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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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姝穿著小裙子開心極了,把手包挪到右手裏。

    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地問他:“我能挽著你嗎?”

    傅野還在後悔自己的承諾,低頭卻看到她跳躍的睫毛。

    “挽著你,可以嗎?”晏姝又問一遍。

    隻是這次的聲音多了一些些不確定。

    傅野輕輕抬起手肘示意。

    晏姝見多了酒會上女賓將手挽進男方胳膊的動作。

    她有點緊張有點期待地伸出左手,挽進他的臂彎。

    西服的質地有些冷,和她的絲質裙摩擦發出“嘶嘶”的聲音。

    她覺得這一刻,她像一個大人了。

    “怕嗎?”

    晏姝懦懦地跟著傅野在廳裏走了兩步,聽到頭頂傳來的話語聲。

    “不怕!”她緊了緊手心,安穩地答:“有你在呢!”

    從前的酒會上,她隻是跟在爺爺身邊的小外孫女。

    大家對她多是開玩笑的逗趣。

    像今天這般,被作為成人對待,卻是第一次。

    她能從場上女賓黏灼的目光中體味到自己的未婚夫是多麽的受歡迎。

    可你們來晚了呀!

    他是我的!

    從小就是!

    哈!馬上他就會被我拐到陸城去了!

    晏姝在心裏默默地朝她們示威。

    然後不自覺直了直脊背,眼裏飛揚著驕傲。

    不過她跟在傅野旁邊在場地裏和人交談幾句,便敗下陣。

    跟著這些人說場麵話好累,她的嘴角都要笑僵掉。

    傅野察覺到她背脊的緊繃,走路似乎有些別扭。

    他和一位同行簡單聊了幾句,便打算放她離開。

    “去那邊歇會?”

    晏姝好幾天沒穿高跟鞋,今天確實有些不熟練。

    加上傅野個子又高,她挽著他的臂彎倒不如說被他提著。

    她想大概是剛剛自己把重量倚到他身上,引起他的不適。

    晏姝訕訕地把手抽出來,而後小聲說:“我們可以換成牽手嗎?”

    傅野的視線從陳總身上移開,他沒太聽清她的聲音:“嗯?”

    晏姝扭捏地攥了下手指,小聲說:“我去那邊坐一會,一會來找你。”

    傅野順著她指的方向掃了眼,點頭。

    宴會左側,一圈女賓在聊天。

    商場是陣地,這樣的酒會也是。

    晏姝被家裏教育過這種場合如何舉止得體,她不至於露怯。

    她吃點心的地方離傅野不遠,支離破碎地能聽到他和別人的交談聲。

    然後她聽到幾個敏感詞“銀笙”“陳總”。

    這好像和她有點關係,目光不由地投過去。

    甚至想親自過去打個招呼,讓那個怪老頭不要總是想方設法難為自己。

    她剛要過去應酬,突然被人一把拉走。

    “喂,我都看你半天了,沒瞧見我?”

    晏姝一回頭,竟然是林旖嘉。

    可她明明說她在外地的。

    晏姝忍不住驚訝地張大嘴巴,又連忙掩住:“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

    “回來了,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呢。”林旖嘉領著她到一邊說話。

    她牽著她的胳膊走到暗影處。

    一身豔紅色吊帶禮服裙,紫色眼影、朱紅唇色。

    好漂亮。

    “你真是越來越好看了!”晏姝忍不住地誇讚。

    “你這嘴真是比你長得還甜,”林旖嘉作勢要去捏她的臉。

    晏姝躲了過去:“別捏別捏,我這妝化了2個小時!”

    “好吧,”林旖嘉收手,透過壘砌的高腳杯縫隙,指了指不遠處:“還沒問你,你這什麽情況?”

    晏姝透過搖曳的紅酒,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她低了低頭,不好意思地說:“我我沒什麽情況呀。”

    “我都看到了,別抵賴。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跟傅野在一塊了?我可沒見過他帶過別人來。”林旖嘉問她。

    “他沒帶過別人來?”她的眼睛忍不住亮了亮,然後又正色說:“不過,這也是應該的。他有婚約的。”

    “呦,你們還真在一起了啊?”林旖嘉聲音提高了幾度。

    “你小點聲,大家都看過來了!”晏姝拽了拽她的衣角。

    然後她紅著臉小聲說:“我們本來就在一起啊,他本來就是爺爺選的未婚夫。”

    晏姝繼續給自己開脫:“我們隻是隻是算進一步確定關係?我想等他忙完就提去見爺爺的事。”

    林旖嘉掩飾不住地皺眉。

    “怎麽我想得到你的祝福呀!”晏姝熱絡地晃了晃她的手:“沒你的幫忙,我們不會這麽順利的。”

    林旖嘉咬了咬唇,張張口猶豫再三說:“珠珠,老實說,我們大學的時候,你、我還有小淳,我們三個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想辦法讓你們兩個盡快熟悉的。”

    晏姝點頭:“嗯嗯,我知道你最好了!”

