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方陣無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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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寬並不是二愣子,他十幾歲就上陣砍人,作戰經驗無比豐
在衝進戰場之前,專門在西邊的槐樹林裏爬到樹上,短暫觀望戰場局
在仔細觀察紛亂戰場之後,他這才謀而後動,堅定決心,率千餘士氣高昂的遼東精騎,直襲張天琳僅有六百餘人的張天琳本
直接襲擊後方,這個計劃看起來很猛,但其實能不能打到張天琳,對祖寬來說並不重要——動搖全軍,才是他的目
戰場局麵雖然混亂,四麵八方都是元帥府的遊騎,把楊正芳的鎮筸兵圍在裏麵圈兒踢,但明軍多、叛軍少的情況是一目了
此時他去進攻任何一部,結果都是跟張部遊騎纏鬥一處,甚至還有可能引張天琳集結騎兵把他攆出戰場,到時候友軍是救了,楊正芳得以喘息退至河南,他這一千餘騎可就危險
祖寬的計劃,是讓趙之瑞看見他襲擊中軍,被迫撤掉鎮筸兵左翼的包圍圈,來與他鏖
其實就是讓趙之瑞換個地
如此一來,張天琳沒有兵力能調來支援,鎮筸兵的左翼有了騎兵保護,左側方陣便可散開,把正麵向北的方陣,拉成一道正麵向東北的大橫陣,以發揮兵力優勢對張天琳形成反包
並不是他舍己為人,而是隻有這樣打,才能讓包括祖寬自己在內的軍隊,處於友軍的掩護之
祖寬的殺招兒不是自己,而是在祖大樂標下抄掠鹹陽那千餘遼東騎
一旦戰場形成從西南向東北進攻的橫隊狀態,張天琳部的兵力劣勢就會尤為明顯,到時候雷時聲率湖廣步騎渡河支援,祖大樂從東邊抵達戰場,就會成為一槌定音的拐子馬,從背後一次突襲,徹底衝散張天琳的下馬步
戰場局麵一開始跟祖寬想象中的計劃完全相
他率領騎兵衝出槐林,挺矛揚刀直奔張天琳中軍殺去;趙之瑞的人馬訓練有素,快速集結,立即向他衝擊中的必經路線展開截擊——可以預料,他們一定會在自己的預計戰場打一場騎兵混
偏偏局麵就在這裏走上了岔
馬隊奔馳起來,耳朵隻能聽見友軍的馬蹄子聲,眼睛也隻能看見紛揚的煙塵,對一切聽覺視覺都不如靜態那麽敏
可即便如此,祖寬還是能看到,那個位於鎮筸軍左翼的叛軍騎將,原本指向自己的戰劍與馬首,忽然轉了個彎兒,帶著奔騰的叛軍馬隊兜出個圈子,一轉頭居然直朝西南奔
在他們距離二裏地平行相向的那個瞬間,祖寬甚至覺得自己能清楚看見叛軍騎將臉上的譏諷笑
實際上這個距離他不可能看得見,但內心就是這樣告訴自己:那癟犢子在嘲笑你!
當祖寬回過頭向北望去,看見張天琳中軍身後如沙暴般揚起的煙塵,以及……遮天蔽日的煙塵之下,牽馬奔行浩浩蕩蕩的元帥府兵列,這才後知後覺,明白趙之瑞為何不顧中軍,隻朝正在渡河的湖廣軍奔
你媽個巴子,元帥府援軍來了!
