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泥土要比之前那個地方鬆軟一些，輕輕一踩，便能沒至半個腳掌間。這種腳踏不能實地的感覺，能讓大多數士兵都有些不放心。
    沙土會降低自己人的行軍速度，更能降低變異人的速度。
    它們的腳掌是堅硬的石頭打造，加上本身的體重又重。要是出現在這裏，這片粘人的黃色海水能夠最大程度緩解其腿部的動能。
    馬丁覺得難受，他認識到了與其說這是一座山，還不如說這是一堆混合著山石和沙子的建築廢料。
    他的皮膚倒不會因為風沙感覺到疼痛，隻是那些巨大堅硬的灰色石頭，被酸雨腐蝕成各種形狀乳黃色石窟碎片，稍不注意抬腿落下，便如同踩到釘子一般，叫人咧嘴歎息。
    還好自己運氣不錯，他走得這條路石頭並不多，將小腿上的傷口包紮好之後，馬丁便繼續向上走，順便俯瞰這座未來世界的軍事基地。
    刷刷！
    他皺起眉頭。
    “簡陋。”
    比想象中還要撿漏。
    和變異人戰鬥的營地駐紮在半山腰上，坡度不高，比江蘇狼山上的古廟還要矮一點點。
    因為有好幾條平穩的山路，裝備和糧食運送都不成問題。
    營地整體看來極為混亂，士兵和士兵們混雜在一起，並不區分，例如東邊的人就很多，而西邊的人很少。
    附近拒馬和壕溝都隻幹了淺淺一層，有些甚至還並不完工。
    至於管理上就更是混亂了，不但沒有人值守，有些甚至大白天就在聊天，或者光著身子躺在自己的帳篷裏麵不出來，低聲嬉笑自己什麽時候能夠攻入城去，掠奪戰利品。
    這些人隻怕都不是專業的軍人。
    而是過來混飯吃的難民。
    馬丁猛然意識到這一點。
    山是天然戰爭據點，現代戰爭以來，大多數的戰鬥都需要搶占製高點，這樣自己的火力就能夠更容易打到對方。
    麵對變異人，未來人普遍認為這些野獸並不存在的智慧，建築工事的擺放往往是要存在即可，不需要像是對付人類一樣對付野獸。
    呼呼。
    馬丁找到一塊石頭，站了上去。
    他的體力在之前的戰鬥中得到了鍛煉，一路攀爬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疲憊。
    踏在山尖巒石上，黑色的雲朵混雜著輻射在頭頂之上飄遊，低矮的沙土在腳下展開一幅惡心的畫卷。
    在人類和酸雨的共同努力下，沙子猶如被刀片卷過的草坪，斑禿的土壤先陷入土黃色石塊的包圍之中。
    遠處的景色如同驢糞掉入水塘，黃白混合，簡直是像是一條凝固了的果凍瀑布。
    抬頭望向天空。
    和大多數人想象的不一樣，輻射雲並不是黑色的。
    白天的時候，灰色居多，同時因為折射率的關係，時不時還能看到在雲朵的間隙中閃爍著綠色的光芒。
    除了肉眼可以見的塵埃，其中還包括釋放出來的微觀粒子。
    這些東西漂浮在天空，形如地球身上的薄紗，是女子迫切想要遮擋住自己姣好的酮體的依靠。
    可惜是妄想。
    這個時代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那片薄紗的後麵是什麽，隻有馬丁是親眼和那個怪物對視過的人。
    碩大無朋的眼睛。
    混沌的瞳孔。
    殺戮而充滿邪意的神經。
    不知為什麽，馬丁渾身打了個寒顫，他隱隱有個感覺，在那片周圍漆黑的輻射雲的背後，那隻眼睛正稍有趣味的打量自己。
    不光是打量著自己。
    同樣在戲謔著觀察著人類。
    滋。
    滋。
    滋。
    風中刮起了莫明的電流聲。
    突然，身後一個女人突然打斷了他危險的想法，她從暗處走到明麵上，滿是嚴肅地看著對方：“喂，馬丁，我有事情跟你說，原本我以為你是蓋雷王的人，後來我才意識到你也不過被盯上的可憐人。”
    女戰士瑪麗咽了咽口水，恢複了一下自己幹涸的口腔：“這件事情十分嚴重，甚至有關你女友的安危。”
    “但是一旦決定之後，我們將會遇到這輩子都難以碰見的困難，說不定還有生命危險，你明白嗎？”
    你明白嗎？
    明白？
    白？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瑪麗的胸口就像是破風箱一樣哼哧哼哧地在吹，她盡量挺胸抬頭，以增加自己話語中的力度。
    那個站在石頭上的身影微微地抖動了一下，旋即轉身回頭。
    瑪麗下意識地瞪大了雙眼，自己竟然看到一雙血紅色的眸子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漆黑的人影鐫刻兩顆通紅的寶石。
