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無法調和(第二卷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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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吉利很慌。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會在琴酒說讓波本來接他時就拒絕!

    波本說完後那句話後就定定地看著他。那種自下而上的目光,把他戰戰兢兢的模樣盡收眼底,臉上沒有什麽對他懦弱的不滿。

    但這讓習慣被各種代號成員嫌棄的戴吉利更慌了。

    不過他很快想到琴酒的話,漸漸鎮定下來。

    在電話裏,琴酒提醒他如果實在害怕,可以把安格斯特拉設為緊急聯係人, 提前寫好一封有償救援的郵件,有個萬一立刻向他一鍵發送。

    雖然琴酒語氣諷刺,可戴吉利發現這事可行性其實很高,就真的這麽準備了。

    想到口袋裏的手機和郵件,戴吉利鬆開把手,進入包廂。門在他身後哢地一聲自動合上。

    這個包廂麵積不大,兩張麵對麵擺放的沙發就占據大半地方,戴吉利坐到波本的對麵, 然後低頭朝中間的的矮桌上看去。

    桌上放著好幾瓶酒,嵌在牆壁裏的裝飾燈散發幽幽藍光,讓他看清了其中幾瓶酒上麵的英文。

    ——pern(潘諾)。

    戴吉利一愣,猛地抬頭去看波本。

    波本像是完全沒注意到對麵戴吉利看他的眼神,他拿起其中一瓶打開瓶蓋,一種淡淡的、稍微有些甜膩的草藥氣息飄了出來。

    他拿過兩個酒杯,各在裏麵倒了一半。

    “據說這是在法國很受歡迎的一種茴香酒,隻可惜我過去去法國時,並沒有品嚐過。”

    杯子底部的冰塊隨著酒液增多,慢慢從底部漂浮上來,淺青色的潘諾酒變為了乳白色。

    “戴吉利先生,長期待在法國的你應該很了解這種酒吧有沒有興趣,和我探討一下?”

    “”

    戴吉利很清楚,波本指的絕對不是麵前的這些潘諾酒。

    金發混血男人的語氣溫和,態度彬彬有禮,唯一完好的眼睛笑得彎起,甚至主動把酒杯推到了他麵前。

    看著這乳白色的酒液, 戴吉利放在膝蓋上的手握緊,指甲掐入手心。

    “那個男人”

    戴吉利很討厭潘諾。

    他是組織二代成員,憑著這層關係,他在進入巴黎訓練場後,即使沒有代號也能內稱王稱霸,隨意欺壓一些看不順眼的人。

    潘諾,就是被他欺壓的人之一。

    憑心而論,潘諾從沒招惹過他,他總是一言不發默默站在一邊,可他就是看他不順眼。

    那是一種嫉妒。每次看到那些對他愛理不理、甚至會做出眯眯眼手勢嘲諷他的女人,因為潘諾長得一張英俊的臉就主動上前去搭訕表白,這種妒火就會升起。

    他故意擠兌他,讓他和很難相處的刺頭一起去執行任務,把吃力不討好的髒活累活推給他,讓他無法在組織裏出頭露臉。

    可惜這種日子沒持續多久就被打破了。

    遠在日本的二把手朗姆突然下達命令,他讓潘諾直接進行代號考核,在他通過後,讓他去美國接一個未成年成員,從此以後兩人成為搭檔在法國行動。

    那個未成年成員,就是安格斯特拉。

    戴吉利的父親關照過他, 這些未成年就能得到代號的成員在組織裏地位特殊, 他們往往是在某一領域擁有極高天賦, 是深得bss看著的珍貴人才。

    待在他們身邊的人,不管是什麽身份,都容易被bss注意到。而bss的關注,是在這個組織往上爬的最快捷徑。

    戴吉利非常不滿為什麽默不作聲的潘諾會被選上,在見到安格斯特拉後,他知道了答案。

    ——因為安格斯特拉是顏狗。

    對未成年成員這種任性但又不過分的要求,二把手朗姆給予包容。急性子的他耐著性子看過法國地區成員的照片,還詢問了審美能力更強的庫拉索的意見,最後挑中了潘諾。

    結果這一選,選中了一個臥底。

    在潘諾被殺後,安格斯特拉可以不管不顧發瘋。他再瘋,都有朗姆、親自過來的琴酒以及站在幕後的bss給他兜著,其他成員卻沒那個資格。

    於是戴吉利鴿掉幾位甲方爸爸,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地獄加班。

    朗姆對自己千挑萬選出一個臥底給安格斯特拉非常生氣,他徹查了潘諾的身份。臥底和叛徒沒有可言,地位不高的戴吉利也有資格去看那些資料。

    那家夥是一個汙點特工。

    他不是正規大學出來後進入的gse,他是被gse招安改造的少年犯。

    他犯下的罪是弑親。

    ——他殺死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潘諾生活在魚龍混雜的巴黎10區,從記事起就在黑幫的陰影下,當地警方對當地居民飽受黑幫騷擾睜一眼閉一眼,從沒理會他們的痛苦冤屈。

