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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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緩凝視著這一幕。
不管多少次, 看見這一幕都會感慨萬千。
“嗚嗚嗚嗚~”一陣啜泣聲。
薑緩緩慢眨了下眼睛,將濕氣散去,看向哭得一塌糊塗明華。
明華顧不上自己美美妝容了, 眼淚在臉上嘩啦啦落, “我覺得有點想哭, 師叔祖!”
“他們會成功, 是嗎?”
“是啊,一定會。”薑緩遞給明華手帕, “一個人力量終究有限。但萬眾一心力量卻能超出想象。”
就像他也曾有力有不逮時候。
“我明白這個道理。”
“可、可是,”明華哭得打嗝,鼻尖紅紅, 拉住薑緩衣袖, “可您做得很好了。”
“就像您常對我們說——您也不要太苛責自己。”
薑緩一怔。像是沒回過神。
明華大著膽子輕輕摸了摸薑緩頭發。
“您也超級棒啊!”
薑緩眼中波瀾被下垂長睫遮眼,唇邊彎起一抹淺淡笑, “……謝謝明華。”
他聲音微低, “還要你來安慰我。”
南宮家主匪夷所思。
他在這一刹那似乎真明白東方玄為什麽會輸了。
但他似乎還是不明白, 為什麽這群……人, 姑且稱呼為人,會有這樣奇怪力量。
是,奇怪。奇怪力量。
他不明白。
南宮家傳承千年,他二十及冠,受領家主之位。
跪於祖宗牌位前,先祖英靈在上, 他即發誓, 定當不負南宮這個姓氏。
南宮家, 是他責任, 五行城是他責任。
夙興夜寐, 事必躬親,無一日無一事懈怠。
聖人言: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罪莫大於多欲,禍莫大於不知足。那些庶民百姓隻要讓他們吃飽肚子就好了,削弱他們心智,讓他們無欲無求,人心清淨,不去強求不應得東西,也不去渴求實現什麽目標。這樣,他們就會活得快樂而簡單。
——南宮家奉行就是這樣理念。
但南宮家主孩童時看見街巷孩子嬉戲,也曾羨慕,也曾質問,“為什麽他們那麽輕鬆,我卻要每日辛苦修習?”
他父親斥責了他,令他跪在牌位前反思。
“你若像豬玀,自然生來就快活,當肉質鮮美已經長成,便該入了五髒廟。你願,是不願?”
他不願。
南宮家主困惑:“豬,他知道嗎?”
“嗬,當然不知道,民之難治,以其智多。”他父親淡然微笑,“寡欲、絕智、愚民。這六字,你好好體會。”
“治理五行城就像養一豬彘。阿豐,你是南宮家未來家主,五行城未來主人,你要明白你該做什麽。”
……
南宮家主看不慣所謂宗門,覺得他們引庶民入道門,是亂民心、禍人欲悖舉,是自掘墳墓。
他也排斥西門家舉鳳鸞。雖不阻攔南宮一派世家前去,但南宮本家一次不曾踏足挽鳳城。
按照南宮家主話,“西境彈丸之地,吾不入也。”
一句話氣得西門家主高呼:“南宮方頭!”
不通時宜而無顧忌之人被叫做方頭,恰好南宮家主頭型略方。
南宮家主不覺得自己思想老舊固執。
寡欲、絕智、愚民。
聖人之言在上,他並不全然認同父親話,但也認同其中一點——那些小民隻要老老實實過他們日子就行了。別妄想,別渴求,也別瞎操心。
反正——
他們弱極了。
一點風雨也經不得,風吹草動就會往後縮。
像豬玀一般,為一口吃食斤斤計較,肚子喂飽又會萬事不顧。
他從未期待過他們能有什麽本事。
……
如今,一隻粉紅奇怪巨豬攜兩山以破竹之勢,升天撲來。
巨豬上泰半是他看不上小民。
現在豬真懟上來了。
南宮家主不明白,他們不知道五行生滅陣可怕嗎?
他們為什麽會這麽絕然衝鋒上前,為什麽……他們竟然還在笑?
他們何曾有這樣力量?
嗩呐聲音震得南宮家主額頭青筋突起。
為什麽他們還能這麽……喜慶?!
這是在過家家嗎?
南宮家主青筋直跳,一揮旗,“變陣!!!”
“區區小賊!”