    暴虐且不可捉摸。
    叫人望而生畏。
    她呆愣住片刻，忽然眨了眨眼，搖了搖頭，又重新看去，這才發現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的是一個因為風沙糊住眼睛，而雙眼酸疼的青年。
    “去他馬的。”
    “誰說山上沒風的。”
    剛剛走在在這裏站了一會兒，就被不知道從哪兒刮來的一股怪風迷住了眼睛，他心中焦急，表麵上卻不成模樣。
    馬丁一邊揉著自己的眼睛，一邊詢問：“我已經意識到了情況有些不對，你應該比我知道很多東西，畢竟我也是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
    眨了眨眼睛。
    眼睛倒沒有之前那麽紅了。
    “一開始我不曾相信你真的是來自過去的人，不過後來我逐漸意識到了，你說得很可能是真的。”
    馬麗開始和他並肩說話，示意馬丁跟自己下去：“我們這個世界發生過很多奇怪的事，曾經的保衛世界大戰，又或者是主導變異人進化的水潮戰爭，剩下時間的都是軍閥相互混戰，我們打來打去，像原來還能勉強生活下去的地方，變成了現在徹底難以生存的地方。”
    “但是無論我們怎麽做，也無論我們出發點是什麽，我們都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存在是可以毀滅我們的。”
    說到這裏，瑪麗望著天空，然後低聲看著馬丁：“祂並非武器，也並非是某種奇特的自然性，祂具有生命，甚至是某種野性的、超自然生命力。”
    “一些上層人士知道這一點，卻不敢直言稱呼祂的名字，但是當他們縮起腦袋，俯下身去，低聲歎息的時候，大概率是在討論祂。”
    馬丁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他來到這個地方不過幾天，始終能夠明明感覺到某種古怪的東西懸掛在天空，那倒遮擋地球的薄霧根本起不到絲毫阻擋的。
    一旦祂想要進入地球，基本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祂有目的嗎？”
    瑪麗搖搖頭：“或許有，或許沒有，祂需要的肯定不是我們可以理解的，有人猜測可能是地球的磁場阻擋了對方，所以我們才能安穩度日。”
    “不過這不是我想說。”
    看到前麵似乎有幾個小兵，瑪麗眉頭一皺，拉著馬丁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嘴裏繼續說道：“我們這個世界有偉大願意犧牲的人，也有卑劣苟且偷生的人，更有的喜歡攀附權貴，渴求偉大的人。”
    “而且在最初的戰爭爆發之後，這樣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邪惡。他們把祂的名號掛在自己的嘴巴，用自己的欲望作為借口來大肆殺戮祭祀，希望祂能夠給予他們長生不老。”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在某些時刻曆史上會出現一些奇特的人，他們似乎準備改變一些固有的東西，甚至用人類的力量打敗祂。”
    “邪惡的人就會這些的靈魂去討好的祂，舉辦血腥的殺戮典禮，叫所有人都難以忘記，讓土地徹底化作猩紅。”
    馬丁忍不住叫道：“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我又不是你們的救世主，也不打算去打敗祂。”
    “我知道你不是救世主。”
    瑪麗憐憫地看了他一眼：“隻不過你的確是一個奇特的人，特別是當你說出自己來自於過去的時候，你和你的同伴就已經成為了被用來祭祀的目標。”
    寒風刺，像針樣穿透靈。
    鼻子的熱氣還沒有噴出體外，就像是冰錐子倒刺入自己胸膛。
    馬丁這才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立刻後悔至極，心中焦急萬分，現在完全明白了為什麽蓋雷王會幫助自己。
    這是調虎離窠。
    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在這片土地上立足的沒有一個好人，但如果對方是一個極為險惡的壞人，那麽所設下的陷阱將是自己無路可退的落崖。
    “蘇珊...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