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爾德哈走在混亂的戰場，身上整齊的軍裝和精美的肩章吸引了很多雇傭兵的注意。
    雇傭兵們還以為這個冒失的人也是自己的同胞，於是便衝向前去想要拉扯他一同進入戰壕，可是沒有想到，剛剛一接觸整個人就變成一攤爛肉。
    “怪...怪物。”
    雇傭兵恐慌地後退。
    地麵上肉塊無意識地晃動，蒼白皮膚內膜現實出密集的紅色斑點，內髒就這樣隨意地丟棄在地上，綠色的膽囊被流彈戳破，滋射惡心的液體。
    雷爾德哈麵無表情，他的身軀像是刺蝟一樣陡然炸起來，隨後茂盛的尖刺又從腳踝不斷浮現，接著劃過頭顱，將臉皮扯成地毯才消失不見。
    “啊——”
    人類在看到雷爾德哈真麵目的時候，大抵都會發出一道聲嘶力竭的慘叫聲。
    靈魂中自帶的求生欲望會使得他們在尖叫結束之前便轉身離開，那個印刻在記憶深處的寒毛卓豎的模樣則會成為生命中難以忘記的極度恐懼。
    用死神來形容還是太簡單了。
    近距離的接觸能夠體會到感知覺吐血般的刺激，光是用眼睛看著，淚腺便會因為肌肉的抽搐自動流淌出液體。
    雷爾德哈並不是普通的眷族，這一點之前就提到過，實際上他一直生存在主流眷族世界之外的元素森林之中，依靠吞噬礦產和生物維生。
    古漢語能說，但是說得並不多。
    由於族群人數稀少，以及外界眷族對原始森林的破壞，雷爾德哈不得不進入主流眷族世界流浪。至此，輪齒魘的稱呼開始在世界範圍內傳播。
    不是我願意傷害別人，而是為了生存別人不得不被我傷害。
    雷爾德哈長大的嘴巴，粉嫩的口腔內壁隨之翻轉上來，白色的唾液在抵達外界空氣的一刹那變得幹涸無比。
    拇指大小的整齊的牙齒因為被拉扯的關係，變得東倒西歪，然後從頭顱慢慢隨著皮膚內壁蠕動到身體外麵。
    它現在的樣子就像是一隻活蹦亂跳的帶血蛆蟲，裹挾著地麵石灰，以不可饒恕地姿態生存在這個星球的表麵。
    “這是什麽東西？”
    不光是人類感覺到腦袋發昏，就連比翼鳥們都覺得自己神經緊張，眼前的一切簡直就像是在挑戰自己對世界的審美。
    像這樣醜陋惡心的生物難道還能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嗎？
    雷爾德哈存在的目的就是在挑戰其他生物的理智，他是不穩定的代名詞，和主流生物界中的一切係統化的知識都具有衝突。
    唯一可以知道的，雷爾德哈是一種腔體動物，本質上和螞蟥、蚯蚓沒有什麽區別。
    它的渾身上下都分布特殊神經細胞，可以任意操控身體，並且能夠迅速自愈。
    有的人認為雷爾德哈這種生物沒有生殖係統，不算一種眷族，但更多的人認為它們並非不會繁衍後代，隻會帶特殊的時候分裂出一種帶刺的孢子，而這種孢子很可能就是另一個雷爾德哈。
    雷爾德哈的身軀四周圍釋放出一種特殊的立場，任何接觸到的這股力量的生物都會將自己身軀的裏外翻轉。
    要是能活下來。
    也便活下來了。
    要是沒有活下來。
    就死了。
    這股力量是很上級強製執行詛咒，一般的魔法根本抵禦不了，而能夠在身體內外翻轉還能存活的眷族也幾乎沒有。
    加上他的力量是範圍式的，不分敵我，所以不知道從什麽時間開始，雷爾德哈就成為一個不受歡迎的眷族。
    有人類的雇傭兵沒有跑過強製詛咒的範圍，整個身體皮肉翻轉，隨後筋肉經受不住這種強行的力量，炸開變成一道血色的玫瑰。
    雷爾德哈就像是一個不斷前行的蟲子，在皮膚的卷席中化作一條行走的絛蟲。
    牙齒和舌頭黏附在腔體表側從口腔中拉扯向前，然後重新鑽入了肛門裏麵，變成循環係統裏麵的一部分。
    如果有誰有幸接觸到雷爾德哈的話，那麽他們就會立刻被皮膚表麵多餘的吸盤牢牢吸住，然後被皮膚拉向肛門，鑽入體腔內部，最後又從口腔噴射而出。
    從這一點看，他就像是一個永遠不會停歇的拖拉機，憑借自己的能力碾過身前所有的障礙物。
    不知過了多久。
    “好了。”
    “雷爾哈登閣下。”
    “現場已經沒有生命存在了。”
    ......