一朵又一朵五色小花,纖弱又渺小,匯攏在一起卻成了春浪潮。
須臾之間。很快,這股浩蕩春潮掀起一排排巨浪,和五行生滅陣相撞,炸裂出耀目巨光同時也迸發出天崩地裂般怒聲。
一聲,兩聲——如金鼓齊響。
嗩呐愈發高昂。
絲竹管弦烘托。
好一出百鳥朝鳳!
一柄柄劍,一個個拳頭,一張張咬緊牙關臉。
總指揮高聲利喝。
“木克土克水,水生木生火。”
“水往西,木往西!”
“土往北行!”
……
“五行歸位,齊向東南!”
“變陣!!!”
一聲巨響——
兩個正逆五色大陣再度相撞。
五光閃爍。
轟——如一朵巨大煙花綻開,五彩流光如雨一般紛紛墜落。
一朵一大朵煙花,繽紛美麗,在這洋洋灑灑流光屑雨中,兩方人終於看清楚了彼此。
有考生露出了驚詫表情。
那最中心隱約熟悉旗幟,藍底金字,滾邊大旗,被一人扛在肩上。
旗幟下那人……
在離近之後,終於看見了全貌。
這麵旗幟。
“……我去!!!”
第一聲驚歎後,更多人確認似看向同伴,好像是想尋求一個答案。
“是嗎?”
“真是嗎?!”
……
南宮家主不知對麵在交頭接耳什麽。他隻覺得惱怒,就像臉被扇了一巴掌似惱怒。
他眼睛隱約渾濁起來,細細縷縷黑氣在皮膚表層下遊走。
“烏合之眾罷了!”
他狠下決心,“變陣!再變陣!”
考生們來不及細想,也跟著變陣,再變陣!
兩方都迸發出更燦爛五彩神光,無數條五彩鎖鏈相互糾纏,宛如拔河一樣僵持不下。
在某一刹那,或許是量變引發質變,陣法撞擊出驟然爆發一道白光。
“這是——”
總指揮睜大眼睛。
據說,相生相克、完全契合陣法一旦相觸,就會像磁極一樣相互牽引。
一個五行生滅陣,一個逆五行生滅陣。
糾纏在一起會如何呢?
五行相生,生無限生機。
五行相克,現無限殺機。
何者生,何者殺?
白光散去。
“——臥槽!!!”
出現在眾人眼前是無數條密密麻麻遊走黑霧,隱約有不詳血光流轉,腥臭如腐。
南宮家人目光呆滯著,宛如提線木偶,皮囊表層不斷鑽出一條又一條小蛇般黑霧,不斷匯攏進那團巨大黑霧中。
南宮家主是唯一一個站立人,他握住大旗,虎目圓瞪,幾乎半個身子都被黑霧所包圍,好似被巨蟒纏身。
這一幕當真有些惡心。
考生們都懵住了,不少人被熏得捂嘴欲吐。
卻見五彩神光仍在閃耀,隱隱綽綽。漫天都是一道一道黑氣,肆虐如群蟒亂舞。
那名總指揮最先反應過來。
“結陣!”
“誅殺黑霧!!!”
【任務目標已更新:不詳黑霧。】
五色小花再一次集結,五彩之光像五道利箭擊中逐步擴大黑霧。
黑霧逐漸收縮。
“臥槽!這是怎麽回事?!”
“那黑霧是什麽惡心玩意兒?!”
“又臭又髒!居然是從皮膚下鑽出來,嘔!”
“南宮家這個樣子,行屍走肉一般,是□□控了嗎?!”
有人回答了這個問題。
那是一名普通玩家,“或許。不過他就是那樣個人!”
“咦?!”
藍底金字大旗,是南宮家世代相傳寶旗,是南宮家象征。
那麵旗幟。
隻要是幻境編號300考生都曾見過。
幻境300開局,是一座孤城。
【三百多年前,有那麽一座孤城。世有四方寶鼎,分守東南西北,乃鎮山河,定乾坤至寶。卻被內奸從西境偷盜竊出,竊寶投敵,幸而在邊界小城,被人及時攔下。奈何內奸作祟,定西寶鼎,未能及時從小城中轉移即被敵軍重重包圍。
百裏空間皆被敵軍封鎖,消息不可外傳。所有人目標隻有一個——守城護鼎!】
數百倍於他們敵軍圍攻這座小城,風雨飄搖,一批又一批人執意赴死。
最初所有考生都懵懵懂懂,被安排在後勤工作。
懵懂而畏懼問,“我們為什麽要守這座城?”
從城頭下來守城人滿身是血,接過一碗熱湯,幾乎看不出原本模樣臉,燦爛一笑,染紅牙齒,“因為我們身後是十二州,十二州子民和大好河山。”
“可那鼎?”
