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2章 祝酒詞後的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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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當郵局的破碎房間裏,來自美國的攝影師亞倫一邊享用著衛燃三人分享給他的午餐,一邊接受著他的采訪。
    在塞吉的自述裏,他有幾個西班牙同伴都在為郵局工作,但在昨天的戰鬥結束之後,活下來的就隻有塞吉一個人了。
    相應的,接受采訪的衛燃認真的講述了那個救了他的矮個子、說德語的無名士兵,講述了那個叫做迪倫的老兵,也講述了他和虞彥霖一起結識的郵差克萊蒙,以及克萊蒙的咖啡和他的未婚妻,乃至他的嶽父熱拉爾。
    虞彥霖也格外坦誠的講述了他遇到的那位姓張的同鄉,講述了可能來找他,但卻根本不知道他已經從法國來了西班牙馬德裏的童養媳春彩。
    連帶著,他們也一起談起了已經陣亡的女郵差維奧拉和他的丈夫布魯諾,還有那麵由克萊蒙保存的三色旗,以及別在旗子上的那些三角星。
    “有機會我想見見克萊蒙同誌”
    亞倫擺弄著他的徠卡相機說道,“我想看看那麵旗幟,想給它拍一張照片,也想把我的領星別在那麵旗幟上,你們誰能帶我去找他嗎?”
    “你會有機會的”
    虞彥霖說道,“但我們才趕到這裏,等下還要去送信,所以恐怕沒時間帶你去找克萊蒙。”
    “或者你也可以自己去找他”衛燃說道,“他就在森林公園那邊的陣地。”
    “我會去那裏的”
    亞倫說道,“但我在這裏的采訪還沒結束,維克多,路易斯,還有塞吉,不介意我跟著你們做幾天郵差吧?”
    “當然不介意”
    衛燃微笑著說道,“如果你能兼任一部分郵差的工作就更好了。”
    “我非常樂意能在這裏發揮些作用”亞倫立刻說道。
    “看來我們又多了一個幫手”
    虞彥霖開心的說道,“既然這樣,我們是不是該去送信了?”
    “確實該出發了”衛燃說道,“你們先挑吧,剩下的交給我。”
    聞言,虞彥霖拿走了用德語寫下地址的那一遝信件和一個包裹,塞吉則拿走了寫有法語的一遝信件。
    見狀,亞倫拿走了用英語寫下地址的信件和幾個包裹。
    將剩下的歸攏到一起看了看,這裏麵有用意大利語寫下的,也有用俄語寫下的,更有些即便是他也不認識的語言。
    好在,雖然這少數的幾封信看不懂上麵的地址,但總歸能通過上麵的編號和一些數字猜測出大概的隸屬單位。
    沒有過多耽擱,衛燃跟著眾人走出這間郵局,將自己分到的那些裝進自行車大梁上的郵差包,在塞吉的指引下朝著一個大概的方向騎了出去。
    這送信的工作倒是並不麻煩,隻要隨便找到有士兵駐守的街壘,問問自己想找的連隊在哪,以及這是哪個連隊,再看看有沒有他們的包裹或者書信就夠了。
    在連著跑了幾個十字路口附近的街壘之後,衛燃手中絕大部分信件都送了出去。
    這些送出去的信件裏,其中有相當一部分的收件人已經陣亡了,他們的信件也交由他們的戰友進行了代收,而剩下的那些沒有送出去的,它們的收件人此時卻都已經送到了戰地醫院。
    調轉車頭方向,衛燃用力踩著腳蹬子朝著戰地醫院的方向騎了過去。
    “嗨!維克多!”行至半路,一個聲音用俄語喊住了他。
    “約瑟夫?”
    衛燃在捏住車閘之前便認出了對方,“你要回醫院嗎?”
    “沒錯”
    約瑟夫說著,已經騎到了自行車的後排貨架上,“送我一程怎麽樣?”
    “我正好要去醫院”
    衛燃說著重新踩住了腳蹬子,載著約瑟夫一邊往醫院的方向騎一邊問道,“你那邊情況怎麽樣?”
    “受傷的非常多,醫生遠遠不夠。”
    約瑟夫憂心忡忡的說道,“而且很多人都沒有接受過足夠的訓練。”
    “來這裏的誌願者大多都不是職業軍人”
    衛燃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約瑟夫,你參加過世界大戰?”
