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二百八十四章 跏趺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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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別人的蘇聯政委!”老王一瓣一瓣一瓣把一朵好好的花揪成了禿頭,憂傷的像個既怕他來又怕他亂來的懷春不遇者,少女感十足:“而他,是他娘我們的納垢恐虐!福報啊,福報!”
    一百多公裏長短、上下共計三層的狹長浮空陸塊原本以浮橋和封天絕地一樣粗大沉重的鎖鏈彼此連接,現在上表層另外出現了三條斷裂帶,形狀像一個鬆散的蝴蝶結,浮蕩在虛空中。
    登陸這種具備空缺從屬的浮空陸塊對於任何從屬者來說都是非常難受的,各種感官均被強行壓縮到一個難以忍受的程度,處處受到掣肘,甚至於李滄感覺連同他那本就形容虛設的幸運槽都會被壓製的那種,非常玄學,非常抽象。
    “哢嚓!”
    一個冷笑話都沒講完的李滄擰著眉頭看著他麵前的那一截從高空墜落宛如閘門一樣擦著他的腳尖鍘進苔蘚叢生柏油路麵的漆黑狀物,一張老臉黑如鍋底。
    此乃不祥征兆,出師不利。
    感知被壓製就是這樣子的,短時間內極難適應,幸運的是好歹他還沒給這玩意直接鍘進地裏,那場麵他都不敢想。
    “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秦蓁蓁海狗式鼓掌:“滄老師,你超帥的!”
    李滄瞬間端起來了:“嗯咳,等等,這玩意,怎麽好像是屍態異化血脈材料?”
    “好像還真是”老王把那截黑黢黢的門板從地裏頭薅出來,擺弄兩下:“像個門板巨劍!刀臂?不過這不對吧?”
    眾所周知,行屍雖然不介意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以任何食材為口糧整點熱乎新鮮的,但異獸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嫌棄屍態的,就有種嫌棄髒東西那樣的感覺。
    在異獸為主導的浮空陸塊上,行屍如果不是自身素質過硬能以異獸為食的話基本上很快就會被挫骨揚灰,這並不意味著它是一種捕食,反而更像是某種避免種族汙染和生存環境汙染的積極舉措和共同認知,如果反過來行屍實力占優的話,它們通常又會很快把所有能吃的東西全部吃幹抹淨,最後以同族為食。
    厲蕾絲屈起手指磕了磕那塊細看一層一層的角質層刀臂:“看不出是個什麽玩意,大概三四階段的強度,如果這是它異化出來的武器成分的話,本體至高三階段,如果是防禦組成的話,最低三階段打底。”
    李滄抬頭看一眼被層疊灰雲掩映的高樓:“那裏,那個位置,可能是某種巢穴結構層吧,不過有一說一,我更關心這個好脾氣的家夥到底藏哪兒了。”
    領地意識這麽弱,當然好脾氣。
    通常來講,具備空島權限的異化血脈生命,甚至都不需要它刻意隱藏,你就是很難能在它的地盤裏找出對方的蹤跡,譬如織屍,即使帶魔法師閣下明明知道這玩意就藏在姆神陸的某個犄角旮旯裏暗戳戳的偷窺也還是隻能幹瞪眼。
    “擱這養蠱呢?”老王逼逼賴賴:“生態鏈條經營的比他媽蟲巢都完美!這玩意到底是咋做到讓人、屍態、獸態、普通生物和諧共存的?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僅僅隻是城市的廢墟殘骸就很能說明問題了,至少在某一階段,這裏可能確實是像老王說的那樣,這玩意作為駐泊島鏈野生島鏈普通從屬者能遭遇到的幾率雖然微乎其微無限趨近於零,但這是軌道線,那老王隻能說菜就多練,也就那麽回事兒.
    咳.
    也沒啥嚼頭嘛,你就說咱啥大風大浪沒見過吧!
    “哦謔~”老王緊走兩步,從地麵的積雪和草叢裏撈起一個霧霾藍的褪色金屬盒子:“滄老師,有沒有興趣做一期過期八個月的未知緊急食品測評?”
    李滄沒好氣兒的說:“嗬,感謝閣下不殺之恩,終於不是什麽過期幾年的香辣犛牛肉方便麵了!”
    “其實還行,至少不難吃!”厲蕾絲忽然接了一句:“可能是又累又餓,環境氣氛對路,產生什麽額外加成了?”
