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是孟昭這麽想，剛剛指責老僧的那個女人想來也是這個想法，就算你入魔了，就算你和過去不一樣了，但好歹也是老情人，且人家對你一往情深，至於這麽血腥辣手嗎？
    其他人大抵也是類似想法，魔頭是魔頭，瘋子是瘋子，魔頭好歹還有理智，可以交流，甚至可以合作，而瘋子，那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不穩定因素，誰也不知道這瘋子什麽時候就會發瘋！
    “不錯，乙衡，就算你現在棄佛入魔，那也不該對晚雲下手，這麽多年了，就算沒了愛情，也有友情，何必如此呢？”
    老道士也是痛心疾首，他和老和尚之間的交情是最深的，畢竟八人中，隻有他們兩個修成大宗師境界，相對應來說，對於彼此也就更加熟悉，交流更多，感情自然最深。
    他的印象當中，老友似乎對於曾經的一段情，一直諱莫如深，但也沒有否認的想法，莫非這中間還有什麽他們外人不知道的內情嗎？
    “哈哈哈，玄微，這麽多年來，你我相交，算是知己，隻不過，你又對我的過往，了解多少呢？
    當初我為何遁入空門，修行佛法，你又是否知道呢？”
    此話一出，那被稱作玄微的老道士也是哂然無言，不錯，他結交的，認知的，老僧，在當時，已經入了佛門，修了佛法，成就佛門上乘武功，然而，他卻從未真切了解過，對方到底是因為什麽遁入空門的。
    畢竟除了一些天生的佛子，或是天生向佛之人，其實大部份人或許會對佛法感興趣，但幾乎都不太會真的剃發加入佛門，畢竟佛門的規矩太多，對一些人而言，束縛太大。
    毫無疑問，乙衡就絕不該是因為傾慕佛法方才加入佛門的人，因為老道士很清楚，老僧的佛法修為固然不俗，但那是多年積累，受到佛門熏陶，以及天資稟賦不俗，修成上乘佛門神功帶來的附加效果。
    這樣的人，按理來說，是根本不可能拋棄所有，放棄榮華富貴，加入佛門的，除非，當中有什麽變故發生。
    老道士玄微幾乎刹那間就能肯定，這變故，應該是與感情息息相關，甚至於，根本就是晚雲造成的。
    隻有這樣，才能叫老僧一直在心中耿耿於懷，隻不過因為修行佛法，放下過去，才和晚雲達成了看似和平的關係。
    然，如今老僧由佛入魔，那麽曾經放下的糾結，隻怕會成就魔頭的滔天氣焰，如此，做出這等凶殘暴虐的行徑，也就不足為奇了。
    說白了，曾經的放下，固然是放下，但還遠遠說不上參透，隻是憑借高深的佛法修為，壓製住心境。
    然而老話說得好，堵不如疏，積壓的情緒越重，那麽日後帶來的反噬也就越大。
    如今晚雲的遭遇，大概率就可以視作是老僧入魔之後的反噬。
    “當初，是晚雲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
    玄微隻能這樣猜測，至於是否準確，他也不敢保證，但大概這就是真相吧。
    果然，此時已經入魔的老僧，一邊擦拭嘴角的鮮血，一邊露出邪異的笑容，
    “不錯，當年我與這個賤人青梅竹馬，早就有了婚約，我也對她一往情深，謹慎禮節，如果按部就班的發展下去，我們應該是常人眼中的神仙眷侶，過著幸福的生活。
    隻不過，畫皮畫骨難畫虎，知人知麵不知心。
    這個賤人背著我，和一個男人有染，此事被我無意中得知，因此，我才毅然決然放下所有，投身佛門。”
    其他人都是大吃一驚，哪怕是此前指責老僧的那個女子，都沒想到自己的手帕之交，竟然有如此不堪的過往，簡直是，簡直是，不堪入目。
    倒是孟昭，對此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他大概率已經猜出其中的因由。
    “不可能，晚雲與我向來交好，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和男人親密接觸，再發展一段感情，若非她對你一往情深，怎麽會如此呢？”