“你如何知道那鼎?罷了……那是鎮山河寶鼎,四方鼎安,天下則安。”
“鼎在何處?”
小城很小,哪裏能藏鼎?
“一個絕對安全地方。”
“寶鼎,絕對不能落入他們手中!他們目是毀鼎、毀我四方靈脈、毀我道統!”
但一日一日,城牆上人越來越少。
他們主動請纓,要一起上牆頭。
有人堅決反對,“他們才新入門,如何上城牆?!”
反對人是一位粗豪老先生,似乎出身不凡,也帶著一批人馬。但和城中其他修士似有隔閡。
後來他們才知道,城中有兩派人。
一派是某個宗門,一派是某個世家。
幻境背景大概是世家向宗門宣戰之後,入侵者大舉侵略。
這家主掉轉槍頭衝向了這座小城。
恰好和前來援救宗門修士撞了個正著。
他們雖已一致對外,但仍互不信任。
家主堅決反對他們上城牆。
考生們還沒來得及感動。
那家主直接幹脆說:“太弱,耽誤事,老夫沒空照應他們。”
考生怒:“老子也不用你照應!”
家主看不上他們,嗤笑一聲,對宗門人大肆嘲笑,“你們就招了這樣人?當真是隻有弱者才會成群結隊。”
考生反駁:“別眼高於頂了!老子證明給你看。”
家主不屑多看他們一眼,“安生待在一邊,這城頭還輪不到你們。”
但敵軍還在聚集。
小城飄搖欲摧。
空間被封鎖住,消息無法外傳。
還是家主,家主嫌棄他們龜縮不動決策,他說他要出城。
宗門方主事之人攔住了他。
考生不解,“他們或許能突圍呀?”
“也許能叫來援軍?”
他們發現了這家人是真富,法寶多得不計其數。
“不,他們是去赴死。”主事人表情極其複雜。
“他們是想引開一部分敵軍。”
考生們震驚:“……欸?可、可您怎麽清楚?”
家主一臉傲慢模樣幾乎讓人懷疑他是準備投敵了。
“其餘……家會,但他不會。”
奇異信任。
家主一臉高傲,“老夫決議,重若千鈞。”
“哼,把東西看好了!”
這城中每一個守城之人都已做好了犧牲準備,他們守在這兒便已是決心赴死。
無非是早死晚死而已。
考生們和眾多守城人一起目送這一隊人馬遠去。
他們看見那舉得高高大旗,風中招展,殘照如血。
他們假裝攜寶突圍,當真成功引走了一部分敵軍,城中終於有一口喘息之力。
某一天,攻勢再一次加急。
他們便知道,那一隊人或許已經……
“幻境300裏那位家主是一個相處起來絕對不會讓人愉快人。他輕蔑和傲慢幾乎不曾掩飾。”
“他真心實意覺得我們弱小,所以從來不曾指望我們。”
“他覺得自己夠強,所以才衝鋒在前。”
“但是……”
幻境300考生眼睛赤紅,握緊手,“無論如何,他也不應受此待遇!”
南宮家主呆呆看著這一幕,覺得可笑。
這些他從來看不上人用五色神光將那黑霧捆綁束縛住。
腦中忽然閃現當年與一位筆友爭論。
那是某次灑金城蓮花節,滿城蓮花載著人信箋,尋找有緣人。
他無意間接到一人蓮花,蓮花中信箋是個小朋友字跡,話很有意思。大致是說,希望天下萬冊書進尋常百姓家。
“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他引用先聖話回複他。
信箋很快顯現新墨跡,說他對聖人話一知半解。
“當開民智,啟民心。”對麵人這麽說。
南宮家主嗤笑,“嗬,民智若開,他們就會有更多欲望和妄念——他們就會貪婪冒進、追逐欲望滿足,長此已久就會生亂。不若一開始就飽其腹而寡其欲,絕其智而定其心。”
信箋回複他可笑。
南宮家主覺得這傳聞中千重山絕世天才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幼稚。
他認出了這手字來自誰,要不然他堂堂一家主幹嘛無聊到回複小孩信箋。
樂生道君新收小弟子——薑緩。
小小年紀,過鬼城,以一己之力度化亡魂百萬,聽聞萬生為之垂首,天地為之一哀。
不過還是個小孩子嘛。
他想。
南宮家主看著眼前這一幕,腦子前所未有清醒起來。
這算什麽,這算什麽?!