那浩蕩煙塵讓人根本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人馬,隻看見無邊無沿的兵隊齊頭並進,一個個體格高大的軍兵托著長銃,赤紅色的甲胄在馬背上卷著,牽馬帶出道道土龍,在田壟、樹林、小道,兵分四路快速奔
馳騁中的遼東馬隊裏,頂著高高盔旗的軍官麵麵相覷,人人都在對方瞳孔中看到自己的震
鋪天蓋地的元帥府援軍,浩浩蕩蕩地卷起揚塵塵挾壓迫感撲麵而來,祖寬當時就想逃跑
遼東軍這種思想動態,在張天琳眼中尤為明
張天琳本來在車營外頭觀察戰場局勢,眼看著西邊來了一群騎兵,二話不說就躲進車營招呼千斤炮轉向
他是在調集重炮的過程中,眼看著遼東騎兵先朝著自己所在的中軍車營筆直衝來,衝到一半拐彎調頭,轉到一半又繼續轉彎,在戰場空地間兜出圈子,繼而放棄衝擊車營,反倒卷著煙塵向北
軍中百總王懷忠神色一變,提醒道:“壞了,將軍,敵騎向大帥援軍衝過去了,他們急行軍未著衣甲,恐怕……”
在戰場上兜圈子這種事,祖寬是第一次
那是他的思考時間,也是他用個人意誌,接管這支千騎馬隊集體意誌的時
馬隊第一次轉向,並不是來自他的命令,而是所有騎兵都被元帥府浩浩蕩蕩的援軍規模嚇到,尤其在最前率領馬隊的遊擊祖克勇,立刻打馬轉向,帶動整個馬隊調
敵眾我寡,做出如此決策倒也不算
張天琳中軍的車陣雖然看上去並不是攜帶數百門中小型野戰火炮的正規大車陣,隻是把輜重戰車相連,列出個跟車營很相似的野戰營壘,可即便如此,對遼東騎兵來說,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攻
而後方援軍的聲勢浩大,又給祖寬的騎兵心頭蒙上一層陰霾,攻堅稍稍遇挫,恐怕就會在敵軍抵達戰場前自相潰散,逃離戰
所以沒有硬著頭皮衝擊車陣的必
至於說進攻援軍,那明擺著是十倍以上的兵力差距,正常人根本不會在腦子裏升起這種想
轉向很有必
祖寬也在馬隊裏跟著轉向,隻不過轉向轉到一半,他意識到往後走沒意
他們可以轉頭衝擊張天琳部鏖戰中的下馬步
雖然那些步兵在與鎮筸軍重步兵結陣對壘的過程中,表現出極高的戰鬥意誌,甚至憑借輕炮還能以較少兵力占據一定優
但隻要他們的重騎從背後一次衝擊,一定能輕鬆取得局部勝
隻是這樣的戰果,對祖寬來說也沒有意義,就別說他們把那千餘下馬步兵衝散,哪怕能都殺光,也同樣意味著他們會被元帥府數以萬計的援軍包圍,整個戰役依然沒有取勝希
這個時候最優選擇,其實是逃跑,率領騎兵暫時脫離戰場,在伺機突襲回
騎兵嘛,本來就擅跑,這個時候絕對能跑得
隻是祖寬覺得如果現在跑走,他大概率就沒有更好的機會
畢竟戰場上集結了萬餘明軍,想全師撤退已不可能,至少楊正芳的鎮筸兵就撤不下去,正在渡河的雷時聲部也很難撤回河
且不說,現在跑了導致大軍落敗,別人都是客將援軍,兵敗撤回渭河南岸,一準要接著往湖廣逃,隻有他這個援剿總兵,是明確接到使命,調入陝西平
就算他領著遼東騎兵撤回河南,到時候能跟他打配合的也隻有盧象升的標兵,哪怕再收攏些潰兵敗卒,兵力也很難超過一
顯然,這時候一萬多的兵力如果都輸了,那到時候隻有一萬的兵力,難道還能打敗攜大勝之威的劉承宗?
那不是白日做夢嗎?
這會兒啊,祖寬是心知肚明:跑,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
所以在兜圈子的過程中,祖寬經過短暫思考,便急催戰馬,越過身側的護兵,一馬當先奔至馬隊最前,持長刀接過指揮,引導己方執旗馬兵,指向遠方奔來的元帥軍援軍:“趁其未著甲衣立營不穩,衝散他們!”
