。

    怕什麽,她是開過獨奏會的。

    剛那隻曲子也是請了專業團隊編寫。

    絕不會輸一隻現想的曲兒!

    坐在一邊的孟沂這會輕輕扯了下晏姝的衣袖:“我跟你說,孫芋菲從小就喜歡鋼琴,開過獨奏會,你還是別了?”

    孫芋菲聽見這句,瞪了眼通風報信的孟沂。

    孟沂是她請來玩的,可這家夥一看到美女,就把朋友情誼忘得一幹二淨。

    怎麽能這麽輕易放棄和小姑娘同台競技的機會,她對自己很是有信心。

    “當然可以,曲子好壞都是心意。”孫芋菲落落大方的說:“小妹妹,你大膽地彈。臨時編個曲子要是覺得為難,彈個獻給愛麗絲什麽的盡盡心意就好了。”

    字字句句聽起來是為晏姝考慮,可實則是標榜自己的水準。

    “完蛋,這小姑娘八成要被菲姐搞得下不來台。”

    “可不是,反正要我肯定不應戰,誰跟一個專業的比?”

    “真是拎不清”

    幾個人小聲地嘀咕。

    “都說什麽呢?真的是。”孟沂對著嘰嘰喳喳的人群說了句。

    而後回頭哄晏姝:“愛麗絲就不錯,我喜歡聽。意境也好。”

    孫芋菲可不給她反悔的機會,當即熟絡地指了個傭人:“把隔壁琴房的琴搬來。”

    “不用,電子琴就行。”晏姝止住她:“我去拿。”

    電子琴,也就是編曲鍵盤,晏姝用慣了。

    音色、旋律更加豐富。

    要求的不僅僅是彈奏技術,還需要彈奏者了解每種樂器的音色和發音原理等特點。

    看中音色的搭配和音樂風格的構建。

    正是因為它功能複雜,才更難以掌握,也容易花樣百出。

    在晏姝這裏給她一部琴,她能抵過一支樂隊。

    “我下去拿點東西。”

    晏姝喊人從樓下的工作室把電子琴搬上來的時候,傅野不在二樓。

    孫芋菲也不在。

    她一邊調著音色,一邊等他們。

    剛剛圍的那圈人看完熱鬧,早就散了。

    誰也沒把她的演奏放在心上。

    早就該幹嘛幹嘛。

    等了好一會,晏姝才看到傅野人影。

    他和孫芋菲一塊進來的。

    孫芋菲臉頰和耳根紅透,連眼圈都是紅的。

    往茶幾那一坐,開了罐冰可樂就開始喝。

    像是故意似的,孫芋菲那個朋友把她拉到晏姝旁邊,兩個人當著她的麵開始嘀咕。

    聲音恰恰好落進她的耳朵。

    “你說了嗎?說了嗎!!!”

    “哎呀!”

    “傅野怎麽說?他答應了嗎?”

    “什麽啊!”孫芋菲臉更紅了。

    “你少騙我,我知道你剛幹什麽去的。”

    “哎呀,一會說一會說。這麽多人呢!”

    晏姝沒猜懂她們的啞謎。

    她低頭調了下音量,打算開始。

    傅野坐在沙發上,掏出根煙,又把火熄滅。

    他覺得莫名的煩躁。

    但也許,他知道他為何煩躁。

    額頭的那根神經繃得很緊。

    像困獸撞著囚籠,撞出一地鮮血。

    他緊攥著拳,不讓自己失控。

    嘈嘈雜雜的人聲裏,傳出一陣清清脆脆的笛聲。

    像竹葉上滾動的露珠。

    搖搖晃晃,搖搖晃晃,終於從嫩綠的尾尖滴落。

    悠悠地略過粗粗的枝蔓,沿著樹皮的紋理,一點點、一點點向下滑。

    最後沒入深棕色的泥土裏。

    靜謐。

    喧鬧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

    幾個人伸長脖子聽。

    慢慢地,浮躁的賓客紛紛停下手裏的活計,融到曲子裏。

    孫芋菲沒有心情欣賞,緊緊地盯著傅野的反應。

    曲子第二段小前,他就抬頭朝電子琴方向看去。

    小姑娘不慌不忙地在琴鍵上彈著,另一隻手胸有成竹地調著不同的按鍵。

    沒有追光燈的照耀,卻被每個人都捕捉做焦點。

    一身簡簡單單的白色睡衣,寬寬鬆鬆地罩著。

    可現在,她像發著光。

    好的音樂能洗滌人的靈魂。

    拂去世俗的塵埃。

    曲子像海一樣深邃,卻無風無浪。

    一隻小舟在海上蕩。

    平平地就讓人覺得心安。

    靜悄悄的,就剩下絲竹聲。

    晏姝用和聲收尾。

    曲子演奏完十幾秒內,房間裏像被定格,毫無聲響。

    片刻後,稀稀落落有人鼓掌。

    掌聲越來越大。

    “好好聽!”

    “這麽好聽的歌,我竟然沒聽過。原作是誰啊?”

    “我也不知道。沒聽過”

    “不應該啊!這個應該大火。我回頭問問她,這是誰的歌,睡前聽聽應該很有氛圍。”

    “好厲害!”孟沂把手掌拍得震天響。

    晏姝從琴凳前站起來。

    矚目間,她仿佛帶著光。

    她翹起嘴角,眼睛彎彎的,驕傲地說:“我就是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