他竟然在此危急時刻又想起了小薑緩最後留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那時一笑而過。
南宮家主握緊旗杆手依舊沉穩,粗壯黑霧沒過他半個身子。
他幾乎想要發笑。
可笑!
可笑!
那五色光結成鎖鏈困住黑霧。
就像是又往他臉上扇來重重一巴掌。
當真可笑。
五行生滅陣被破過一次。
……
三百餘年前。
挽鳳城傾頹,西門家不複存在。
東方家異變,一把大火直衝九天。
三複姓倒了兩家。
五行南宮,三複姓中最老牌世家,傳承千載,底蘊深厚。依附在它周圍大小世家不在少數。
當此之際,必然當挺身而出,世家名聲不容詆毀。以南宮家為聯盟,決議向宗門宣戰。
宗門避戰。
隨後西鼎丟失,西境異變。
而另一邊,東北邊境,大軍入侵。
南宮家主不假思索選擇立即帶人北上。
五行城位於東境。
城中千千萬百姓。
治理一座城比養一群豬還要複雜。
他從未期待過他們能有什麽本事。
隻要能朝出夜息、安安生生過日子就好。
所以,這時候也別添亂!
南宮家主在那一方小城和千重山人狹路相逢。
“薑緩呢?”
“師、師叔祖重傷!”
“西境究竟怎麽回事?”
“靈脈汙染,蛀孔、大批蛀孔——”
“……把鼎給我!”
“我在鼎在!”
南宮家主做出出城決定也很簡單,當仁不讓,他不能親自守鼎,便覺得這群人能守城已經是千難萬難了,不能指望更多。
他得出城,一方麵故布疑陣,釣走一部分敵軍。另一方麵,這空間封鎖不過百裏,他當突圍出去發出求援消息。
這時候,他唯一能與外界聯係,竟隻有那一張碎金信箋。
然後呢?
後來呢?
五彩流光如琉璃易碎。
五行生滅陣被破。
五色小旗落在泥濘血灘中,他一人撐起大旗旗杆站得筆直。
“我哪有寶?唯吾一人!”
他仰天長嘯,毅然自爆。
南宮家主大笑出聲。
“原來,老夫早已死了啊!”
“不知世事數百年,何等可笑!哈哈哈哈!”
他看著眼前這一幕,笑得不能自已。
考生們紛紛錯愕。
幾若實質黑霧如狂蛇張開血盆大口,令人悚然,而那陣法凝結五色神光就是束縛巨獸鎖鏈。
考生們用盡全力。
哢嚓哢嚓。
在扛旗之人大笑聲裏,他身軀崩解成無數碎片,散落地上,一塊塊崩落陶片。
“那是……陶俑?!”
南宮家所有人都在那五彩之光——熟悉光芒中,碎成了碎片。
“他們拿汙泥重新捏造了他們身體,也將他們殘魂困鎖在其中。”
薑緩輕聲道,“蒙蔽生前記憶,捏造虛假記憶,挑撥他們心性。”
“那些髒東西最愛幹就是這樣事。”
“師叔祖……”
薑緩朝明華示意他無事。
南宮家主是壞人嗎?
從許多人許多事角度,他是。
但人們記得他罪過,也記得他功德。
無論如何,他都不應如此受辱。
……
玩家們呆愣之際,還不忘維持陣法。
在陶俑破碎時,那黑霧騰騰也隨之發出尖嘯,掙紮得更加激烈起來,蛇尾狂甩間似乎掄出無數點汙泥。
“呀啊~~~~”
考生們驚呼:“——活著!!!”
汙濁,惡心,肮髒。一切負麵詞匯都能形容在這團黑霧上。
它尖嘯宛如有尖錐刺向耳洞,夾雜著嘈雜而可怖呼嘯。
一聲嗩呐,還是那一曲百鳥朝鳳。
嗩呐張鼓起雙頰,用力吹奏。
那喜慶而歡騰樂聲中。
總指揮掐著指尖,努力鎮定。
“不慌!”
“聽我指揮!”
“……土往西右二位,金往西三位!”
“木往東,水往東二位!”
考生們配合已經十分默契。
或許抖著腿。
或許握住拳。
或許畏懼別開眼。
但他們出手都一致堅定。
不管事實如何,不管心情如何複雜,他們定然要守好陣,也定然要將這惡心吧唧東西幹掉!!!
他們可以!
“愚鈍!火往北三位!”
一道聲音響起。
總指揮抬頭。
那是一道破破爛爛殘魂,五光環繞,那是無限生機在補合。
那是南宮老爺子。
總指揮咬咬牙,“火往北三位,水往南三位!”