劉承宗的援軍來得很
從他們帶起遮天蔽日的揚塵方麵,祖寬能看出來,這現在是早前駐紮在茂陵的軍隊,收到南邊明軍渡河的消息,一路急行軍跑過來
急行軍也分目的、情
一般為了爭奪地利進軍,路上可能走得快,士兵也有可能在靠近目標地點十裏、二十裏時穿戴甲胄繼續急行,為的是先搶到地方,然後稍事休息,迎接戰
在前線正在接敵、目標是支援友軍的時候,急行軍大概率不會穿戴甲胄,或者說隻有少量軍隊穿甲,以此來最大限度保存士兵體力,方便抵達戰場後,直接穿戴甲胄投入戰
而對於後者來說,塘兵遮蔽戰場的程度越高、偵騎對戰場的感知越強,行軍中穿戴甲胄的士兵就越少——安全
基於這種常識,祖寬判斷這支規模龐大的援軍最多隻有一半軍隊穿甲行軍就不錯了,所以他做出趁大股援軍急行而來的運動狀態,向他們發起突襲的決
遼東騎兵本就訓練有素,又在戰前的興平縣郊外進行劫掠,人馬都吃了飽飯、馬背上還帶著幾天的口,目前士氣非常高
隨著祖寬在行進中下令,由千餘騎組成的龐大馬隊,在馳騁中變換陣型,先分作兩個五百餘騎的大部,又分出十個百騎大隊,大隊再分小隊,更有家丁散騎在各個大隊的間隙中來回穿梭,傳達祖寬的命
他的命令很簡單,各把總在奔馳中找到援軍陣線裏無數個破綻,也就是那些不穿鎧甲處於急行軍的牽馬步
然後以手中五個大隊,依次向破綻進行衝擊,一個衝不動就衝擊下一個破綻,下一隊繼續衝擊,直到有一處破綻被衝動、衝開,後麵跟隨的大隊就從破口長驅直入,以擠壓、攪動整個未能站穩的萬人軍陣,把他們徹底擊散擊
這種戰術很莽,表麵上是以寡擊眾,實際在戰術上是以強擊
就比如太師也先對陣明堡宗祁鎮,采用先撤走再回還的策略,衝擊移營中的明軍,一舉打得自相蹂
而在麵對訓練有素的軍隊時,這招兒就不好使了,八旗在遼東就經常莽到移動中的明軍臉上,不是自己被錘崩了、就是拿著巴牙喇花式送人
但這並不能說明後金八旗弱,隻是將領麵對錯誤的對手使用了錯誤的戰術,實際上那些明軍打得不錯的戰役,最後結果都是被後金集結優勢兵力,打、圍、困、耗、衝垮了——能在局部戰場快速集結優勢兵力,本身就是組織能力強大的體
張天琳麵對這種情況,很容易就能察覺到祖寬的戰術目
因此他迅速集結了車營內的六百騎兵,站在戰車上端著望遠鏡,臉色鐵青地朝援軍陣前望去:他在判斷,判斷劉承宗是否需要他的協
他這六百騎兵現在可以截擊祖寬,可一旦六百騎兵衝出去,中軍輜重隨時會被端掉,他可沒忘記祖寬的遼東騎兵是一個滿編營,西邊隻有一半兒,東邊的鹹陽方向也有一半,還不知道在哪兒藏著
就這會兒,率領另外一半遼東騎兵的祖大樂其實也抵達戰場了,就在東邊七八裏地的河堤後邊,特別猥瑣地把戰馬全部伏倒,躲在河堤上觀察戰場
因為中間傳遞消息的原因,祖大樂率領騎兵抵達戰場的時間比祖寬稍晚一
就是這個時間差,讓祖寬沒看見劉承宗援軍的時候發起突擊,衝出去了才看見北邊的浩蕩煙塵;而祖大樂抵達戰場的時候,就看見祖寬在突擊,準確的說,是看見祖寬向著浩浩蕩蕩的元帥軍援軍發起突
河堤上的祖大樂本來的想法,是看看局勢如何,祖寬衝、他就一起發起突擊;祖寬如果跑了,他就也先跑,回頭再揍祖
但看到戰場上這一幕,祖大樂臉都綠了:你這個家仆狗崽子是真他媽勇啊,癟犢子玩意兒拿老子的祖家兵往劉承宗嘴裏送是吧!
不過張天琳的臉色倒是好起來
因為行軍中有塘騎、還有虎賁營的馬科率一千騎在西邊沿途布防,防禦可能出現的祖寬部,所以劉承宗的軍隊在行軍中確實沒多少士兵穿甲,隻有大概四分之
但張天琳看見走在最前麵分成四路的前鋒,是高應登那個大
唐通正騎著馬在陣前喊話呢,四路大縱隊的牽馬步兵看見敵騎來襲,根本沒人趁這個時間去穿戴甲胄,迅速牽馬往一塊並,都不用整隊,就並成了個大方
一匹匹臥倒的戰馬和抬槍車橫在陣前當掩體,士兵端著一杆杆重銃直接進入瞄準狀態
此時祖寬的馬隊也已經小跑著進入四百步的危險距離,開始催馬提速,準備進入衝擊階段,這個距離對快步衝擊的騎兵來說也就一轉眼的事
他眼看著元帥軍迅速結出方陣,原本在心中對於麵對這些訓練有素的敵軍有些忐
但隨後又看見敵人居然拿寶貴的披甲時間,去給笨拙的火槍上彈、引燃火繩,然後擺出個純火槍隊,甚至每隔十幾步,就有個穿袒肩戰袍的軍官一手持雁翎刀、一手握赤色角旗站在側
這讓祖寬直接在馳騁中笑出了聲!