    女子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因此辯駁。
    主要也是她以為自己對那個叫晚雲的女人很了解，沒想到隻是表麵姐妹，有些難以接受。
    老僧哈哈一笑，
    “感情嘛，當然是有的，當年我突然悔婚，她自然是百般不解，還找到我當時潛修的寺廟當中問罪，我也沒有隱瞞，將她的作為一五一十的道出，她便啞口無言，沒有任何狡辯離開，隻是在離開前，向我說了聲對不起。
    至於之後她是如何想的，我不在意，也不關注，不過應該和我無關，就算她真的再沒發生過感情，應該也是和那個男人有關。”
    孟昭這個時候忍不住插嘴了，
    “打攪一下，你當時既然發現了自己頭頂染綠，為什麽不加以報複，就這麽灰溜溜的離開，去佛門躲著，就一點男兒的血氣心性都沒有嗎？”
    孟昭可實在難以理解這家夥的做法。
    畢竟在前世那個無魔的世界，沒有任何超凡力量的普通人，要是遇到綠帽，也沒少鬧出激情殺人的例子，這老僧，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放手，連點表示都沒有。
    這已經不能用懦弱來形容了，簡直就是縮頭烏龜。
    就這樣的心性，也能修成大宗師境界，簡直就是老天無眼。
    已經入魔的老僧看了眼孟昭，眼中仍可見六七分的忌憚，畏懼，以及三四分的仇恨，道，
    “當年的我得知此事，當然想要殺死這對奸夫淫婦，隻不過，遇到一個岔子，使我武盡失，沒辦法，隻能投入佛門，利用當時佛門的一枚大還丹，恢複過來。
    後來，日日經受佛法熏陶，也就看淡了這些男男女女之事。
    反而覺得慶幸。
    幸好，我發現的早，揮慧劍斬情絲，還不算晚，不然的話，若是真的成了親，有了夫妻之實，甚至是有了孩子，那才是麻煩。”
    孟昭和其他人都了然，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
    隻不過這個叫乙衡的老僧還真是夠衰的，發現未婚妻給自己頭頂帶帽，想要出手，卻出了岔子，也不知道是否裏麵有陰謀作祟。
    難不成，是那晚雲和奸夫想要行西門慶和潘金蓮毒殺武大郎之事，所以特地下藥將老僧散功？
    不過也說不通，真要是如此，對方絕不會讓老僧有機會恢複過來。
    “往事如煙，我以為自己早已經放下，甚至對曾經的憎惡，憤恨，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然，今日由佛入魔，卻叫我發現，原來曾經的憎惡，仇恨，並未真個消失，而隻是深深的嵌入在我的靈魂深處，直到今日，打開枷鎖，重回自我，我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取悅自己！”
    事實上，孟昭相信，這個老僧如今的模樣，肯定也不是年輕時候的性子，不過，就是由一個極端，轉移到另外一個極端罷了。
    佛魔兩極的中間，才應該是老僧年輕時候的模樣與性格。
    可惜，一入佛門深似海，同樣，一入魔門，也是永無回頭。
    其他人此時也有些理解並體會老僧乙衡心中的憤懣與不甘，對於晚雲之死，或許有所遺憾，但也不再將其當做什麽不可原諒之事
    武人中人，想來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何況這是兩人之間的恩怨情仇，外人很難插手，更難說出一個誰是誰非。
    他們隻希望，乙衡隻是單純的再發泄自己的仇恨，而不是如一個瘋子一般，沒有任何緣由的濫殺無辜，甚至於特地將屠刀架在他們這群曾經的好友身上。
    “那你現在打算如何，殺了晚雲，可還要再造殺孽？”
    老道士玄微歎了口氣，本來就是大敵當前，還要再加上一個敵友莫辨的乙衡，處境太過艱難。
    事實上，他們都很清楚，就算是八個人團結一致，也未必就是孟昭的對手。
    更不要說，他們現在一死一入魔。