    他父親是遊手好閑隻有臉能看的賭鬼,母親是一個日本女人,他還有個小他十歲的弟弟。

    戴吉利看過那張他們一家四口的照片,繼承了亞裔母親黑發的小男孩站在哥哥身邊,有點卷的黑毛貼在圓滾滾的臉上,年幼的他伸手拉住哥哥衣服的下擺。

    一大一小兩個男孩的手臂與腿上,有明顯的淤青和掐痕。

    這是他們唯一的全家福。

    不久以後,他父親因為欠下賭債,向進行人口買賣的黑幫抵押了自己年幼的小兒子,而他的母親沒有阻攔。

    傷心欲絕的隻有趕回家後發現弟弟不在的哥哥。長期以來的壓抑和痛苦,也在那一天,徹底爆發了。

    那時潘諾剛滿十四歲。

    和安格斯特拉殺死他時相同的年齡。

    殺死父母後他開始流亡,直到十八歲,他才被抓住。

    弑親不管在哪裏都是嚴重的罪行,再加上逃到成年才被抓住,潘諾被判20年監禁。

    但是在坐牢期間,潘諾被gse的長官哈萊姆馬丹挑中,他看中了他四年逃亡裏表現的出色偵查與反偵察能力。

    他被暗中放出,接受訓練成為一名汙點特工。

    因為坐過牢的經曆,他在gse裏飽受冷眼。

    聽著戴吉利娓娓道來,波本臉上的笑消失得一幹二淨。

    “然後他來組織當臥底了?”他麵無表情問道。

    “不,在那之前他”

    為了追查弟弟的下落,潘諾曾經想潛入10區那個黑幫臥底,去調看販賣記錄。如果得到那份檔案,他說不定能救出更多和他弟弟一樣被拐賣的兒童。

    但是哈萊姆馬丹不同意。

    “他眼裏幫他一把的上司,就是那個黑幫在法國橫行多年沒有被根除的最大保護傘。”

    戴吉利幾杯酒下肚後就沒那麽害怕了,他越說越上頭。

    “因為擔心潘諾一意孤行會害他暴露,於是他把他扔到和黑幫有過摩擦的組織來當臥底他的上司根本不想鏟除組織,隻想鏟除威脅,順便向上麵撈經費罷了那家夥以為自己是為正義獻身,到頭來隻是一顆棄子!”

    這是去年哈萊姆馬丹死後,組織抓住他的情婦問出的情報。

    “這是不是很諷刺?感恩的上司其實想要殺死他,他想要賣掉的安格斯特拉,在他死後的半年,一夜之間清理掉了那個盤踞多年的黑幫!”

    他說著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

    這是一個晴天,車外陽光正好。

    即將從大學畢業的境白夜坐在後排,悄悄打量身邊金發混血、代號為潘諾的男人。他和琴酒在一個小時前,從機場接到了他。

    陽光下,那頭金發就像黃金一樣散發出迷人的光輝,這漂亮的顏色晃得境白夜心曠神怡,即使知道長久盯著人看不禮貌,仍然忍不住往他身上看。

    潘諾終於被他看煩了,他側過臉問道:“是我的臉上黏了什麽東西嗎?”

    “沒有。”境白夜連連搖頭,“我沒想到你長得這麽好看。”

    對潘諾,性格方麵暫時沒完全看清,至少臉他是越看越滿意。為了報答急性子的朗姆肯好好為他挑人的恩情,他以後一定會好好執行他給的任務。

    潘諾看著他,表情完全沒有貝爾摩德、雪莉被誇獎相貌時會有的那種喜悅。

    他沉默了幾秒,接著生硬地轉移話題。

    “我的任務是什麽?”