    秦蓁蓁砰的一聲拍開金屬盒子,結果裏麵裝的卻是一半都已經碎成渣渣的麵包幹,頓時大失所望:“什麽嘛”
    老王給予鼓勵:“開寶箱是這樣子的,你的快樂就是永遠不知道能從裏麵開出什麽玩意!”
    “怎麽說的好像你撿過垃圾的樣子?”
    “他還真撿過,小時候和王爺爺置氣離家出走,擱鹽川大街上靠垃圾桶過活,幾天來著,八天吧,大家才後知後覺這貨原來是翹家了”
    “.”
    咱就是說,不管是啥事隻要一跟王師傅沾邊,多多少少都會被賦予一些個比較詭異的屬性,可見這人是有點邪性的。
    厲蕾絲給出了自己的讀後感:“這不比剛才那個冷笑話好笑多了?”
    索梔繪和秦蓁蓁深以為然:“嗯嗯!”
    小小姐心疼且樂不可支:“鍾,你不是很有錢的嘛,怎麽淪落到跟垃圾桶混日子的程度了,被搶劫了?”
    “嗬!他那會兒沒缸高有缸粗活脫脫一個車床銑出來的合金大叫驢鹽川坐地炮!哪個敢搶劫他?路過的野狗都得挨他兩嘴巴子!”
    “滾啊~”老王一臉正氣:“你懂個der的節操和尊嚴,我那是和家裏切割好不好,我王某人英雄一世,不會花他們老鍾家一分錢!”
    “然後呢?”
    “然後我就被滄老師這細作撿回去了唄,挨了一頓好打,最後又給我爺拿凍帶魚抽了一頓.”
    “你倆就是這麽認識的?”
    “準確的說,我倆之前不熟,從打那之後,就能尿到一個壺裏去了!”
    “已經變成滄老師的形狀了是吧?這是什麽本子劇情!”秦蓁蓁臉上閃過一抹亢奮的紅暈:“等等,不對不對,什麽叫挨了一頓好打,誰打你?你居然打不過滄老師?”
    老王從地裏踢出一杆怪異的槍械,看了看又隨手丟到一邊:“很難想象對吧?這事兒你得問她!大雷子比較有發言權!”
    厲蕾絲想了想,點頭:“這貨以前有一股子蠻力在的,不然饒其芳怎麽可能一直講他的根骨如何如何,總之老娘也不清楚到底是病給的還是怎麽著,老娘都練多少年了,童子功好吧,等閑三五招老娘都拿不下他,後來到高中那會他體質才開始下滑的厲害,到大學基本就是斷崖了,體測成績還不如女子組來著!”
    “人都成內樣了還能體測啊?簡直,簡直恐怖如斯!”秦蓁蓁一臉向往:“為什麽我總有一種感覺滄老師的脊骨大龍本質上其實是想帶他嘎嘎亂殺血肉飛升來著?”
    “人家亂殺,他嘎嘎,本意是好的,這不爭氣的給執行壞了!”老王一指旁邊的樓體:“都別扯犢子了,有具屍體!”
    李滄嗖的一下消失在眾人中間。
    太筱漪張了張嘴:“他那點敏捷值,怎麽做到的?”
    “饒氏老方唄.”厲蕾絲說:“從溯憶之界出來之後,你們就沒覺得這貨有什麽變化?”
    “有嗎?”
    “.”
    顯然是有的。
    一具平平無奇的普醜人類從屬者屍骸,地麵上泅著一灘肮髒的脂肪組織液的痕跡,低溫似乎沒有對屍體的腐敗產生任何限製作用,而惡臭早已經消散。
    李滄低頭擺弄了一下:“二十五歲左右,女的,牙口不錯,服役不久,訓練量不大,應該是從小練過舞蹈之類的,蹠骨普遍有形變,髖的弧度也能看出來,這人挨過餓,時間應該還不短。”
    “所以,是餓死的?”
    “不,我的意思是她以前挨過餓,之後又恢複回來了,然後過了幾年才死在這裏的”李滄把骨頭放回原位:“基本沒有侵染的痕跡,看不出明顯的受力痕跡,有意思,你們猜她是怎麽死的?”
    老王感覺遭到了智商上的侮辱,怒了:“這我們猜你馬呢?”
    厲蕾絲過去看了一眼,搖搖頭。
    索梔繪眯起眼睛,一口咬定:“老死的!”
    “誒?”
    “二十五歲,老死??”
    索梔繪點頭:“我該怎麽形容呢?靈魂之光?生命之火?總之那個東西在她死亡之前就已經是風中殘燭搖搖欲墜了,肉體朝氣蓬勃,靈魂行將就木!”