    “可你怎麽回事,你和他相處這麽久,你怎麽完全不了解他這個人,他這個人”林旖嘉舔舔唇,不知道從哪說起。

    “他怎麽了?”

    “他池澤市的傳聞這麽久你一點沒聽說過嗎?”林旖嘉猶猶豫豫地說。

    “什麽傳聞?”

    “就他父親的事!”

    “他父親的事?”

    晏姝第一反應是哥哥說他身世有問題,咬了咬唇,內心有點不安。

    這事已經人盡皆知了嗎?

    她還在怔忪間,林旖嘉又開口:“就他把他父親軟禁起來的事。”

    怎麽可能?還能有這種事?

    “你有證據麽?”晏姝反問她。

    “這事情大家都知道的,隻是都不敢說,我拿你當朋友。”林旖嘉一邊說一邊招呼著身邊的人:“陳冉,你過來,傅野的事你知道的吧?你跟我朋友說說,她不信。”

    一旁吃著點心,突然被點名的陳冉當即拒絕:“我不敢,我不要,你別拉我下水。”

    “這是我大學最好的閨蜜,你拉她一把。”林旖嘉咬牙說:“你把你知道的和她說說,我送你一款芬迪手袋。”

    “芬迪手袋?”陳冉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晏姝,覺得有點眼熟。

    她仔細辨認,這不是一起配傅野過生日那個姑娘,還幾次拆了自己閨蜜孫芋菲的台。

    稍微裝扮下就跟仙女下凡似的,她一點沒認出。

    “嗯,我覺得我這朋友腦袋有點不大清楚。”林旖嘉舉起晏姝的胳膊搖了下:“估計看上他臉了。”

    陳冉見狀心裏已經有了小九九。

    孫芋菲其實還惦記著傅野,這兩天籌劃著怎麽巧妙偶遇。

    甚至想登門去做人家助理。

    又覺得助理可能能力不夠格,但是員工也行。

    今天孫芋菲家裏有事沒來,她得幫閨蜜掃除障礙。

    不衝著芬迪手袋,為著閨蜜這得把這姑娘嚇走。

    “行吧,你們也知道孫芋菲他們家和傅野家一直走得很近嘛。所以我的料,非常真實!”

    “沒證據的話,你什麽也別說,我也不要聽,除非你有事實證據。”她咬唇義正言辭地說:“在別人背後說壞話算怎麽回事!”

    陳冉言之鑿鑿地說:“真的,真的,我知道的都是真的。”

    “有照片麽?有錄像麽?你見到了嗎?”

    “”陳冉被噎住,她撓撓頭。

    晏姝後退一步:“你這都是聽說來的,你們怎麽可以以訛傳訛。”

    “我哪裏以訛傳訛,都是真的。你不信隨你,到時候被他騙,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陳冉幹笑一下,對林旖嘉說:“你這個朋友我講不通的。你那手袋我不要了。”

    說完她就抽身走了。

    林旖嘉湊到晏姝旁邊勸:“嗐,你”

    “嘉嘉,你別再說了,我不想聽。等有了證據,你再和我說這些吧。”

    晏姝跑到一個角落去冷靜。

    為什麽所有人都說他的未婚夫是個惡人。

    他明明、他明明最最溫柔不過。

    還為她親自選了漂亮又溫柔的裙子。

    他帶她看了陸城最美的朝陽,還貼心的給了她車鑰匙。

    她想勸自己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可一個兩個言之鑿鑿地說著未婚夫的壞話。

    其中一個還是她大學最好的朋友之一。

    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子?

    晏姝一個人靠著牆邊發呆。

    雖然宴客廳裏有椅子,她卻不敢坐下。

    裙子的材質太過輕薄,一不小心便會劃破。

    “賀小姐,怎麽一個人?”

