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誌峰自己很清楚，測試對象正在答題的過程中將會是一種沉浸式的體驗，這個時候不應該打擾樊仁，否則極易打斷對方建立的思維鏈條和答題思路。

    但他實在太過於驚奇了，甚至對目前樊仁的測試表現感到了一絲恐懼。

    在郝誌峰的推測中，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猜到樊仁能夠答到300題之後。

    這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智商問題，這個階段的被測試人至少在智商、情商甚至逆商方麵都已經是極高的存在。

    他們不僅智商在線，且在為人處世、維護人際關係方麵左右逢源、八麵玲瓏，更在生活處於逆境之中或是碰到困難險阻時，心智堅定、逆流而上，不會被任何艱難困苦所打倒。

    但這一切答案在這一刻卻呈現在眼前這個智商隻有70的男子身上，這個剛剛連理解題目內容都顯得有些困難的男子，此時似乎已經沒有了閱讀困難，選擇答案時也變得異常果斷。

    變了，眼前這人就在解題的過程中，在郝誌峰的眼皮底下一點一點的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

    這是郝誌峰從業以來、甚至是學習心理學以來，從沒見過的情形。

    他的腦海中跳出了一個念頭，如果這一切是事實的話，那眼前這叫樊仁的家夥，智商是有多恐怖、心思得有多細膩、情緒掌控得到了什麽地步，才能瞞過測謊儀、瞞過之前的心理測試、瞞過眾多警察的眼睛。

    迅速閃過了許多想法，本來郝誌峰有很多話想要問出口，但他此時驚訝過後，很快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他反應過來自己依舊壓著樊仁的手背，而樊仁隻是抬著頭盯著自己，眼神看起來平常，但好像透出一抹說不出的異常感覺。

    兩人有這麽幾秒鍾，誰都沒有說話。

    郝誌峰在迫使自己冷靜後，心思迅速流轉，露出溫和微笑，說道：“做了這麽久的題，要不要喝口水？”

    樊仁麵容平靜的搖頭，仍舊沒有說話。

    郝誌峰趁機放開了壓著他手背的手：“那你繼續，想要休息的時候說一聲。”

    樊仁重又低頭繼續剛才的題目做起了選擇。

    時間流逝，屋裏除了不時傳出鉛筆勾畫答案的聲音以外，聽不到其他一點響聲。

    郝誌峰不自覺的把雙手已經捏成了拳頭，掌心上全是冷汗。

    他眼睜睜的看著樊仁把選擇題已經做到了序列第400題之後，並且仍在繼續。

    樊仁做題的動作一絲不苟，每一道題他都在認真對待，沒有絲毫馬虎。

    不過隨著他的選擇，每一個提示“測試結束”的題目都被他完美跳過。

    郝誌峰沒有發覺自己的額頭上都已經有汗珠流下，雖然剛才屋裏的幹淨整齊給他帶來了工作中的好心情，但此刻他卻感覺屋裏湧起了大量寒意。

    他全身的汗毛不停立起又落下，雞皮疙瘩反複出現，一雙手已經變得冰冷。

    “不可能，他不可能完成所有題，這不可能！”郝誌峰心中默念，看著樊仁做題的序列越來越接近最後兩頁。

    他心裏很清楚，一個正常人、哪怕是三商超高的牛逼人物，也不可能將自己的這套題目全部做通關。

    如果真能做通關的話，那對方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甚至可以說都不是人。

    “沒了。”

    樊仁翻到了最後一頁，在序列第500題的其中一個選項中劃了一個勾，然後他撕開了這道選項後麵的小紙片，隻見上麵寫著“測試結束”。

    他抬起頭，手裏依舊握著鉛筆，看著眼前的郝醫生。

    郝誌峰眼神發愣，盯著最後一道被作答的題，他清楚的知道，實際上這序列第500道題的四個選項後麵，都寫著“測試結束”四個字。

    因為這裏就是結尾，已經沒有再可供測試的題目。

    樊仁忽然長長的呼了口氣，將整本題集緩緩合上，他雖然在注視著郝誌峰醫生，但此時卻像是自言自語。

    “好久……沒有這麽爽快過了。”

    眼前的一切雖然打破了郝誌峰的固有認識，使得他心跳加劇，全身冒出了雞皮疙瘩，但強大的心境控製使得郝誌峰很快冷靜下來。

    加上郝誌峰心裏也清楚，此刻這出租屋範圍內可不光隻有自己前來，他知道有一組警員正在24小時盯著樊仁，而且還有一組特種警員專門盯著樊仁旁邊的那間出租屋，就是以防樊恬會出現。

    不過雖然如此，但郝誌峰依舊感覺這屋裏的空氣越來越冷，體內每一個細胞都滲透出寒意。

    他表麵依舊露出了溫和微笑，同樣回視著現在看上去已經與剛才完全不同的樊仁，開口道：“一直這麽掩飾自己，很辛苦吧？”

    樊仁嘴角勾起笑容，不置可否的道：“掩飾什麽？我一直就是我，麵對誰都是一樣啊。”

    “所以一直都是你在暗中操控這一切？”郝誌峰問。

    樊仁反問：“操控什麽？你在說什麽？”

    郝誌峰突然發現，眼前這個人此刻變得太聰明了，說話滴水不漏，難道他察覺到自己一直在錄音了？

    咚！咚！咚！

    陡然間，郝誌峰身後的出租屋房門外傳來敲門聲，隻敲了三下，很有節奏。

    郝誌峰猛地轉過頭，看向關閉的房門。

    “誰？”

    此刻房間裏的氣氛太過詭異，這導致他表麵上看起來似乎很平靜，但實際上時刻緊繃著神經。

    如果不是知道有警察就在附近，甚至在觀察這屋裏，郝誌峰可能直接選擇離開也不一定。

    “是她，她來了。”樊仁默默開口，“麻煩你，去開一下門好嗎？”

    郝誌峰鬼使神差的站了起來，帶著心中的疑惑和驚訝慢慢往房門方向走去，同時他小聲的重複著：“她來了，她來了……我現在去開門！”

    他是對衣領後麵的耳麥講的，目的是讓埋伏的警察知曉自己現在的動作。

    話落，郝誌峰站在了門邊，他回過頭又看了一眼坐在方桌後麵、正冷冷盯著這邊的樊仁，發現樊仁手裏仍握著剛才答題的鉛筆，隻不過此時鉛筆的筆尖已經倒轉過來，就好像對方正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郝誌峰微微一愣，下一秒將房門打開。

    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表情平靜的重又關上門，回到了屋內。

    “你看見她了？”樊仁問。

    “看見了。”

    “她和你說了什麽？”樊仁又問。

    “嗬嗬嗬嗬……”

    郝誌峰的身體似乎有些發抖，他並沒有坐下，而是將測試的題集拿過來，也將樊仁握在手裏的鉛筆慢慢抽了出來，夾在題集中，拿好自己的東西轉身開門離去。

    樊仁一動不動，盯著郝誌峰離去的背影，直至在門口完全消失。

    他的眼神從最開始的平靜，逐漸變得冷漠，冷漠的如同快要變成了一隻嗜血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