    “參加過”
    約瑟夫心有餘悸的說道,“我差點兒死在德國人的毒氣裏,希望我們不會在這裏再被那些毒霧籠罩。”
    “應該不會”
    衛燃模棱兩可的答道,毒氣彈確實不會用,但這些許的“收斂”並沒有讓戰爭變得沒那麽殘酷。
    “維克多,你是個郵差?”約瑟夫換了個話題問道,“我剛剛看到你給大家分發信件和包裹了。”
    “沒錯”
    衛燃點點頭,“我才被抽調到這裏,大概隻比你早了一個小時。”
    “你是要去醫院送信?”約瑟夫繼續問道。
    “沒錯”
    衛燃再次點點頭,“有不少人被送去醫院了,我要把信送過去。”
    “你們的郵筒在哪?”約瑟夫問道,“我可以通過你們把信寄出去嗎?”
    “當然”
    衛燃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抬手指了個方向說道,“沿著那個十字路口走,是一棟坍塌了一半的二層建築,它的外牆上有用俄語寫的戰地郵局,你很容易就能找到。”
    簡短的幾句閑聊,他也把車子騎到了戰地醫院的門口。
    “我先去送信”
    衛燃從郵包裏取出一遝信紙和一個信封遞給了對方,“你如果想寄信現在可以去寫,等下給我就好。”
    “謝謝”
    約瑟夫聞言立刻接過了信紙和信封,快步走向了緊挨著門的一張桌子。
    見狀,衛燃也掏出還沒送出的那些信件和僅剩的兩個包裹,高喊著信封上的名字,將它們一一送到了那些傷員的手裏。
    在這戰地醫院轉了一圈,衛燃的手中還是剩下了最後幾封信,這些信件的收信人都是沒有救治過來的。
    很是費了一番力氣將這些信件一一塞進了對應的屍體懷裏,衛燃長出了一口氣,舉起相機拍了幾張證明他們已經簽收信件的照片,隨後將那些信收回來塞進了包裏。
    離開這座存放屍體的房間重新回到充當診療室的教堂,衛燃輕而易舉的找到了正在給傷員進行手術的約瑟夫。
    兩人隻是對視了一眼,衛燃便點點頭,先舉起相機給對方拍了一張工作照,隨後便幹脆的轉身離開了充當醫院的教堂。
    騎著車子回到分配給他和虞彥霖的那間破房子,此時無論塞吉還是虞彥霖又或者那個美國攝影師亞倫都沒有回來,倒是桌子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籃子橘子。
    隨意拿上一個,衛燃坐在壁爐邊的沙發上將其剝開往嘴裏丟了幾瓣,隨後從肩頭取下了本屬於維奧拉的馬毛皮背包打開仔細的檢查了一番。
    在這背包的翻蓋內側防水兜裏,他找到了屬於維奧拉和布魯諾夫婦的一張合影以及一封信。
    在這張被木頭框和玻璃保護的完好無損的合影裏,他們夫婦二人各自抱著一隻貓,以遠處的雪山為背景拍下了這張照片。
    沒等他細看,美國攝影師亞倫卻又一次從那個破損處鑽了進來。
    “亞倫,你就不能走正門嗎?”衛燃一邊收起相框一邊哭笑不得的問道。
    “我剛好從這邊回來”
    亞倫鑽進來說道,“維克多,我得到了一個最新消息。”
    “什麽最新消息?”衛燃問道。
    “新組建的第12國際旅就要趕來了”
    亞倫興奮的說道,“我剛剛聽塞吉的一位朋友說的,他是負責駕駛卡車運輸物資的,他在城外看到他們了。”
    “你要去12旅?”衛燃一邊重新綁好背包一邊問道。
    “我確實打算去看看”
    亞倫在這個時候發出了邀請,“維克多,你能給我做翻譯嗎?我隻會英語和法語,但是我聽說第12旅的指揮官是個蘇聯人,而且”
    “我是個郵差”
    衛燃根本沒給對方說完的機會便表明了態度,“投遞信件才是我的工作。”
    “好吧”
    亞倫倒是格外幹脆的終止了這個話題,順便從他的包裏掏出了幾封信遞了過來,“這些是沒有送出去的,他們都已經陣亡了。”
    稍作遲疑,衛燃終於還是伸手接過那些信件塞回了他的包裏。
    “你來自美國什麽地方?”
    衛燃摸出煙盒,分給對方一支問道。
    “華盛頓”
    亞倫點燃了香煙說道,“你去過華盛頓嗎?”
