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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湊近嗅了嗅, 感覺這桂花的香味一直從鼻子透進了我的腦袋裏。桂花的香味其實是很迷人的,特別是在很遠的地方,借著風聞到的,那種幽渺的香味,輕輕吸一口, 就好像吸進了一片深秋雲霧那樣清爽。

    末世前,我媽有一瓶人家送的桂花香水,她不愛噴香水,放在櫃子裏, 被我好奇翻出來, 偷偷噴在了身上。不小心噴多了,整個人香的沒法聞,我媽下班一回來就發覺了我偷用她的香水, 把我訓了一頓。我那時候想, 等我長大了,想買多少香水就買多少香水。隻不過還沒等我長大,末世就到了。

    末世後,我也有過一瓶香水,是一個男人送給我的, 他長什麽樣叫什麽我都忘了,而那瓶過期了的劣質桂花香水卻讓我印象深刻,那濃鬱的膩味讓人聞著頭暈透不過氣, 雖然寫著是桂花香, 卻和這種樹上長著的桂花氣味天差地別。不過對那時的我來說, 香水就該那麽濃鬱熏人才行,不然沒法遮住身上的腐爛臭味。

    我在桂花樹下站了一會兒,伸手撇下幾枝開了許多花的,準備帶回去給薑羊。

    青山背著柴過來,問我:“你喜歡這個香味?”

    我說:“很香,這桂花能一直開到快下雪的時候。”

    “那我們挖回去種到院子裏。”青山說。

    “行啊,不過要等明年春天,現在挖回去說不定就死了,明年還要在院子裏種葡萄種刺樹,剛好一起種了。”

    我們砍了柴回去,薑羊在院子裏曬豆角,他把晾滿了幹豆角的竹排子放下,跑到我身邊,“什麽好香啊!”

    “桂花。”我把一根桂花枝夾在了他的耳朵上,他晃晃腦袋,晃掉了兩三粒桂花。我把手上的一大把桂花都給了他,等我把柴碼好,看到薑羊把一片片的桂花葉子全都摘了下來,隻留下枝和一簇簇的黃色桂花,然後就開始吃他的零食。

    “……好吃嗎?”

    “好吃,但是太少了。”薑羊跟我說話都是一股桂花味。

    我指指青山,“你自己跟青山一起上山摘去吧,還有很多。”

    “我自己去就可以,我聞得到味道!”薑羊說完就跑的不見了蹤影。青山看了我一眼,準備跟上去,我說:“算了,讓他一個人去玩吧。”

    青山順勢又把腳收了回來,開始幫我收拾院子裏曬著的各種幹菜。我翻了翻已經曬得幹硬的豆角,隨口問他:“我明天要去水庫那邊的小屋子翻菜地,你去不去?”

    “去。”青山毫不猶豫的回答。

    我要是不主動跟他說話,他就很少跟我說話,他一直這樣,應該是因為小時候待在那群人身邊習慣了的原因。雖然不愛說話,但青山經常待在我身邊默默的幫我幹活。以前薑羊還小的時候,都是薑羊比較粘我,我去哪都要跟,他想去哪都要我陪著,現在薑羊慢慢長大了,愛自己到處跑了,陪在我身邊更多的反而是青山了。

    青山粘我和薑羊又不一樣,薑羊經常靠在我身邊,腦袋會貼著我,很親昵的樣子,青山就不會靠我太近,一般和我保持著一段距離,像個影子一樣沒有太大的存在感,但是一扭頭又能見到他。

    薑羊從山上跑回家,我懷疑他把半棵桂花樹都摘回來了,大片的枝椏幾乎把他整個人都遮住。我一看到他就說:“你摘這麽多枝回來,下次那棵桂花樹就不能繼續開花了,你要是隻摘花,過段時間這些枝上就會再結出花苞。”

    他看著懷裏的一大堆樹枝露出了懊悔的神情,“我沒想到……”

    薑羊摘了這些桂花沒舍得吃,找了個大瓶子裝了水,把桂花全都插在了裏麵,所以整個屋子都飄著一股桂花香。桂花放在堂屋裏,晚上在房間睡覺也能聞見那個香味。

    因為這個味道,我做了一晚上的夢,大概不是什麽開心的夢,雖然醒來後忘記了夢的內容,但是睜開眼睛的那一會兒時間,我好像還沉浸在夢中那種難過裏沒能回神。

    天氣涼下來之後,早晨的空氣裏就帶著一股涼意,吸進肺裏的草木氣味都帶著清冽的冷,就算人迷糊著,一旦吸了一口這空氣,霎時間也能清醒過來。

    “麻,你看外麵有霧。”

    外麵確實有一層薄薄的霧,山間水汽重,霧也多,這種季節太陽出來前,山上草叢間都是一片白,得等到太陽出來之後才會散去。

    我們在太陽露出半個腦袋的時候去了河邊的那個水庫小屋,那裏的田被我規整出來了,種的東西不多,所以我隔一段時間才會去看看,除草澆水什麽的。

    河邊的水汽很重,河麵上有一層白汽,路邊的草葉上也有一層露珠。我們從山壁旁邊那條路經過的時候,看見左側長的那些低矮樹叢有不少黃了葉子。有一種巴掌大,分了四個叉的葉子,黃的尤其好看,葉子上一點雜色都沒有,蟲洞也很少,摸上去還很光滑,薑羊摘了兩片拿在手裏玩,走到小屋也沒丟開。