    乙衡此時也有點小糾結，他入魔，的確是暢快無比，曾經想做的事情，頃刻之間就能做到，魔元活潑，充沛，簡直是感受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歡快與幸福。
    然而，麵對孟昭，他也的確是不敢太跳。
    入魔之前，他手持至寶，麵對孟昭，被一掌就劈的口吐鮮血，如今就算入魔強了不少，戰力增加不少，也絕不可能是孟昭的對手。
    “玄微，眼下大敵當前，你若是相信我，咱們大家不如合力抵擋此人，不然的話，你我都要淪為他的掌中之物，任其揉捏！”
    誠如這老僧有至寶佛心珠，且是大宗師修為，底蘊深厚，戰力非凡，在探索古戰場的路途上，提供不少幫助。
    然而這老道士玄微，也未嚐就沒有底牌和後手。
    根據乙衡的了解，這老道士可是有一麵壓箱底的寶物，說不上和佛心珠孰高孰低。
    但和他對佛心珠的粗糙運用，根本難以發揮其威力相比，老道士玄微卻肯定強了不少。
    之所以一路上老道士很低調，一來是道家就講究恬淡無為，抱樸守真之類的低調作風，二來，也是他的存在，讓老道士不認為有必要動用自己的底牌。
    然，此時此刻，麵對孟昭這樣武功深不見底的強敵，再想著隱藏自己，那就是腦殘了。
    畢竟老僧乙衡的佛心珠都被孟昭奪去了，若是那老道士玄微有什麽好東西，隻怕也逃不過孟昭的毒手。
    剩下的幾人紛紛將目光落到老道士身上，此時他是自己這方除了乙衡之外僅有的一位大宗師，又沒有入魔，憑借多年的交情，算是頂梁柱，主心骨一般的存在。
    眾人也都信服，願意聽從他的判斷。
    老道士現在也有點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說和孟昭打吧，且不說乙衡這個已經入魔的人可不可信，就算可信，他們一群看起來強大，實則臭魚爛蝦的人，真能是這年輕人的對手嗎？
    要說就這麽束手就擒，企圖通過孟昭的善心，來放過他們，也不太現實。
    就一個簡單的例子，孟昭能硬生生從乙衡手裏奪取佛心珠，就不是一個心善麵薄之人，會這麽輕易就放他們離開？
    這比前一個想法還要不靠譜。
    “玄微，戰吧，你我也算是活了這麽多年，此次來古戰場探索，也是抱著有來無回的心思的。
    若是被這年輕人給算計至死，也太過憋屈，憋悶，反倒不如就這麽戰死！”
    人性各部相同，這八人當中，不乏勇猛凶悍之人，不願意蠅營狗苟的活著，此時就有一種寧折不彎的氣勢。
    當然，也有心境稍軟之人，
    “等等，玄微道長，依我看，咱們和這個年輕人也沒什麽深仇大恨，何不退一步呢？”
    說話這人年歲也不小，雖然修成宗師，但氣息衰弱，明顯是昨日黃花，已經徹底沒了武者的心氣和誌氣，寧願丟掉武者的尊嚴，也不願意去做必死無疑的事情。
    然，他話音剛剛落下，一直隱忍旁觀的老僧乙衡，瞬間衝到他身前，再次施展強猛無比的手法，擊碎其護體真氣的同時，也將其穿胸而過。
    不止如此，相比起之前，他這次是有意識的吞納這人的體內精血。
    不過片刻時間，一尊宗師強者，精血便被吸幹，整個人成了幹屍，隨手被扔到地上。
    與之相對，乙衡則是紅光滿麵，整個人像是年輕了幾歲一般，氣血也活躍許多。
    乙衡的歲數不小，以往表現出老僧模樣，看似是蒼老到沒幾天好活，實則生機內斂，壽元充沛。
    不然的話，也不會在入魔之後，改換身形樣貌，變得無比威猛高大。
    這正是其生命力充沛的表現。
    此時，他似乎在入魔之後，領會了血魔一道的法門，不論是之前的吞食鮮血，還是此時的吸納精血，讓人作嘔的同時，也顯得乙衡陰森恐怖。
    “乙衡，你做什麽？”
    玄微等人大驚失色，看著老僧乙衡很是不善。
    之前殺晚雲，還有情可原，涉及到兩人之間的感情糾葛，如今再次殺人，就不是那麽好解釋的了。
    幾人甚至懷疑，這乙衡是想要將他們盡數殺死，以魔道秘法，衝擊天人之境，從而應對孟昭。
    這可比幾個人苦兮兮的聯合起來應付孟昭來的更加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