    “晚上去這個小鬼家處理掉那個女人,把她偽裝成自殺的樣子——做得小心點,fbi最近盯上了他家。”開車的琴酒通過後視鏡掃了潘諾一眼。

    任務期間死亡的臥底,他們背後的機構很難來給他們收屍,被境白夜誤殺的養母男朋友就是如此。

    他明麵上的身份隻是普通公司職員,所以fbi無法直接介入這個案子,以免打草驚蛇。他們交給當地警方處理,同時待在暗處悄悄監視著。

    “等案件結束,用組織給你安排的親戚身份去接手法他法律上的監護權,帶他前往巴黎。”

    “以後你們兩個就是一起行動的搭檔。”

    潘諾微微點頭,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境白夜感到,他好像很快地掃了他一眼。

    保時捷在某個街口停下,境白夜提前下車,黑色的老爺車沒有停留太久直接開走,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境白夜對著保時捷開走的方向,心裏有些失落。

    雖然他們在機場裏交換過代號,可也隻是交換了代號——潘諾連名字都沒說。

    要是能知道他的本名就好了。

    即使身在組織,在任務裏根本不能用原來的名字去稱呼對方,他也想知道一下。

    夜晚,因為養母心情不佳沒做晚飯、隻能餓著肚子上床的境白夜,聽到窗戶被輕輕敲了敲。

    他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一扭頭就看到潘諾站在窗戶外麵。

    白天藍天清朗,夜晚月色溫柔,白天身穿常服的潘諾此時一身黑衣,表情無比嚴肅。那頭耀眼的金發被鍍上一層銀輝,這是不同於陽光下的美麗。

    境白夜蹦下床,跑過去給他開窗。

    他臥室在二樓,潘諾輕巧地從屋簷上翻進來,落地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一進來,就反手關上窗戶,閃到從屋外朝裏看絕對看不到的位置,一臉警惕地打量著屋內。

    境白夜回床邊去穿拖鞋,順便把剛才不小心震落下去的動物抱枕重新放回枕邊。他一回頭,見潘諾這幅樣子,以為他是在觀察環境。

    “這裏沒有攝像頭或竊聽器,你可以立刻動手。”他提醒道。

    “”

    潘諾的動作停住了。

    他站在沒有光的角落裏,緩緩扭過頭,隔著一片從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看向站在另一邊黑暗裏的境白夜。

    “她就在樓下的臥室。”

    境白夜朝他走去,站在他麵前,繼續補充:“她隻接受過一點槍支訓練,沒有任何格鬥技巧,殺死她並不困難。”

    “你在說你的母親?”

    潘諾很輕地問,那雙碧藍的眼睛注視著境白夜。

    境白夜沒有避開他的目光,在對視中他伸出手,抓住潘諾外套的衣擺晃了晃——每次他這麽做,貝爾摩德就會拿他沒轍。潘諾和貝爾摩德一樣是金發,說不定也有用。

    “我沒有爸爸媽媽,她隻是我的養母。”他語氣輕快,“潘諾,以後我就是你的搭檔了,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

    潘諾低下頭,注視著那隻抓住他衣擺的手。

    剛才境白夜聽不懂他的語氣,現在境白夜看不懂他的眼神。

    許久以後,潘諾收回目光,他抬起手很輕地揉了揉境白夜的黑發,語氣非常溫和。

    “下次吧。”他說。

    “下次,我就把我的名字告訴你。”

    境白夜從夢中驚醒了。

    宿主?係統的聲音從腦海中響起。

    沒事,我隻是夢到了一點過去的事情。

    境白夜打開手機看時間,發現已經很晚了,但打開地圖查看周圍的人員分布,他發現波本還沒有回來。

    月光從不遠處的窗戶落下,他對著那片滿地銀輝,忽然從床上起身。

    他走到書架前,取下那個老舊的小王子相框,小心拆開背後,將那張反過來放的照片拿出。

    這是他剛去法國不久,去景點打卡旅遊時拍的照片。

    照片裏的他和潘諾一起站在埃菲爾鐵塔前,他的手裏抓著潘諾的上衣下擺。他笑得很開心,潘諾臉上也是一抹很淺淡的笑容。

    相框和照片是庫拉索從法國寄來的,她說這是清理潘諾的杜賓偵探事務所時找到的東西原本也該一起清理掉,但不知道為什麽會被留下來。

    ——“下次,我就把我的名字告訴你。”

    境白夜摸了摸照片,將它小心原樣塞回去,重新放回書架上。

    “騙子。”他小聲嘀咕著。

    直到他死,他都不知道他的本名是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