“五行歸位!起陣!!”
眾人齊應。
那燦鑠而華彩五色之光像無數條堅韌緞帶一圈又一圈纏住黑霧。
黑霧衝撞突擊,考生們不得不多次改換方位。
終於黑霧被徹底包成了個五彩大球。
一刹那機會。
總指揮深吸一口氣,“破!!!”
……
五彩大球炸開。
漫天都是如花瓣紛紛彩屑。
黑霧殆盡。
隻有殘餘幾絲不甘心掙紮。
烏雲散開。
粉色小豬依舊圓溜溜眼睛。那兩座水墨山依舊飄逸瀟灑。
南宮家主殘魂仍漂浮在那,看上去表情複雜。
他不覺得自己是犧牲,也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大事。
他從未指望豬會上樹,所以他隻是奉行了他職責——
他不後悔。
但他當年自爆卻未能完全自爆。
他們收攏他殘魂將鎖於陶俑,但說是操控也不盡然。
三百年,才過去三百年。
南宮家名字已無人知曉。
南宮家曆史就此斷絕。
真要說起來,是這份不甘被無限放大。
這才是他執念。
但,萬萬沒有想到。
南宮老爺子看向那呆呆傻傻總指揮,“蠢貨,看你門道和手法,你姓什麽?”
總指揮抿唇,“……我、我姓南。”
“南什麽?”
周圍考生們一鬆口氣,便即刻三五成群揣手吃瓜,此刻修士和玩家們表情驚人一致。
“就姓南!”總指揮一氣嗬成,“我爹說我家不住宮殿裏,所以不要這個宮字了!”
南宮家主愣住。
倏地仰天長笑,“哈哈哈哈哈!好一個南!”
南也罷,南宮也罷。
數百年倏忽過,他竟到死後三百年才明白一件事。
當年灑金信箋上爭辯,竟是他錯了。
他這一生——何其無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好!姓南也好!”
南宮老爺子問:“你叫什麽?”
總指揮默了一下,“……南五環。”
玩家們能說差點因這個名字以為是同道中人麽?
……
在笑聲中,有人問出口了,“你、您……您要怎麽辦?”
殘魂被鎖三百年,如何能去往生?那陶俑既是囚籠也是載具,雖打破了牢籠,但……一縷殘魂,怕是也維持不了太久了。
南宮家主不甚在意這件事。
這一生已糊塗,來生又當如何?!
一道溫潤聲音,“往生前,您恐怕得先解決遺留事務。”
眾人齊刷刷看過去。
白衣烏發,清顏俊貌,如畫中人。
“萬君!!!”
南宮家主:“萬、薑緩!!!”
薑緩一步數米,如瀑長發披散身後,雪白衣袂宛如一片浮雲。
隨著他靠近,周圍一切——漆黑大洞,破損天空……竟皆散落如星芒,流星轉瞬,所有人震驚環顧四周——
“臥槽!!!”
他們仍是身處在問名廣場之上。
天空仍舊湛藍無邊,白雲舒展。
而萬君隻是輕盈從中心觀禮台落在了問名廣場之上。
兩隻鳳鸞幻影在天空盤旋。
——鳳鸞幻境!!
這一切都是鳳鸞幻境,不、應該說是他們在某一個時刻進入了這場大型鳳鸞幻境。
除了他們,南宮家也早在破境門時就進入了幻境。
所以,他們戰鬥是真,他們努力是真,他們得到結果也是真。
五彩光屑漫天飛舞。
鳳鸞尾羽流光閃爍。
地麵上是破碎陶俑碎片,漆黑細小黑線早在萬君到來之際就縮成一團。
南宮老爺子在咆哮:“薑緩!!!”
他破境門破了個寂寞?!
金光,功德金光披落在考生們身上,連南宮老爺子都得到了薄薄一層,殘魂肉眼可見凝固一些。
天道公平,一飲一啄。
修士們意識到這是一場大機緣。
那團黑霧究竟是個什麽壞東西?幹掉他就有此等功德?
玩家們同時也接到了係統提示。
【觸發奇遇任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已完成】
【您是一顆星,您將是銀河浩瀚。
您是一滴水,您將是大潮汪洋。
您是一點火,您可以點亮穹天。
您是一個平凡而不平凡奇跡。】
【特殊稱號已解鎖——星星之火】
【經驗值上升1111111】
【一人行,防禦加成666】
【三人行,攻擊加成666】
【百人行,無敵狀態6分鍾】
【注:請注意屬性是否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