    晏姝抬眸,是剛剛見過的陳誌。

    不能失態,晏姝挽了下碎發,換上微笑。

    她四周張望眼,鎖到傅野的位置覺得心下安定。

    “喝了酒,有點累。”晏姝中規中矩地回答,然後指了指不遠處,暗示他她不是一個人:“傅野在那邊應酬,我覺得無聊。”

    “巧了,我也是累,”陳誌把酒杯放在一側,歎口氣:“我們這些生意人湊在一起就是些股票、基金、並購案,乏味地很。”

    “生意重要,還要注意身體。”

    “嗯,我也覺得。我日常就喜歡去打打高爾夫,最近忙得好久沒去啦。連著接了幾個千萬的項目,實在忙不過來啊!”

    晏姝微微笑了下,並沒有回答他。

    陳誌卻不依不饒:“你會打高爾夫嗎?我有五段證書。”

    晏姝一點也不像和這個男人聊天,但又擔心過於強勢會耽誤傅野的生意。

    “會一點,但是我不大喜歡這個運動。我喜歡網球多一些。”她選擇迂回戰術。

    “網球啊,網球我也會。早十年,我在池澤市打網球可是無敵手。”

    “”這個人好黏,她又不好強硬擺脫。

    “陳誌,這是想帶她去網球?”

    “傅野!”晏姝快走兩步跑到他旁邊,把手挽進臂彎,一副有人撐腰的架勢。

    陳誌賠上笑臉:“傅總,這這全看這位小姐意思。”

    傅野回眸。

    晏姝咬唇,她還在糾結要不要當麵回絕。

    母親的教導,雖然在酒場也不可直接和人起衝突。

    說是酒場,實則商場,一言一行難免不會對日後的合作產生影響。

    可這一幕,看在他的眼裏便是她在猶豫。

    傅野轉回頭說:“她說她不願意。”

    隻是目光裏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晏姝噎住,她什麽也沒說呀。

    她拽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別這麽直接說。

    陳誌的笑僵在臉上,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

    他看出傅野的臉色不對。

    剛剛孟沂明明告訴他,別看小姑娘是傅野帶來的女伴,可隻是他的一名普通助理。

    他們一起參加過傅野的生日會,所以算半個熟人,情況了解一些。

    小姑娘單身,性格溫軟,很好說話。

    後半句一點不差,前一句看來是假情報。

    他就說怎麽死對頭突然這麽好心,告訴他美女情報。

    敢情是著了孟沂的道。

    “我酒喝多了,酒喝多了。”陳誌吞吞吐吐,冷汗都從額頭冒了出來:“我我出去醒醒酒。對不住,對不住,改天登門致歉。”

    一邊後退,一邊還被絆了個趔趄。

    “滾。”他的話裏夾著極大的怒氣。

    陳誌和傅野合作並不多,隻聽說過他陰晴不定。

    但看到眼神時,心裏涼了半截,他怕是完了。

    嘴裏不住地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晏姝看他如此懼怕傅野,想起剛剛陳冉的話。

    她用手握緊裙擺。

    轉而又勸慰自己,想什麽,他都是為了你才發脾氣。

    傅野剛剛心底裏隻有一個想法,他想把他看過她的眼睛挖下。

    火氣在看到她驚慌的眼神時硬生生壓下。

    他盡量柔和聲音,戾氣盡散:“怎麽了?”

    “沒沒什麽。”她把嘴邊的話吞進去,不安地動了動腳尖。

    他不大會安慰人,但看她晃動的膝蓋時,下意識問了句:“膝蓋痛?”

    晏姝眼看著站在眼前的傅野變魔法似的拿出藥膏來。

    “你怎麽還隨身帶著這個。”她小聲咕噥:“不要告訴我你出差背了一路。”

    “順道藥店買的。”

    “順道?怎麽順道?”

    “”

    “讓我來搜搜啊!”晏姝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機:“從機場到這裏”

    她把屏幕挪到傅野眼前,誇張地說:“哇,真的有藥店呐!但是好像要拐到小巷子裏。”

    傅野聞到她湊過來時唇齒間一點點酒味,他蹙眉:“你喝多了?”

    “沒有喝多,隻喝了兩杯就沒再喝了。你幹嘛說我喝多。”

    晏姝碰碰他的胳膊,把屏幕舉得高高的,接著說:“別打岔。所以,你是看到藥店順道下車的嗎?還是事先查好的路線?”

    “”

    “你告訴我呀,你難道順道在小巷子裏下車的嗎?”她晃晃他的胳膊:“嗯?”