    我在田裏幹活,薑羊就在一邊的板栗樹下撿了板栗,一顆顆剝開,然後跑過來塞進我嘴裏。至於青山,田裏的事很輕鬆,用不著他幫忙,我就讓他去抓魚了。

    對青山來說,去抓個魚很簡單,可是隔了好一會兒,我也沒見青山回來。

    “薑羊,我們去看看青山去哪了。”

    我和薑羊走在山壁旁那條路的時候,眺望河麵,隱約看到遠處的河麵上有一個腦袋,那應該是青山。可是很快我又看到青山身邊還有個黑皮的大家夥,他們兩個好像在水裏扭打起來了。

    “那是什麽?”薑羊也看到了,“水裏沒有那麽大的魚吧?”

    “快走。”我說了一聲,帶著薑羊往河邊跑去。

    我往河邊跑過去的時候,腦袋裏想著,是不是河裏有什麽東西變異了。那東西掙紮的厲害,隔著又遠,看不清楚,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麽。青山一個人,還是在水裏,不知道能不能對付的了,該不會出事吧?

    我心裏擔心,跑到河邊之後,沒看到河麵上有青山的影子,更是焦急,直接跳進河裏,往之前看到的方向遊去。薑羊也跟著我跳下了河,我們剛遊出一段距離,就見到青山重新浮出了水麵,手裏還拽著什麽。

    他看到我們了,遠遠的朝我們揮了揮手。我鬆了一口氣,朝他遊過去。

    “你們下來幹什麽?”青山奇怪的看著我和薑羊,我則看向他手裏拽著的東西。

    青山一笑,把手裏那東西往上托了托,我這才看清楚他拽著的是什麽東西——一頭大野豬。

    “剛才和你在水裏打鬥的,就是這隻大野豬?”我問。

    青山點頭,很自然的說:“我剛才抓完魚上岸,看到那邊山坳裏一隻野豬準備遊過山坳口到另一邊的山上去,所以就跳水裏去抓它。我抓著它尾巴和後腿,把它在水裏淹死了。”

    看著一臉輕鬆笑容的青山,我心想,這真是,藝高人膽大,野豬過河他都敢就這麽一個人跑河裏去攔截。不過再想想先前他敢徒手和變異野豬打起來,又覺得這不算什麽。

    “我把這隻野豬拖岸上去。”青山一手拽著野豬尾巴,一手往前劃動,有點不方便,我和薑羊就在他身後幫忙推野豬屍體。

    把倒黴野豬拽上岸,青山又從一邊石頭後麵摸出兩條大魚,“剛才抓到的魚。”

    得,本來是來打理田地的,現在收獲了這麽一堆肉,總要好好收拾一下。

    我擦了一把眼睛,又擰了擰衣服上的水,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哆嗦,“算了,今天早點回家吧。”

    青山扛著野豬,薑羊提著兩條魚,我抱著一筐菜回家。照樣,留下一部分新鮮的豬肉,其餘的先醃起來。

    秋天要貼秋瞟,確實應該多吃點。大塊大塊的豬肉剁開紅燒,骨頭敲碎了燉湯。野豬的豬皮比家豬要厚許多,我特地讓青山把豬皮剔開,豬皮豬尾巴和豬耳朵單獨煮了一份,這都是些有嚼勁的,牙口不好還咬不動。豬皮底下的肥肉就用來熬製豬油,整整熬出了一臉盆豬油,還有一小盆的豬油渣。

    熬油的時候,香味四溢,青山坐在一邊,愣是吃掉了一半的豬油渣,我瞧著他的肚子一點都沒鼓起來,問他:“你平時是不是都沒吃飽?”

    “吃飽了。”青山說。

    薑羊從不吃肉,也不饞這個,剝著煮熟曬過的板栗,剝了一盤子,然後再一個個吃掉。

    “紅薯過段時間能收了,到時候給你們做紅薯幹吃。”我看著專心致誌吃板栗的薑羊說。

    薑羊鼓著臉頰,期待的直點頭。

    “那還要等多久啊?”

    “嗯,快了。”

    這個快了,就是差不多還有半個多月。

    可能是因為最近吃了太多油炸的食物,天氣又太幹燥,青山嘴裏長了個大大的泡。他自己又不說,等我發現的時候,他嘴裏那個泡都有點潰爛了。

    “嘴裏痛怎麽都不知道跟我說。”我拍了一下青山的腦袋。

    他低著頭,捂著腮幫子,朝我笑了笑。

    “還好意思笑!”

    薑羊沒有這種困擾,咧著嘴也在一邊笑,我同樣敲了他一記,“你也不許笑。”

    秋燥確實是個麻煩事,我知道的唯一一個辦法,就是喝菊花茶。這菊花不是人家家裏養的那種白色大朵的家菊花,而是野外長的野菊花,金黃的顏色,小朵小朵的,也就指甲蓋大小。這野菊花味道非常苦,但是清熱解毒的效果很好,家養的大菊花完全比不上。

    恰好山腳下就有一片野菊花,我去摘了很多回來,曬幹後煮出一鍋散發著苦澀味道,顏色黑沉的菊花茶。

    野菊花茶味道太苦,薑羊不吃野菊花,我自己也不想喝這種茶,但為了讓青山不那麽難受,我還是陪他一起喝了一碗。