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在生活麵前,感情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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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扶市多山,夏日裏的陣雨過後,濕氣很難消散,燥悶難忍。

    教室的天窗上,有雨滴順著玻璃,一條條地滑落,宛若蜿蜒的毒蛇,直往陸呦心裏鑽。

    毒液蔓延,腐蝕心髒。

    她緊緊握住手機。

    手機裏,是男友許沉舟和另一個女人浪漫的燭光晚餐的照片。

    照片已經爆上了熱搜,標題是——

    許沉舟與林晚晚,疑似戀情曝光

    一個是晚舟集團年輕多金的總裁,一個是娛樂圈當紅花旦,這倆人的曖昧關係,自然引來網友們持續不斷的熱議。

    講台上,導師注意到了陸呦正盯著手機走神,於是翻出了她剛剛交的作業——

    “陸呦,你起來談一談,你的這張時裝設計圖的情緒板是什麽?”

    陸呦茫然地站了起來,迎向了導師。

    導師麵容不善,似乎要給她一點嚴厲的“提醒”。

    陸呦腦子嗡嗡鼓噪著,控製著胸腔裏鋪天蓋地如潮湧般的疼意,機械地回答道——

    “我的整個設計,給人的感覺是溫暖的、浪漫的,用繁複的玫瑰點綴,呈現一種愛的熾烈感。”

    導師臉色稍稍緩解,提醒道:“上課別走神。”

    “抱歉。”

    陸呦坐了下來,將手機收回了書包側麵的口袋中,拉上了拉鏈。

    同學們玩味的目光,從四麵八方用來,落在了陸呦身上。

    陸呦算是藝術學院院花級別的存在了,小巧動人的鵝蛋臉,五官顯出幾分稚氣與乖順。一雙明媚敞亮的杏眸,卻是落落大方,宛如瀲灩的醇酒。

    實打實的美人胚子。

    後排有女生嘰嘰咕咕地窸窣了起來——

    “不愧是好學生,坐在第一排,都敢堂而皇之玩手機。”

    “誰忍得住,自己男友和女明星的緋聞,都爆上熱搜了。”

    “嘖”

    “陸家前幾年春風得意,後來不是破產了嗎。”

    “窮逼一個,上周剛發了獎學金,問她借錢,跟要她命似的。”

    “以許沉舟現在的身價,她是攀不上了吧。”

    一個女生抱著手臂,冷冷道:“我看陸呦活該,這種一心隻認錢的女人,哪個男人會喜歡。”

    她們津津有味地討論著陸呦的八卦,絲毫沒有注意到教室最後排,一個男人起身離開,隨手將什麽東西扔進了垃圾桶。

    下課後,那個嚼舌根嚼得最厲害的女生,驚聲尖叫了起來——

    “啊啊啊啊!”

    她的馬尾辮兒,不知道什麽時候、直接被人齊齊剪了大半截,掛在了門口垃圾桶上。

    女生哭著跑去調了監控。

    監控裏,男人身形高大,約莫一米八八,穿著brioni秋季限量款衛衣,戴著口罩。

    他的左眼之下,有一顆殷紅的淚痣,點綴著那雙如星辰般漂亮的眸子,仿佛惡魔印下的吻痕。

    一看到他那雙眼睛,哭鬧的女生頓時偃旗息鼓。

    宛如看到地獄裏爬出來的鬼似的。

    蔣鐸,回來了。

    教室後排的那場騷動,陸呦無暇探究。

    她背著書包,幾乎是逃一般地跑出了教室。

    雨後,太陽從雲端鑽了出來,透過疏疏密密的葉子,在濕漉漉的地麵落下光斑。

    陸呦感覺全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氣,身形已經有些踉蹌了,來到了花園邊,虛弱地坐在生了繡的鐵質橫椅上。

    她努力張大嘴,依舊感覺透不過氣來,仿佛被困在深海裏,感官慢慢抽離。

    遠處有話劇社的同學們正在排練,聲音也離她越來越遠,她唯一能聽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

    全身冰冷,顫抖,心正在被切割成碎片

    就在這時,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陸呦看了眼屏幕,備注是“甜蜜小屋”四個字——

    “您好,一周前預訂的生日蛋糕已經做好了哦,您看什麽時候有空,我給您送來。”

    “不用了,退掉吧。”她說話的嗓音微微不穩:“麻煩了。”

    “啊,您現在退掉的話,之前訂蛋糕支付的全款,恐怕沒有辦法退給您”

    對方頓了頓,說道:“這樣吧,我給您放在冰箱裏,您看等什麽時候有空了,來我們店裏取。”

    “嗯。”陸呦掛掉了電話。

    這時,有個拿著棒棒糖的女孩,站在陸呦麵前,好奇地問:“姐姐,你為什麽哭了呀?”

    陸呦摸到自己的臉,原來眼淚不知不覺間順著臉頰悄然流淌。

    “因為姐姐丟掉了特別珍貴的東西。”

    “那可怎麽辦?”小女孩有些著急:“我幫姐姐找吧!”