    “”

    “嘿嘿嘿,你耳朵紅了,”晏姝眼睛彎彎的笑起來:“你明明就是特意為我買的。”

    他的女朋友可真是黏人。

    “過來。”

    她看見他拽了把椅子過來,示意她坐下。

    “不行好多人,我不在這”晏姝警惕地四周看看。

    這個地方雖然隱秘,但是仍然會被人看到。

    她怎麽可以在這上藥。

    這會倒知道不好意思。

    他收回藥瓶:“那跟我出來。”

    晏姝跟著傅野走出去。

    晚間有風。

    晏姝不禁打了個寒顫。

    清醒了下頭腦。

    宴會廳外是一片廣闊露台。

    從露台出能看見萬裏山川。

    她小聲說:“我不疼,能不能回家塗藥。在外麵,我不想塗藥。我的漂亮裙子會被染髒。”

    “真不疼?”

    “不疼。”

    他把藥收起,眉卻還蹙著。

    “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在房間裏不提這個,不是故意誆你帶我出來,”晏姝晃晃他的胳膊:“我隻是想和你出來獨處一會,你今晚好忙,都不怎麽和我說話的。”

    “不生氣。”

    “可你剛剛對那個陳誌太凶了,我爺爺說和氣生財,這樣很容易得罪人的。”晏姝靠在扶杆上對他說。

    “那你願意和他去打網球?”

    “當然不,”晏姝湊過去,偷偷用他的身體擋風:“我當然不願意。可是這樣,你生意會難做。我其實很生氣,如果他真的要帶我去,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你打算怎麽做?”

    “我會把他的球踩壞!”

    “”

    “你別偷笑啊,我穿的是高跟鞋,我有這個實力的。”

    她嘰嘰喳喳地說著,那點想把陳誌挫骨揚灰的想法,就這樣被她撫平了。

    晏姝忽然安靜了下來,望著陸城的方向小聲說:“傅野啊,你什麽時候帶我去見見你的家人?”

    又趕緊補了一句:“好像太快了,算了算了。”

    雖然不信,她也想知道那番話的真假。

    見他父母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忽然晏姝又想起哥哥懷疑未婚夫是私生子的身世趕忙又把話收回。

    她咬著舌尖,局促地捏著裙角。

    怎麽辦才好。

    她剛剛不該問這些話。

    “下周,下周帶你過去。”沉默半晌,他回答。

    “真的嘛?真的嘛?”心裏那點隱秘的擔憂因為這句話放下來,她有點不可置信:“太好了,我要準備幾件禮物。”

    她就說,她爺爺選中的未婚夫自然是頂好。

    她轉過身靠著欄杆,開始放鬆地打趣:“不過,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不計較。我還是不高興,你上來就讓我換衣服,你都沒誇我裙子好看。”

    “嗯?”

    “說起來,見麵這麽久,你還沒有誇過我!”她不依不饒。

    “”

    “你誇誇我啊!”

    “”

    “誇誇我,就一句!誇我漂亮,誇我美麗,誇我善解人意!”

    “”

    他張張口,卻問出一句:“你冷麽?”

    被他誇一句好難,晏姝噘著嘴點頭:“有點。”

    露台風大,即使這個明媚的季節。

    池澤市晝夜溫差比陸城更加顯著。

    她一身薄如蟬翼的禮服裙。

    晏姝摩挲了下自己的胳膊,想借以取暖。

    她的未婚夫拘謹地像這春天的風,太冷了。

    嘴巴一點都不甜。

    晏姝不開心地想。

    下一刻,腰肢卻傳來暖意。

    不是來自外套,而是一雙手掌。

    她的背脊一僵,輕輕顫了下。

    好像不冷了

    似是感受到她的輕顫,傅野的手一動未動,極有分寸扣在她的腰間。

    他從背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胛處。

    一點點胡子茬的粗糙感磨礪著她的皮膚。

    平穩的呼吸聲卻讓她耳尖癢癢。

    她從未受過這些,他明明什麽都沒做,她的呼吸卻逐漸重起來。

    背後傳來了他身上的熱度,還有好聞的薄荷味香氣。

    身前貼著他溫熱的手掌,晏姝掙了掙。

    “別動。”他的聲音低沉地落在耳畔。

    她聽到她的心跳要從口中蹦出來。

    她不冷了,她一點都不冷了。

    然後,她聽到他湊到耳邊的低語,唇齒間有紅酒的氣息。

    在夜風裏,吝嗇到不許第二個人聽見。

    他說:“你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