    “等等.”老王靈光一現:“媽的,這座城該不會是他娘的被之前那隻大癩蛤蟆給團滅的吧?”
    “耶?”
    空間距離這種東西在現如今很多情況下都沒有過多的實際意義,空間距離的重點在距離而不是空間,況且即使遠隔重洋跨越若幹條世界線,大癩蛤蟆還不是照樣按記憶拉人?
    “還真就有這個可能,這裏並不算遠”李滄點點頭:“按繪繪的說法,確實是很像的”
    “那也不至於直接帶走一座看起來不弱的城市吧?”
    “按照六度分隔理論,任意兩個陌生人之間最多通過六個人就能建立聯係,這種小世界現象放到現在依然很有市場.”
    老王鄭重點頭:“懂了,真這樣的話,咱可能就賺大發了,這一座城市的資源可不會憑空消失,大癩蛤蟆對那些濁世俗物可是一點興趣都沒!”
    “然也!”
    李滄隨手一束焚風火葬屍骸,隨著技巧性的增加以及思想上的進步,這貨主持葬禮是越來越粗糙越來越敷衍了,以前好歹還會盡量入土為安骨灰揚下層地表來著。
    城市有多巨大就有多空曠,一行人陸陸續續發現了幾具屍骸,死狀基本一致,看不出有什麽額外的戰鬥痕跡,似乎連掙紮也無。
    狗腿子吭哧吭哧的開拔進場,隨著李滄一行人的腳步開始日常核爆式拆遷,工具雖然草率的一批,但技術工種單位個體的專業性毋庸置疑。
    狗腿子進場之後,生活或藏匿在城市各處動物的動靜自然而然就大了起來,包括幾個人剛剛路過的地方,硬是鑽出來一群岩羊,兩隻雪豹,一頭野牛,一條花蟒,成分複雜。
    “哢嚓~”成年人大腿粗細的花蟒肝腸寸斷,給李滄甩到一隻三狗子懷裏:“冬天都能出來活動,可見是很有營養的,一會兒的工作餐這不就有了嗎!”
    有點走神的太筱漪立馬重登上線:“椒鹽還是燉湯?口味蛇?拿砂鍋煲?”
    幾個人正嚴謹的交接著工作流程,卻忽然被幾具以坐姿規律陳列在街道一側的屍骸打斷施法。
    “媽的,老子難不成是真虛了,眼睛咋還花了呢?”老王使勁揉揉眼睛:“這玩意咋還有重影呢?”
    李滄三步並作兩步:“對,你就是虛!”
    攏共十七具屍體,但狀態與之前那些截然不同,屍體內髒肌肉在地上泅出了一灘髒汙,皮膚卻是絲毫未損,幹巴巴的緊貼在骨頭表麵,最令人詫異的是,這些屍體表層似乎環繞著一圈灰白色的熒光物質,嚴格的按照屍體的體態長短粗細大小還原了他們生前的輪廓。
    老王咂咂嘴:“媽的瘮人,你們就不覺得他們的姿勢很像是打坐麽,什麽來著,跏趺坐,對,兩腿交疊雙足互交這麽標準也就罷了,他們丫的手他媽還虛握在小腹前頭,擱那煉內丹呐?!”
    秦蓁蓁當即懵了,她最怕鬼了,趕緊把自個兒藏到厲蕾絲和索梔繪中間,扯著倆人的袖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看,主打一個八卦者永不為奴。
    李滄不以為意,伸手一扯其中一具屍體,然而那截手臂骨受力後直到崩碎前都沒有挪動一丁點位置,最後直接就在李滄手中爆成了一團骨灰。
    “居然有點毛茸茸的.”
    李滄嘀咕一句,再湊近去看,發現那些所謂的熒光物質根本不是懸浮在肢體表麵,每一粒熒光物都由一根細細的纖毛連接在骨頭上,很像某種直立菌群。
    厲蕾絲觀察一陣,說:“看,這部分全都嵌到合金牆體裏麵去了,這東西不簡單哦,有點意思!”
    “和前麵的人不是同一種死法?”
    “絕對不是!”
    李滄臉上卻有種鬆了口氣如釋重負的感覺:“我就說嘛,這地界兒的玩意它就不可能是無欲無求的,要都是像牛哥的那種抽象進食方式,那生命層級得高到什麽程度去?”
    老王無語,指指那些狀態詭異的屍體:“咋,難道現在這個景兒就能讓你覺得很放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