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集，提督七鎮軍務的永寧伯行轅大營內。
    山西總兵李輔明向陳永福與眾人解釋著：“闖賊長壕，深達六尺，寬亦有丈餘，而掘壕取出來的土，就堆在壕溝邊砌成兩道土牆。
    咱們驟然殺出，破開土牆，填平其中一段壕溝，再引得河水倒灌，以此阻絕闖賊南北交通，到時候他北端掘壕丁夫，還有那些守護長壕的賊兵，不就都是咱們碗裏的菜了哩？”
    虎子臣嘀咕道：“這樣的話……人馬去少了不管用，可去的多了又會撤退不及。”
    “督帥，我覺著李家莊這邊也可以衝一衝，這裏正是東邊長壕腰部，攔腰擊之，使賊頭尾不能兼顧，且李家莊這邊又多沙土，易於咱們取土填壕。”王樸也提出自己這一邊的想法。
    永寧伯看了看李輔明，又瞅了一眼王樸，並沒有說什麽話出來，卻在大帳內踱起步來，似乎在做思考的樣子，眾人一時也不敢打擾他。
    過了一會兒，永寧伯在窗前停了下來，轉頭對林芳平問道：“芳平，你負責軍情之事，對於李、王兩位總兵的提議，你是怎麽想的？”
    “末將也覺得不能再任由闖賊繼續這般挖下去了。”
    “哦。”
    永寧伯聽出他對於突襲趙家營、李家莊都不是很讚同，但卻不好明麵上說出來，便岔開話題問他道：“東西兩路奇兵，現今都在什麽位置？”
    林芳平緊走兩步來到永寧伯身前，回道：“督帥，張廣達所部偏師主力已進駐郟縣、寶豐一帶，姬之英一部兵馬西出嵩縣，從北麵威脅伏牛山；朱雀營副將王鐵人五百輕騎已進抵堯山普捄關，從東麵威逼伏牛山；輕騎千總馬三壯率一部輕騎駐守襄城。闖賊伏牛山糧道已被張廣達徹底切斷，目前正向其伏牛山老巢探查。”
    永寧伯張誠聽到這裏時，移步往左側帳牆上掛著的地圖行去，他指著地圖繼續問道：“廣達的朱雀營同賊軍遭遇情況如何？”
    “據張將軍報來的消息，闖軍李過率有一部人馬駐在許州一帶，該部賊頭馬重僖曾率數百馬隊試圖進攻襄城，但接戰不久便即退去，不知何故。”
    “李過那邊都有哪些賊將，又有多少賊兵，可探查清楚？”
    “據張將軍回報，李過所部賊兵大約一萬三四千，有賊將張能，馬重僖，賀蘭等人隨其左右。”
    …………
    永寧伯張誠不同於其他明軍總督、將帥，他對於敵情的重視程度超過了所有人，其麾下軍情司掌握著大量的各種情報……
    目前，永寧伯麾下軍情司內分設流寇、建奴、朝廷、地方四個情報大組，其下又各分數個小組，如建奴組下就有遼東、漠南、漠北、漠西、朝鮮等小組；而朝廷則是按照各官以鄉黨、同年、門生等區別分組，下設順我、逆我、可拉攏三個小組；地方則是以省為組，探訪當地知名世家大族、名儒、土寇、豪傑等登記造冊，以備後用。
    就比如流寇這一邊，李闖、獻賊、曹操、革左五賊、袁時中等有些名氣的大寇，那可是各有一組人專門負責收集、整理和分析。
    尤其是李自成這邊更是受到了永寧伯的特別優待，旁的情報組隻有二三人，但李自成這一組竟達到了十二人之多，就算同建奴相比也是不遑多讓的啦，可以說流寇情報組裏最主要就是李自成這一股。
    而剛才林芳平報出來的張能，馬重僖，賀蘭則都在情報司掌握之中，不似旁的朝廷總督大帥們，隻是略知些名號，甚至連賊人本名都叫不上來，一個知名大賊在朝廷裏竟然會有數個稱呼，讓人看得是暈頭轉向。
    這種情形在勇毅軍中是絕對不會存在的，就好比這個一隻虎李過，永寧伯就傳命為其單獨建冊記錄相關情報。
    …………
    此刻，永寧伯點了點頭，道：“給廣達發信，要他務必截斷闖賊糧道，不許伏牛山裏麵的糧穀，有一粒運送到朱仙鎮這邊來。”
    “是，督帥。”
    “還有告訴廣達，動作得大一點，把那些投靠過來的土寨都調動起來，不見得一定要把伏牛山賊穴打下來，但聲勢卻一定要大，越大越好！”
    “是。”
    永寧伯點了點頭，又問他道：“李際遇那邊如何？”
    林芳平探手從地圖旁取下一根長木棍，指點著地圖上的標記，說道：“山西副將薑名武駐營通許縣城，其南十五裏沙河邊駐有賊軍李岩所部數千人馬。”
    他動了動木棍指向杞縣，道：“陳德所部有五百騎兵駐在杞縣，既能監視歸德府的曹營人馬，還可作為通許的後援；而李際遇已沿官道南下，直進太康，準備收複扶溝，以絕賊軍打糧之地。”
    “李際遇這邊可與賊軍交過手了嚒？”
    “在杞縣南邊遭遇一股賊軍馬隊。”
    “何人帶隊，人馬幾何？”
    “該部自稱‘山字營’，賊頭號‘山爺’，有馬隊三百餘騎。”
    永寧伯聽到林芳平說出“山字營”三個字的時候，立刻會意，嘴角不由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笑，但此時人多嘴雜，他不想過多透露關於“山爺”的信息出來。
    當下，便淡淡問道：“結果如何？”
    林芳平久曆情報司，自然知曉張誠的心意，當即很自然地回道：“傷六賊，擒一賊。陳德所部傷十一人，陣亡二人。所擒之賊，當日便交由劉金海夜審，現仍押在杞縣城內。”
    “可問出有用情報？”
    “捉住的雖是個小頭目，可也隻知來杞縣是為著探查曹營去向，訪其是否真的就撫於督帥，旁的便一無所知了。”
    林芳平接著又繼續說道：“際遇將軍在往太康行軍途中，也遭遇一股賊寇，人數超過一千，雙方互有些損傷，但第二日賊寇便悄悄撤兵了。”
    “又是‘山字營’的？”
    “不是。際遇將軍遇上的是路應標所領賊兵。”
    孫時相聽到這裏，忽然插嘴道：“督帥，東西兩路賊兵皆是如此，稍有接觸，便即撤走，要防其使詐啊！”
    張誠聞言也點了點頭，對林芳平道：“傳訊朱雀、玄武二營，雖戰情緊急，也要切忌貪功冒進，以防賊寇奸計。”
    “是。督帥。”林芳平接了令後，仍垂手侍立在一旁，靜候著永寧伯接下來的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