    就在眷族忙著擴散自己勢力範圍，收獲其他世界的資源儲備的時候，拉萊耶迎來了一位麵熟的客人。
    他帶著兜帽，身披滿是骷髏的鬥篷，紫色的寒冰碎片從呼吸的通道中隨機生成，下身空洞，他不是依靠肢體行走而是以一種靈活自由的姿態飛行的空中。
    “請摘下帽子。”
    有兩名蛇人勇士阻攔了他，作為負責看守拉萊耶通道的守護者，他們有責任阻止一些不知所謂的小人物來幹擾神明的安寧。
    “伊..伊斯..大人。”
    蛇人有些吃驚，隨後恭敬地垂首。
    伊斯沒有看向他們，隻是以一種極為複雜的態度觀察著整個拉萊耶的變化，隨後就像是茶壺裏的一縷輕煙，輕飄飄地向著遠處飄去。
    他的身體是完全透明的，隻有在開口說話的時候才會因為震動的關係，幹擾到周邊的光線，從露出自己的身形。
    “伊斯大人。”
    一名蛇人跟自己同伴低聲說道：“要不要匯報首領，伊斯大人來到這裏不知道有什麽事情。”
    “笨蛋，如果伊斯大人想要隱瞞自己的身份，我們根本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麽。”
    另一名同伴對自己有很清楚的認識：“現在做好我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想要在巨獸下求生存，就不要做什麽額外事情，到時候毀滅你的不是意外，而是你自己的傲慢。”
    “嘶——好吧。”
    伊斯走過一層通道，這是通向神明正麵的必經之路，他已經許多年沒有來到過這裏了。
    作為無常鬼族群的頭領，他有責任為自己的族人擴張生存空間，這是不得不離開神明身邊的原因。
    另一方麵，伊斯深刻知道僅僅靠著外界那些愚蠢的眷族是不可能卓有效率的宣揚神明的榮耀的。
    他們隻想著將神明的榮耀等同自己，然後用力量傳播神的威嚴。
    真是傲慢呀。
    神不需要我們。
    而是我們需要神。
    如果不深刻體會到這一點，就根本沒有資格說自己是偉大克蘇魯的信徒。
    就是這份虔誠的心態使得伊斯踏上拉萊耶鬼魅神異的土壤之後，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陌生。
    隻要神存在的地方，即便是地獄都能感覺到安心。
    伊斯經過通道的牆邊，上麵記載了我神創造眷族時一些經曆，那時候人類被視作基本都實驗素材，借助血脈魔法的力量，不斷融合各種各樣其他世界的種子。
    小書亭
    有一部分成功。
    絕大部分失敗。
    失敗者享受不了榮譽。
    會被鼠人丟進死人堆中（沒錯，就是現在幾乎被視作草芥一樣的鼠人，他們被創造出來時間要比任何眷族都要早得多）
    伊斯逐漸陷入回憶。
    當時有一個人類僧侶看到了這一切，他沒有因為實驗品外表的醜惡感到害怕，相反僧侶很同情這些被神明製造失敗的可憐之人。
    在那片暗無天日的坑洞裏麵，他獨自一人前往，並且嚐試用自己木魚和代表過去未來的往生咒為渡化不屈靈魂。
    希望。
    自我。
    求生。
    嗬，天真。
    伊斯神色頗為複雜，如果那個家夥能過早點意識到自己的信仰在真正的神明麵前不值一提，就不會白白丟了性命。
    在他來到死人坑的那一刻，無數淒慘的靈魂和怨念就此盯上了他。也許僧侶在剛開始還沒有意識到，不過他的遲緩確實丟失了逃跑了的最佳東西。
    在最後一刻。
    僧侶還在念咒。
    他沒有放棄求生的希望，也沒有放棄渡化別人的夢想。於是在生與死的交戰中，一個全新的眷族誕生了————就是我。
    蒼老灰色的臉頰無聲地笑著。
    兩隻眼珠無神且脆弱。
    無常鬼的靈魂可以附著其他生命體上，到現在為止伊斯也沒有更換過自己這幅人類僧侶的軀體。
    不但因為自己從這具屍體上誕生，他不會忘記因為自己的出現，所引起神明好似天國一般至高的話語。
    “居然出現了新東西。”
    “你就叫做伊斯吧。”
    神明的注視讓他從新生的迷惘中脫離出來，隨後伊斯就成為了神的左右手，踏平世界的最佳先鋒。
    這是神賞賜給自己榮譽。
    現在該輪到自己報恩了。
    空氣冷淡了幾分。
    拉萊耶的重力因為時間的關係暴增了十幾倍，還好這裏生存的大多都是實力強勁的眷族，在魔法的維持之下勉強能夠生存得下去。
    天空忽然下起雨來。
    這不是拉萊耶應該有的天氣。
    是從外界傳送門吹拂過來的水汽，在極速降溫之下，變成一次絕無僅有的局部降雨。
    伊斯握緊手指，仿佛做出了重要決定，他走上前去，便看到一座高聳入雲的橢圓形物體，數百公裏外中依稀可見，兩側寬廣猶如羊腸小道，一眼望不到邊。
    這是神的一顆細胞。
    僅僅憑借個人的理智實在是想想不出祂完全體的模樣，如果將視線投向漆黑不可知的邊界，大抵隻會收獲一堆湧動的觸肢。
    長在那個柔軟的灰黑色袋狀軀體，除去那堆伸展開來、四下摸索的觸肢以外。
    那一道自未知中浮現的磷光不禁使人們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一種厄運降臨的感覺。
    這種感覺已遠超生物的意識所能構想的任何景象，由黑色變化成的其他顏色不再隻是閃閃發光，而是自井口噴湧而出。當這股由無法辨認的色彩組成的無形洪流離開井口之時，它就仿佛直接流向了天空。
    偉大、壯觀、恢宏。
    這些華麗的詞語從來就隻能描述祂不到十分之一的身軀，我們必須意識到人類創造的語言固然簡練卻不會包含他們從未見過的東西，神明從來都是超越人們想象的存在。
    在祂的麵前，一切亙古的存在都好像是時間長河上微不足道的一點灰塵。任何自以為偉大的偶像都不能在祂的榮光下自恃半點威名。
    顫抖。
    哀鳴。
    苦悶。
    這是對神明的敬意。
    伊斯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他跪倒在地，如同最卑微不過的螻蟻，從背後將自己準備已久的物品獻上。
    “神，這是魔燈。”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