    “沒去過”衛燃搖了搖頭。
    “等戰爭結束之後,如果你有機會去美國可以去我家做客。”亞倫發出了邀請。
    “好,有機會我會去的。”衛燃痛快的點了點頭。
    沒等亞倫再說些什麽,塞吉和虞彥霖也相繼從外麵走了進來,他們的手裏全都有幾封沒能送出去的信,尤其虞彥霖的手裏,還有個沒能送出去的包裹。
    “這個也”
    “嗯,陣亡了。”
    虞彥霖說道,“昨天晚上就陣亡了,據說是個從布魯塞爾來的比利時人。”
    “打開看看吧”
    衛燃說道,他們接下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發生戰鬥,這個包裹也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損壞,他們也更不可能隨時拿著這個包裹,或者浪費寶貴的運力將其寄回去。
    打開看看,這是最現實的處理方式了。
    聞言,虞彥霖和塞吉以及亞倫對視一眼,隨後撕開了這個用牛皮紙糊住的包裹。
    這裏麵的東西並不算多,一共也就隻有四個鋁製的長方體飯盒而已。
    “打開看看吧”
    衛燃說著,隨意拿起了其中一個,解開上麵綁著的麻繩,隨後打開了蓋子。
    這個盒子裏裝的是一塊塊緊密排列的杏仁巧克力。
    再看其餘三人,塞吉手裏打開的飯盒裏裝的是奶酪,亞倫手裏的飯盒裝的則是黃油,而虞彥霖打開的飯盒,裝的卻是塞的嚴絲合縫的一塊阿登火腿。
    “這些東西不該我們獨享”虞彥霖說道,“我們該把它們分享給大家。”
    “說的沒錯”
    亞倫話音未落,已經重新扣上了飯盒的蓋子。
    “可是我們怎麽分享?和誰分享?”塞吉說著,也扣上了飯盒的蓋子。
    “送去醫院吧,你們覺得怎麽樣?”虞彥霖問道,“那些傷員或許比我們更需要這些東西。”
    “這個提議不錯”亞倫讚同道。
    他這邊剛剛說完,郵局虛掩的房門便被人敲響,緊跟著,蘇聯來的醫生約瑟夫便推開了房門。
    “維克多,希望我沒有打擾你們。”約瑟夫說道。
    “當然沒有,請進來吧。”
    衛燃立刻熱情的招呼了一聲,隨後把大家相互介紹了一番。
    “我是來寄信的”
    約瑟夫說著,掏出一個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你來的正是時候”
    衛燃指了指桌子上的四個飯盒,“這是一位陣亡的士兵收到的包裹,我們代替他打開了,裏麵都是些食物,等下你帶去醫院分給傷員吧。”
    聞言,剛剛把衛燃之前送他的牛肉罐頭從挎包裏取出來的約瑟夫手上的動作一停,“我本來想把這瓶罐頭還回來然後和你們一起分享的。”
    “連它也一起送去給傷員們吧”虞彥霖跟著說道。
    “也好”
    約瑟夫倒也幹脆,將剛剛取出來的罐頭放回包裏,隨後將那四個飯盒也放了進去。
    不過緊接著,他卻又從包裏抽出來一瓶伏特加,“至少讓我們分享這個吧,傷員可不需要這個。”
    “我們確實該來一杯”
    亞倫第一個說道,“沒有人會拒絕在這個時候喝一杯的。”
    相比之下,塞吉和虞彥霖更加的幹脆,他們已經拿起了桌子中間的幾個倒扣的搪瓷杯擺成了一溜。
    約瑟夫有著斯拉夫人一貫的豪爽,在擰開這瓶伏特加之後,直接將其分成了四等份,隨後嗦了嗦酒瓶子口將其從牆壁的破損處丟出去,端起一個搪瓷杯子說道,“我們總要有個祝酒詞才行。”
    “為了你和我們的自由而戰!”衛燃和虞彥霖,乃至亞倫和塞吉都異口同聲的說道。
    “那就為了你和我們的自由而戰!幹杯!”約瑟夫說著,眾人的杯子也碰在了一起。
    幾乎就在第一口辛辣的酒液灌進嘴裏的時候,半開的房門外也再次鑽進來一個人。
    “這裏有會英語和法語以及意大利語的人嗎?”這名士兵問道,“最好能會一些俄語。”
    他這話才說完,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看向了衛燃。
    “怎麽了?”衛燃問道。
    “我們需要抽調幾名翻譯去給第12旅幫忙”這名士兵說道,“你們這裏有”
    “有!”
    除了衛燃之外的三人異口同聲的說道,並且齊刷刷的抬手指向了衛燃。
    “好吧,我會,你剛剛說的那幾門語言我都會。”衛燃說著,仰頭將搪瓷缸子裏的伏特加一飲而盡。
    “請和我來吧”
    這名士兵說道,“我們現在就要趕過去。”
    “我能跟著一起去嗎?”
    亞倫問道,“我是個攝影我是說,我是個記者,而且我會英語和法語。”
    “一起來吧!”這名士兵想都不想的同意了他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