    陸呦抿著唇,搖了搖頭:“找不到了,它已經被別人拿走了。”

    陸呦和許沉舟是大二的時候在一起的,那時候兩個人家境相差懸殊。

    陸呦出身豪門,而許沉舟家裏僅是小有資產,經營服裝生意。

    盡管如此,倆人的戀愛也很甜蜜。

    他們在午夜時分,翻牆出校門,去奧體公園看過星星。

    食堂吃飯的時候,許沉舟也總是把碗裏的肉粒挑給她,說她這麽瘦,要多吃肉。

    陸呦家裏這邊,爺爺奶奶曾給她定下過一個娃娃親,但是因為陸呦已經談戀愛了,於是這段長輩們口頭上的娃娃親,自然也就不作數了。

    後來,即便陸呦家裏接連遭遇變故——

    家族破產、爺爺奶奶相繼去世、父親自殺未遂落了殘疾,母親被查出尿毒症,需要高額住院費用

    那時候,許沉舟都沒有拋棄陸呦,和她一起撐了過來。

    陸呦後來保了研,本來想放棄讀研,早點出來工作,掙錢給媽媽治病。

    但許沉舟告訴她,讓她堅持讀書,繼續在她感興趣的時裝設計領域深造。

    因為這個專業,學淺了出不了頭。

    陸呦真的很感激許沉舟,也很愛他,可誰能想到

    不久前,在公司上市的慶功晚宴上,陸呦見到了娛樂圈當紅花旦林晚晚。

    她穿著光線靚麗的晚禮裙,端著酒杯,微笑著對許沉舟道喜——

    “恭喜了,許總。”

    陸呦從許沉舟看她的眼神裏,讀出了些許曖昧的端倪。

    後來,陸呦幾番打聽,知道這個林晚晚,其實是許沉舟高中的白月光。

    但是因為她底層出身,許家不同意他們的感情。

    大學之後,許家盯上了當時如日中天的陸家,希望許沉舟和陸呦在一起。

    後來,他們也的確在一起了,是許沉舟主動追的陸呦。

    然而,大四那年,陸呦家道中落,許家又催許沉舟趕緊和陸呦分手。

    或許,他厭倦了當一個任人擺布、唯命是從的乖乖男,所以仍舊堅持和陸呦在一起。

    一直到公司上市,白月光林晚晚歸來。

    挺狗血的,陸呦自己都覺得好笑,但這就是真實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很快,陸呦從崩潰無措的狀態中恢複了。

    這些年,她經曆過家族的破產,經曆過一夜之間從衣食無憂的小公主,變成一無所有、甚至負債累累的窮學生。

    在嚴酷的生活麵前,感情真的微不足道。

    努力活下去,努力工作賺錢,守護住家人,才是她應該做的事。

    小女孩還是擔憂地看著她。

    陸呦擦了眼淚,笑著對女孩道:“姐姐忽然覺得,丟掉的東西,好像也沒有那麽珍貴,姐姐不想要了。”

    說罷,她起身朝著設計室的方向走去。

    學校外開了一家設計室,是她兼職上班的地方。

    設計室收了這些藝術學院同學們的畫稿,高價轉賣給設計公司,修修改改,便拿出去參加時裝展了。

    圈子裏,這是很普遍的現象,因為新人出頭很難。

    旁人賣稿子,一個月能有小幾千就不錯了。但陸呦靠賣稿子,每個月能拿到一萬多的薪酬。

    一則她的稿子極有市場,很多知名設計公司都點名要她;二則她也很勤奮,小半月就能出一套。

    母親現在的病情,基本就是靠錢吊命。

    她賺來的每一分錢,都是為了讓母親在這個世界上多停留一分鍾。

    陸呦剛到設計室門口,許沉舟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你在哪裏?”

    “上班。”

    許沉舟性格高冷,這些年事業成功,他也平添了幾分霸道總裁的氣質,直說道:“等會兒來接你,一起過生日。”

    陸呦咬了咬下唇,問道:“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

    許沉舟頓了頓,敷衍地說了三個字:“我愛你。”

    陸呦:

    她荒唐地笑了,決定不再忍耐,直言道:“許沉舟,你和林晚晚都上熱搜了,擱我這兒愛來愛去的,臉不疼嗎?”

    許沉舟就知道,她這麽長時間不聯係他,肯定是看了熱搜。

    不過他很淡定,解釋道:“網上的東西,真真假假,有什麽好介意的,不過逢場作戲罷了。”

    “你和她的單獨兩人燭光晚餐,逢場做戲,做給誰看?”

    “別胡鬧了,現在有點忙,晚上我再和你說。”

    “分手吧。”

    在陸呦率先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許沉舟的心驀然一空。

    “你確定嗎。”

    他壓著嗓子,道:“你媽媽的醫藥費”

    “砰”的一聲,陸呦掛斷了電話。

    許沉舟站在酒會的露台上,點燃了一支煙。

    身後,林晚晚一身黑色禮裙,走了過來,體貼地問道:“是你的女朋友嗎?”

    許沉舟心情有些煩躁:“嗯。”

    “她介意熱搜的事,和你鬧別扭嗎?”

    “有點。”

    林晚晚歎了口氣:“她從小生活環境優越,有點大小姐脾氣是正常的。但她真的太不理解你了,男人外麵的事,需要向她解釋麽。”

    許沉舟臉色越發陰沉。

    林晚晚打量著他的表情,立刻改口道:“都是我不好,不該單獨約你出來吃飯,你給我介紹了這麽好的資源,我想趁著你過生日要好好報答你才對。”

    “我們之間,不需要說什麽報答。”

    林晚晚看著許沉舟英俊的臉龐,忽然上前,拉了拉他的小拇指:“沉舟,你會和她分手嗎?”

    許沉舟頓了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陸呦性格從來乖順,對他也是說一不二。

    剛剛她對他的態度的陡轉,讓他心裏生出了幾分波折。

    許沉舟按滅了手裏的煙頭:“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