天底下玩火器最好的就是關寧軍,現在的九邊地雷教練、神機營的參將、各地的主將,超過一半兒都是關寧軍出來
你方陣一個正麵撐死五六百杆銃,一輪齊射也隻有五六百顆鉛丸,就算每顆鉛丸都命中我的士兵,我還有五百餘騎,沒有重新裝彈的機會,足夠衝到你們無甲士兵麵前大殺四方!
這不是大傻子嗎?
隨後他們進入二百步距離,祖寬部十個大隊的馬兵也依照現在的命令,直接在戰場上鋪成前後兩疊的寬大正麵:敵人整個正麵都是破綻啊,直接橫衝過去就能打出個倒卷珠簾!
百
先是炮響了,幾門小口徑的獅子炮噴出數百顆鐵子,在硝煙中破出扇麵,飛灑著噴向衝鋒中的騎
戰馬悲鳴中一些騎兵被擊倒,有些馬匹在被擊傷後吃痛人立而起,拒絕再繼續前進,但更多騎兵跑得更快,甚至有些騎兵在明知自己被鐵子撞了一下,仍忍痛伏在馬背上繼續衝
每個人都知道,敵軍沒有穿
每個人更知道,隻有把敵軍衝垮,負傷的他們才能在戰後得到救
奔馳的馬蹄旋起土塊,遼東騎兵人人知道即將迎接火槍齊射與縱騎入陣,在緊張與激動交織的情緒下,人人緊握騎矛或腰刀,呼吸粗
五十
甚至有騎兵已經按捺不住,將靠在肩頭的馬刀指向前方,違背噤聲的軍令發出怒
然後隨著一聲高亢的嗩呐聲,陣前一麵麵赤色小旗揮下,同一時間,一名名重銃手端平了火槍扣動扳機,火繩落下引燃藥室中的引藥,隨即引爆銃膛中的火
砰砰砰砰!
一連串的重銃悶響中,大片硝煙在陣前湧動,每一杆重銃都將一大三小四顆鉛丸噴出銃膛,一時間上千枚彈丸如霰撲向遼東騎
馳騁衝鋒的馬隊直接被打傻
成片的戰馬倒斃,成片的戰馬人立,響徹戰場的噪雜嘶鳴與哀嚎聲中,後方的騎兵撞上前麵的馬屁股,前麵的騎兵左右環顧,到處是失去主人的戰馬四散奔逃,人們勒馬站在被逼停的馬隊裏,這才驚覺馬隊在一次齊射中幾乎被削平
但前方尚未散去的硝煙裏,仍有條不紊地傳來密集移動的腳步聲,旋即又是如閻王索命般的嗩呐聲響
火槍的輪射陣形,輪換結束!
砰砰砰!
方陣正中的高應登望向陣前濃烈的硝煙,雖然目光無法穿透硝煙,但看隻有寥寥數騎從不同方位撞進硝煙,旋即被持騎兵矛與雁翎刀的步兵阻住,隨後轉彎、減速、來不及調頭、馬蹄子犁著土地歪歪扭扭滑進陣裏,被七手八腳的無甲士兵一頓亂剁,心裏也知道敵軍的下
開玩笑,老子一杆銃塞四個銃子,對結陣目標有超過百分百的命中率,你們幾條命啊這也敢衝?
高應登轉頭,對身旁剛剛扣好缽胄頓項最後一枚盤扣的唐通笑道:“看來他們是沒衝進”
說罷,他回首望向陣中已披掛甲胄的數百名塘騎與護兵,抽出腰間佩掛的雁翎刀:“傳我將令,擂鼓右翼開陣;唐通,命你引馬兵出擊……傳告全營,今夜吃馬肉火燒!”
片刻後,方陣右翼結陣的重銃手讓開通道,馳騁馬隊在身著袒肩戰袍、持丈八騎矛的唐通率領下以縱隊魚貫而出,向正麵吃夠了槍子兒正在潰散的遼東馬隊發起追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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